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灰塔的黎明 > 余甘(七十二)
  申屠易扛著刀在院子里一招一式比劃的認真,仍是右手握著。比起以前雖稍有凝滯之感,但非要說有個多大區別,卻是吹毛求疵。瞧見薛凌出來,他亦沒停,接著閃轉騰挪的分外起勁。

  薛凌在門前站了片刻,心緒復雜。先是略惱毀了申屠易功夫,又慶幸當天總是沒給人毀個干凈。多看了兩眼,她又反應過來,申屠易練的這些東西,還是一如既往,手腳刀刃無一不是為了克制自己慣用的路子。

  她游移了一下眼神,走得近些道:“幫我看著點屋里那個人,我去去就回。”

  申屠易沒答話,薛凌側開幾步,避開申屠易攻勢范圍,繞著出了門。她確然是現在才堪堪想起,申屠易這個人,究其本源,不過是個低末的狗腿子。動起手來,反而比江玉楓等人要廢功夫,果然勤學苦練,自有造化。

  就不知道,這個造化,何日又要用在自己身上。

  出了院門仍是無處可去,腦子里亂七八糟走馬觀花般前塵明日來回著過了幾遭,京中幾條主街踩了個遍。薛凌猜霍準該也打道回了府上,她是拿不準薛璃今日去上朝沒有,但想想若還是縮著腦袋在江府藏著,江閎估計是一早兒就得給自己丟過來。

  既是拖到了下午時分,多半是薛璃耽擱了。除卻往金鑾殿上湊個數,量來也找不出旁的活計。她腦子略頓,十分識趣的將半死不活的憐音劃了過去。如此說的話,薛璃都退了,霍準必然也是犯不著再在魏塱面前礙眼。

  這與江府商議的時間有些對不上,瞧天時還早,江玉楓的人..倒是有的好等。

  薛凌一路撒著銀子,零嘴小玩意摟了一懷,終還是惦記老李頭那攤子破爛,拐了幾個彎,又到了存善堂門口。

  巷子口那躺著等死的蠢貨已經不見了蹤影,門口再不似以往熙攘,冷清的撒把稻米,能網一筐羅雀來。她自是不知早間有人來求醫問藥被五爺的人嚇了回去,只說是老李頭還在喘氣,這堂子,就涼了。

  附耳在院門上聽了一回,薛凌大奇。她當是來了就能遇見里頭雞飛狗跳,沒曾想里頭竟也寂靜無聲,一時間不可置信的又聽了一會,確實安靜,偶有些動靜也是極細碎聽不真切。

  她輕推了一掌門,里頭門栓也沒落,門“吱呀”著應聲而開。來了這么多次,倒難得有機會正兒八經從門進。昨日煮藥的爐子鍋具都還擺在院子里沒收,只是炭火已熄了很久,湯藥也早就涼了。

  那股清冽的藥味消失的無影無終,薛凌猛吸了一口,妄圖想尋回空氣中殘存的氣息,偏偏臺階前血跡也還在。她沒聞到昨日還避之不及的苦香,只吸了一鼻子腥臭。

  就這么奇怪,想要的,轉眼就散了。

  不想要的,仿佛是生了根,要猖獗到海枯石爛。

  薛凌抖了抖手,平意滑出個劍尖。她剛凝神,已察覺的昨日躺著的那個并不在原屋子里。就昨兒幾個人那架勢,沒拿到錢就全部離開了存善堂,這事發生的可能性跟魏塱畏罪自裁差不多大。

  所以,不在原地兒躺著,去哪了?上了幾步臺階,到回廊處,薛凌就有了答案。怪不得她在院門外聽不到聲音,全蹲后院哭著。

  當時買這院子,就是瞧著地方寬敞清凈,做生意和安寢的地方也分的仔細。前院給老李頭開個藥館,后院便給幾人起居。昨兒那人傷了,就地安置在前院老李頭的問診房里。

  薛凌送參那天進去晃眼瞧過,里頭布置絕對說不得寒酸,可能某些地方比后院幾人寢房還舒服些。老李頭心疼病人,靠枕床榻用的都是好東西。天知道那蠢貨是起了什么心思,非得鬧騰著要換地方。

  換也不換別的,指了非要換綠梔的閨房。

  小姑娘臉皮極薄,怎么經得住這種羞辱,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不同意,老李頭垂死病中驚坐起的周旋,說要把薛凌的房給了那好漢,反正薛凌就沒住過幾天,事后扔了也不妨事。

  那倆人一聽自是喜不自勝,不料進去一看,房里冷清空檔,跟個石窟隆一樣,大手一揮,幾個房間轉了一遍,不等綠梔同意,自顧躺了她床榻去,對著一眾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大肆譏諷。

  這些人,又沒別的樂子可尋。說是有幾兩銀子,卻也給不起翠羽樓一夜春宵。說是有點權力,卻也只能嚇唬個怕事的升斗小民。所以,除了從欺軟怕硬這種爛事兒里找點成就感,還能做些什么呢?

  薛凌已經無從得知前因后果了。她只看見綠梔雙眼紅腫的倚在門外,看了一些時候,房里一會叫倒水,一會叫入恭。趙姨兩口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跟著綠梔那個男子倒是跑了幾趟往老李頭房里,應是盡心伺候著。

  她沒上前勸慰綠梔,只是借著柱子掩住身形,做賊般鬼鬼祟祟瞧了好久。房里一直是一個人折騰,不知另一個是去了哪,薛凌也懶得關注。她就這樣站在那,靜靜的看著光影變幻,似乎自己與這存善堂里的一切并不熟識。

  她僅僅是,來瞧自己的....獵物。帶著俯瞰眾生的憐憫,和天地般的不仁。

  有些巧合,來的猝不及防。房里確是只有一個人,今天盂蘭盆節,管他忠孝悌恭,還是奸忤惡刁,總是要往祖宗前撒點香灰的。

  躺著的這個,不好動彈,而且得盯著老李頭幾人,勉強就罷了,另一個卻是急匆匆趕著去買了黃符元寶,感謝祖墳總算冒了青煙。

  他既是要走,少不得要安排一下這邊。先吼了幾嗓子,將來存善堂的人盡數驅散,又交代著留下的那個千萬別客氣。得先擺足了做派,免得一個人在這被人鉆了空子。

  一千兩銀子啊,讓他提著腦袋去拿都行。也許,他不走,薛凌來了瞧著的又是另外一些東西,大概他家祖墳確實冒煙了吧。

  陰天夜色也來的早,空氣中滿滿都是紙錢燒盡后的糊味。薛凌扭轉了身子,慢吞吞走出前院。站了許久,雙腿有些僵硬,便挪動著下臺階,沒注意最后一步,恰踩到老李頭切藥材那柄鍘刀,側翻了壓在腳背上,敲的人生疼。

  薛凌先皺了眉,轉而彎腰拎起來,借著若有若無的月光打量了兩眼,倒是挺趁手。她捏著刀柄處,拎手上往外走,身后還有男人渾話余音未散,卻又聽不出個究竟。

  與薛凌所想不同,霍準這個時候才回到府上。薛璃回的早,是他參與了大典后就告退了。霍準既身為相國,還多的是破事要跟著轉,直到天黑將盡,才勉強松了筋骨。

  二來,今日霍云昇離京,他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巴不得貼到魏塱臉上去,看看皇帝有無一絲異樣。若稍有不對,云昇還能快馬加鞭趕回來。

  倒好,魏塱正常的很,除了一整天的勞頓略顯疲態之外,其他并無什么不妥之處,還能一如既往的裝腔作勢道:“云昇可好些了,近日他不在身邊,朕心惶惶。”

  霍準也笑:“國泰民安,四海歸服,何物敢使陛下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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