免費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放榜,授頭功牌
    汪皇后、杭賢妃、唐李貴人,有怨言嗎?

    并沒有。

    畢竟四個人也很熱鬧,平日里做做女紅,聊聊家常,照顧下四個孩子,這日子也是繁忙的很,充實的很。

    陛下是在忙正事,閑的時候,總會翻牌子的。

    朱祁鈺確實很忙,科舉是國朝大事。

    眼下朱祁鈺手中有個考魔官員,三元及第的狀元郎,也是唯一的三元及第的狀元郎了。

    名叫商輅(lu),現任翰林院侍讀。

    這個成就在大明有多么難以完成呢?

    整個大明朝三元及第的只有兩人,一個是黃觀,一個就是商輅。

    不過黃觀是洪武年間的三元及第狀元郎,他比較倒霉,作為建文朝重要文臣,他一力推動削藩和井田制。

    黃觀、方孝孺等人,在朱允炆英明神武的領導下,削藩雪到了太宗文皇帝朱棣的頭上。

    最后黃觀和家人皆溶于水了。

    黃觀的三元及第的功名,還被朱棣給剝奪了。

    所以商輅就成了明朝唯一一個三元及第,并且保住了功名的人。

    朱祁鈺對商輅沒什么好感,因為商輅和徐有貞一樣,是堅定的正統派,宗族禮法大倫、親親之誼的堅定擁護者。

    但是他們的大倫講的不如胡濙。

    既然學問做得好,朱祁鈺就讓商輅在翰林院做學問去了,非要擠到朝堂上,說錯話,不是和黃觀一個下場嗎?

    最后被剝脫了功名,和家人一起溶于水,大家都不體面。

    三元及第,就是鄉試、會試、殿試皆為頭名,三榜魁首,解元、會元、狀元,就是三元及第。

    治學自然是一等一的,但是屁股坐哪頭,那就說不準了。

    一個學生要到奉天殿內考試,需要走多少路呢?

    首先就是童試,考中了秀才,就可以不服勞役,見官不拜了,而且還可以給別人擔保,擔保別人考秀才。

    非親非故的為何要給別人擔保呢?

    因為有錢…

    每個儒童找秀才們擔保,是要給甘結費,方能在履歷上寫廩生某保,一個人要二兩銀子。

    而且一個縣的秀才也就那么十幾個,大縣,一次儒童考試就有數百人,這一人擔保十幾個人,就夠一年的用度了。

    這在縣里都是體面人了。

    還得接著鄉試,鄉試考過了才是舉人,中了舉,那可了不得,在整個府,那都是場面上的人!

    范進中舉,就是一個真實的寫照。

    舉人可以到京師參加會試,也可以直接做官,像海瑞、羅炳忠一樣。

    中了會試頭名,叫會元,會試考完了,大多數功名都比較穩當,吳敬那種行為已經非常冒險了。

    殿試頭名才叫狀元。

    吳敬在貢院艱難的度過了三天的時間,他一直惶惶不安。

    過了會試之后,貢士們,都會接到貢院里住著,等待放榜。

    胡濙突然帶著人沖進了貢院里,把每個人都扔進了盥漱房,里里外外洗了個干凈,今天又要面圣了,要給他們沐浴更衣。

    “快點快點!”胡濙催促著貢士們,領著他們向著承天門而去。

    胡濙的精力極為充沛,他最近在醫學之道,又有了精進。

    尤其是太醫院的陸院判和欣院判,兩位院判在醫道之上高歌猛進。

    胡濙最近和陸子才、欣克敬走的比較近,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胡濙并不好奇陛下到底吃幾碗飯,那是找死,胡濙有恭順之心。

    胡濙只是本著一個醫學生的態度,在求教。

    孔夫子曾言,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但是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胡濙可以。

    他最近在給陛下準備萬壽節的賀禮,他寫了一本醫學長卷,打算獻于闕下,結果這書還沒寫完,奇書獻于闕下的頭功,就被吳敬搶了先。

    胡濙生氣嗎?

    一點都不,因為吳敬,就站在了胡濙的身邊。

    胡濙精神奕奕的說道:“某告訴你啊,不要緊張,陛下又不吃人。”

    “別聽坊間亂傳,你看你在奉天殿內,把陛下叫住,不僅沒有壞事,還有還有好事發生。”

    “你抖個什么勁兒?”

    吳敬是非常緊張的,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行為多么大膽,所以到現在腿還在打擺子,當時就是腦門一熱。

    但是似乎京師的朝廷上袞袞諸公,對吳敬頗為滿意。

    于謙不在京師,能勸得動仁恕之道,還有誰?

    陛下不開心,他們日子就難熬,他們就得擔心,會不會被拉倒菜市口。

    陛下這幾天,見到誰都是春風和煦,滿臉笑容,可見吳敬獻的書,讓陛下頗為滿意。

    群臣們看著胡濙如此精神,就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這胡濙太健康了,這還得受多少年的委屈?

    再看看胡濙的另外一側,那個棉花一樣滿臉笑容的劉吉,就再次嘆氣。

    哪怕胡濙走了,還有個劉吉劉棉花替補呢。

    胡濙這精神狀態如此良好,居然還找了接替他洗地的人!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朱祁鈺坐著輅車來到了承天門外,他剛走到金水橋,承天門的大門就在鼓聲中緩緩打開。

    忠誠的錦衣衛們,當然不會讓陛下等候。

    時辰?

    陛下什么時候到承天門,什么時候就是辰時!

    朱祁鈺來到了丹墀之上,他滿臉寫著高興。

    這幾日他已經翻閱了一下吳敬的《大全》,它既是一門應用數學之大成的書籍,也是一本純粹數學、基礎數學的探索之作。

    放榜的日子,在京的文武百官都要出席,京營出京,勛臣之中,只有楊洪和英國公張懋到了殿前。

    “參見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見禮。

    朱祁鈺滿是笑容的說道:“朕躬安,平身,放榜吧。”

    陳循拿出了圣旨,大聲的喊道:“景泰二年辛未科,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胡濙拿起了另外一份圣旨大聲的喊道:“第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柯潛,福建興華府莆田縣軍籍,福建鄉試第三十名,會試第十二名。”

    第一名的狀元是柯潛,乃是福建人,福建打的千瘡百孔,他還是軍籍,從莆田而來,一路上幾有艱辛?

    朱祁鈺對柯潛的文章贊不絕口,這個狀元是名至實歸的。

    “劉昇…”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看著學子們挨個見禮,興安將朝服冠帶和進士寶鈔賜給了這些學子們。

    這一科中,文章做的不是那么好,但是很有才華的人,都已經進入了朱祁鈺的觀察名單。

    比如余子俊、馬文升、秦纮、楊守陳、林鶚、吳敬等人。

    他們賢與不賢,自此之后,他們說了不算。

    一共錄取了多少人?

    景泰二年辛未科,共計錄取了二百零一人。

    因為大明的人越來越多,需要的官員也越來越多,冗官從來不是大明需要 大明需要考慮的問題。

    大宋的冗官問題,并不是因為科舉,而是因為恩蔭,整個大宋恩蔭官超過六成。

    大明沿襲元朝任子制,文官七品以上皆得蔭一子,以受俸祿,稱之恩蔭生。

    那你考不上科舉,連個舉人都考不上,那也不能做官。

    這些個中舉的士子們,頗為激動,但是朱祁鈺卻深知,就像是某獸世界、劍網之類的角色扮演類游戲一樣,滿級才是真正的開始。

    第一甲三人,直接入翰林院做翰林。

    剩余的進士們,首先就面臨著第一此內卷,考庶吉士。

    考上了庶吉士入翰林院做見習生,謀求翰林文林郎。

    第二甲的進士,考不上翰林院庶吉士,就得到各部門觀政,這個實習期,有長有短,有的不行就直接送回翰林院了。

    第三甲的同進士出身,則會別放外職為知縣、推官之類的從七品官,開始養蠱的人生。

    《卷》

    大明的官場,就如同一個修羅場一樣,他們窮盡一生的精力,最后才會站在朱祁鈺的面前。

    現在有多高興,以后哭的就有多慘。

    而且大明的朝廷上,還有一個喜歡釣魚的大皇帝,就更慘了。

    朱祁鈺的賜席放在了中午,晚上這些進士們,有的忙。

    在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時候,朱祁鈺大聲的喊道:“吳敬,出班。”

    奉天殿前,吹過了一股初夏的風,一片安靜。

    吳敬顫抖著站了出來,俯首說道:“學生在。”

    現在吳敬可以自稱天子門生了,朱祁鈺看著吳敬的樣子,越看越滿意,點頭說道:“近前來。”

    吳敬腿一哆嗦,陛下好殺人,天下人人皆知。

    但吳敬還是顫顫巍巍的走上了丹陛月臺,來到了陛下的面前。

    朱祁鈺笑呵呵的說道:“不用緊張,你既無貪贓枉法,又無作奸犯科,不必怕。”

    “你的書朕看了,可以稱得上,推陳出新,很不錯,朕心甚慰。”

    “一千三百多道非常現實的比例,可以應付多數情況下的財經事務了,朕已經命三經廠刊印了。”

    興安讓三個宮人端著五百枚銀幣,還有一枚頭功牌,銀光閃閃的放在檀木盒子里。

    吳敬眼睛瞪得老大,看著那功賞牌,哆哆嗦嗦的說道:“陛下,這…這…這臣剛金榜題名,未建寸功,何德何能啊!”

    “臣惶恐。”

    頭功牌軍將們有、工匠們、太醫院的太醫們也有,官僚里面,只有于謙有枚奇功牌,李賓言有兩枚頭功牌。

    吳敬說著就要醒三拜五叩之禮,朱祁鈺笑著說道:“當得此賞,不必惶恐。”

    “朕希望你以后可以在算學一事上,繼往開來,再建奇功!介時朕也不會吝嗇恩賞。”

    朱祁鈺從來不是個小氣的人,他也不是不給朝臣們頭功牌,但是他們一直沒什么功勛,朱祁鈺怎么放賞?

    群臣本來都不甚在意,還以為陛下要表示一下大度,表示一下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愛才之心。

    但是他們看到了什么?

    是功賞牌,而且是頭功牌!

    站在臺下的朝臣,立刻眼都紅了!

    陛下說了什么?

    陛下說繼往開來,再建奇功!

    陛下的奇功可不是個虛指,那是實打實的奇功牌,金的,純的!

    那放在家里,是光耀門楣的大事!

    吳敬的《大全》值得一枚頭功牌了,若是日后還有精進,得一枚奇功牌,也未嘗不可。

    “朕要用你的書,這五百枚銀幣,是給你的潤筆費,辛苦了。”朱祁鈺繼續說道。

    這一句辛苦,是朱祁鈺真心實意的。

    算學在大明士林里算是歧途,很少有人鉆研,就是找那些歷代的算學書籍,都是難上加難,更遑論更進一步。

    吳敬十年如一日,這份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朱祁鈺將一枚頭功牌,別在了吳敬的儒袍之上,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朕任你翰林院修撰,侍經筵,兼翰林學士掌院事,主國子監九千學子算學一事。”

    朱祁鈺判了算學卷,全都不及格,長篇大論,全是屁話。

    只有吳敬的算學卷有數學思維,朱祁鈺讓吳敬負責翰林院的算學一務。

    吳敬不是第一天在大明做官,也不是一直死讀書,讀死書的人,他考中舉人之后,在浙江戶部清吏司干了五年,又在布政司干了五年,負責田賦。

    吳敬已經是個很成熟的官吏了。

    柯潛站在臺下愣愣的看著吳敬胸前的頭功牌…

    翰林院修撰,翰林學士掌院事、侍經筵,這三個之位,他也有,他是狀元,這些官職都是給他的,但是…他沒有頭功牌。

    朱祁鈺對著群臣笑著說道:“雖然很多人在私底下說朕,薄涼寡恩。”

    胡濙立刻高聲喊道:“臣等惶恐。”

    一干進士們不知道怎么回事,京官們早就對大皇帝的套路,了如指掌。

    誠無德、朕就是亡國之君、朕薄涼寡恩之類的話一出,那基本上代表著陛下要訓斥了。

    帝一動,臣惶恐。

    朱祁鈺繼續說道:“朕并非吝嗇之人。”

    “朕不是不給官僚們功賞牌,做學問也好,做官也罷,各司其職,各安其命,天下泰安,那是本分。”

    “若有頭功、奇功,朕自然賞賜,絕不吝嗇。”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厲聲說道:“可是朕從登基以來,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同榜、鄉黨、坐師皆為朋黨,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訛言朋興,群臣敵仇,門戶之爭固結而不可解!衣冠填于狴犴,善類殞于刀鋸!遺害余燼,終以覆社稷以亡國!”

    狴犴(bìàn)主刑罰,忠貞人士被扔進大牢里,好不容易有個能用的官,或者死在了流言,或者死于刀鋸。

    這士林之間的流毒,最終會傾覆社稷,導致大明的滅亡。

    朱祁鈺繼續說道:“朕希望新科進士,能夠持正守節,國進方才國泰,國泰方才民安,朕與諸君共勉。”

    “臣等謹遵圣誨。”群臣再次見禮。

    雞湯有用嗎?沒用。

    熟知大皇帝性子的朝臣們都知道,陛下壓根不是在喂雞湯,而是在警告。

    不聽話?

    顧耀墳頭的草已經三丈高了。

    雞湯真的沒用。

    禮部賜宴之后,這些個進士們,去了燕興樓,開始了奢華的鹿鳴宴。

    鹿鳴宴,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小鹿們找到了鮮美的食物,會發出“呦呦”叫聲,招呼同類一塊進食。

    這些進士們考中了,那還有沒考中的同鄉,就會舉辦同鄉會,為那些沒考中的舉人們送行,祝愿他們下次科舉,金榜題名。

    鄉黨怎么來的?就這么來的。

    這鹿鳴宴多數選的檔次都比較高,會在燕興樓或者太白樓舉行。

    朱祁鈺讓興安先去看看,這幫家伙的屁股坐在哪邊。

    從金榜題名這一刻起,他們就始終都要面對皇帝的魚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