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貞觀榮耀 > 第二章 新差事
  朝中有人好做官,此言果然不謬,有程知節的舉薦,又在天子面前混了臉熟,能不升官嗎?

  駐防昭陵一個月后,兵部發下文書,出身勛貴的程處弼因功,調入千牛衛,成為天子親衛。

  而杜璟則官升一級,由游擊將軍晉為游騎將軍,轉入左武侯衛任郎將,頂頭上司是大名鼎鼎的吳國公-尉遲敬德。

  尉遲大將軍有個毛病,喜歡揭短,而且還是當面揭,哪怕長孫無忌、房玄齡這樣的宰相,稍有過失,也必然不講情面直言指責,讓人沒法下臺,因此與宰相們不和。

  光嘴噴毒也就算了,還負功自傲,曾經在宮宴上,差點把李道宗揍成獨眼龍。程處弼特意提醒他,千萬別惹吳國公,非死即殘啊!

  滋滋,黑塔老漢-尉遲敬德,圍著杜璟轉了起來,揉著下巴滋滋稱奇:“真的假的,十三歲從軍,你那時候有槍高嗎?”

  尉遲剛翻完兵部轉來的官檔:杜璟,年十七,字千帆,綽號灰鯨,貞觀六年加入涼州軍,貞觀九年隨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進擊青海湖。同年十一月,參加涼州防御戰,積功至宣節校尉。

  貞觀十年,隨軍編入西海道,參加曼都山、牛心堆等戰。赤水源之戰中,隨契苾何力奮力死戰,救出了絕境中薛萬均和薛萬徹。

  赤海會戰中,又陣斬一名王,被李靖嘉獎提拔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吐谷渾伏允逃跑,隨侯君集、李道宗西行追擊殘敵兩千里,俘獲吐谷渾王室三人,晉為游擊將軍。

  尉遲恭是從尸山血河中殺出來的大將軍,戰爭有多殘酷,他心里有數。他很難想象這個筆挺的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將軍,是怎么在這么多場慘烈的大戰中活下來的。

  這份官檔,幸虧加蓋了兵部的大印,否則他一定認為,是市面的閑散文人寫的,哄人開心的話本子。

  可這是大活人,真人真事,他就不得不好奇問問杜璟是哪家的子弟,世家勛貴的子弟從軍,不過是鍍金,自然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讓他們在方便的時候出來立功。

  杜璟嘴角微微上揚,告了聲罪,自顧開始卸甲,扯開衣襟,露出疤痕交錯的胸膛。

  肅聲道:“涼州是個好地方,那里總有仗打,末將這個要飯出身的命硬,僥幸沒死而已。”

  “這樣的傷疤,末將的身上有很多,身上唯一光滑的是后背。因為打仗時,末將只會迎著敵人上。”

  好!尉遲恭這一嗓子,著實嚇了杜璟一跳。老流氓什么毛病,一驚一乍,搞得杜璟以為他得癔癥了。

  尉遲恭用他那蒲扇一樣的大手,拍著杜璟的肩膀,爽朗笑道:“老子當了十幾年大將軍,從沒人敢在我的帥帳里耍混蛋。”

  “小子,你有種,硬是要得!”,話間,尉遲掐腰居傲道:“老子的左武侯衛,只收漢子,不像右武侯衛,什么阿貓阿狗都收。”

  這話不假,尉遲恭連長孫無忌、房玄齡這樣的宰相大佬都不放在眼里,更別說阿史那思摩一個降將了。

  左武侯衛的主要職責是隨扈天子、巡察治安、警戒京城安全,責任重大。所以尉遲麾下的將官,挑選的都是三蕩三決的好漢。

  他剛才拍杜璟的時候,用了七成的力道,這小子是紋絲未動,這說明他不僅膽子大,而且功夫很不錯。這種人,正適合在左武侯衛干。

  官檔,尉遲恭會交給長史。杜璟新官上任,初到長安,一定什么都新鮮,尉遲恭給他十天的假期,安排好私事,然后回來安心當差。

  望著杜璟離去得不背影,尉遲恭自言自語:“怎么瞧著他這么眼熟呢?在哪兒見過?”

  ......

  大將軍這關是過了,可出了軍營,杜璟就犯了難-沒地方住!

  在長安為官,一定是要有個落腳地兒,可坊間的買賣,都要經過坊正,查戶籍等一系列事,也不是一天能辦完的。

  就在他想著找個客棧落腳,慢慢再說。卻發現程處弼那貨,牽著馬,已經等在對面了。

  “怎么樣,怎么樣,老家伙有沒有為難你?”

  程處弼果然是好兄弟,擔心杜璟被尉遲恭掃地出門,早早就等在這里。

  做兄弟,心照不宣,拍了拍程處弼的肩膀,兄弟二人并肩而行。

  知道杜璟還沒有落腳處,程處弼從懷里掏出一份地契,普寧坊-丙字街的一套院子,是不算太大,但也足夠杜璟用了。而且,這套宅子與英國公府比鄰。

  “行了,兄弟之間別推了。這套宅子是我家老爺子答謝你,在戰場上三番五次救我性命的心意。”

  既然是長者賜,那杜璟也不好在推脫了。可李勣是什么人,鎮軍大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正經的從二品大員,他這樣身份的人,不應該住在崇仁坊嗎?

  左右看了看,見沒什么人,程處弼低聲念道:“英國公與一些勛貴不睦,所以一直住在這。哎,不說這些,你以后慢慢就都知道了。”

  收了程家這么大的人情,自然要好好喝一頓,把錢袋扔給程府的家丁,兄弟倆便有說有笑向新家走去。

  程家的家丁也算機靈,哥倆洗漱完,換好了衣服,人家把七個碟子,八個碗已經準備齊了。當然,最主要的是,四壇杏花村的老酒。

  有些話也只能喝酒才能說,以酒蓋臉程處弼,滿是歉意的摟著杜璟說:“兄弟,咱們之間生死情誼,心照不宣了。”

  “我是真想把你也弄到千牛衛去,老爺子也跟翟大將軍說過情。可沒辦法,唉,規矩就是規矩。”

  杜璟不是勛貴子弟,參軍時告身寫的清楚,所以就相當于庶民出身。去其他部隊還好說,可千牛衛是天子近衛,有一樣不符標準,都是不行的。

  回想在戰場上,無數次身陷絕境,程處弼自己都快放棄了。是他這個兄弟,一次次殺入重圍,帶著他殺出一條血路。

  患難是患難了,可到了共享富貴之時,他卻沒能拉兄弟一把,程處弼實在是沒臉,甚至連他家老爺子都不好意請杜璟過府敘舊。

  拍了拍程處弼,杜璟搖了搖頭:“處弼,那么多弟兄都死了,咱們活了下來,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在涼州戍邊五年,幾乎是無日不戰,吐谷渾人、馬匪、走私的賊人,打過多少仗,殺過多少人,怕是他們自己都數不清楚。

  從吃了這碗丘八飯開始,就該有覺悟不老死在榻上。在戰場上沒被最后一個敵人殺死,沒被最后一支弩箭射中,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幸運,是因為有人替他們擋了。

  他們的命,此那一刻起,就不在是自己的,他們得為那些死去的人活著,替他們看著這來之不易的盛世。

  經歷了這么多,要還為官的大小起了齷齪的心思,那就他媽不配當個軍人,更不配當那些英烈的兄弟。所以,程處弼沒有必要自責,他根本就不在意仕途如何。

  有酒的程處弼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隨即拿起酒杯與杜璟碰了一下,紅著眼睛說道:“敬那些戰死的兄弟!”

  是的,要敬那些戰死的人。嘴里發苦,心里五味雜陳的杜璟,與程處弼都棄碗換壇,一邊拼酒,一邊說著涼州的舊事,尤其是那些音容尤在同袍。

  “薛駝子那家伙睡前喜歡哼酸曲,哼的老子頭都要爆了,實在受不住了,就狠狠地揍了他一頓。”

  “那家伙不走運,還沒來得急找你報仇,當晚就死于襲營。他就死在我懷里,胸口插滿了箭矢。”

  程處弼挑了下眉頭,回懟道:“你好!張鼻涕那個廢物,就該一輩子當伙夫。”

  “你非給他講什么英雄莫問出處,結果他被吐谷渾的騎兵踩成了肉泥。”,說著說著,程處弼說不下去了,舉起酒壇狠狠地灌了三口。

  是啊,程處弼說的沒錯,張鼻涕那家伙一聽到打仗就哭,他怕死,擔心斷了自家的香火。是杜璟告訴他如何成為一個不被同袍嘲笑的英雄。

  可為了掩護傷員轉移,性格懦弱的人,拿起手邊的僅有的盾牌,與敵軍的騎兵硬抗,最后壯烈殉國。

  像這樣的例子,在涼州那種邊地,太多了,等杜璟他們死了,就再沒人知道他們當初在這里做過些什么,就像涼州的漫天的黃沙一樣隨風消散。

  這也讓杜璟想起了記憶深處的那些人,曾幾何處,他在泥里打滾,與野狗搶食,就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替那些枉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這也是他為什么婉拒了涼州都督李襲譽拋出的橄欖枝,選擇隨大軍班師的主要原因。他得告訴那些做盡壞事,又裝菩薩的壞人,索命的閻王回來了。

  其實,他得感謝千牛衛的高門檻,在武侯當差,方便多了,方便他找那些人尋仇!

  望著夜空的那輪明月,杜璟的眼中浮現了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婦人臉龐,心里是充滿了矛盾。

  “喝,我們接著喝!”

  架起醉成爛泥的程處弼,杜璟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好好好,我們進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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