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緯和元湛一前一后走進偏殿。
允緯在龍椅坐下，朝元湛招了招手，“過來。”
元湛見狀很是受寵若驚，記得小時候在這個位置，自己常常被父皇抱著坐在他的膝蓋上，跟他一起嬉戲。每每犯錯被母后訓誡，都是父皇替自己解圍，那時候自己一直覺得父皇是這個世上最最溫柔的人。直到十三歲那年，他以為自己再沒機會和父皇一起坐在這個位置。而現在，真的不是夢境嗎？
允緯見元湛沒有動，又道，“愣著做什么？快過來！”
“奧，是。”元湛回過神，立刻應命走過去，在允緯腿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待元湛坐下，允緯一手搭在元湛的右肩，微微弓身，道，“午膳前朕不看奏折，就聽你慢慢說。”
“這不好吧……其實父皇批完奏折再聽兒臣講就好，兒臣等你。畢竟兒臣是小事。”元湛轉頭微微仰著腦袋，覺得允緯是不是有點興師動眾。
“朕兒子的王妃都要跑了，還不是大事嗎？今兒就沒比這更大的事了，快說！”允緯抬手彈了一下元湛微仰的額頭，滿眼的寵溺。
元湛看著允緯的模樣，突然有些心虛，轉過頭雙手互相扣著手指搭在自己的膝頭，微微低了低頭，“都是兒臣的錯，青兒不理兒臣，也是兒臣活該，還哪敢稱大事。”
“你不是說沒做對不起人家的事嗎？那為什么不理你？”允緯瞧著元湛落寞的背影，語重心長地開始開解元湛。
“那日兒臣本想去云瑢閣找青兒去游玩，可到了之后就跟她因為一點小事起了爭執，然后兒臣就很生氣，情急之中一不小心就推了青兒一下。隨后還頭腦一熱，不顧青兒的感受摔門走了。最后青兒都追出來了，兒臣卻自以為是地故意不理她。”元湛情緒低落，陳述的時候帶著三分委屈。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別人對不起他。
“你們因為什么起的爭執？什么小事讓你鬧那么大脾氣！若你不高興，朕給你換個王妃。我大胤皇子難道還非她柔然公主不可嗎？再說露古青公主是來大胤聯姻，也沒說一定跟你，改日朕把她指給浩兒好了。”允緯由于受盲目父愛的普照，此刻一心為自己兒子鳴不平。
“不行！兒臣就是非露古青不可！別的兒臣誰也不要！”元湛一聽允緯要把露古青指給元浩就猛地站了起來，而后跪在允緯面前，“您不能把青兒給七弟，她是兒臣的！”
“這不是你自己不喜歡，還不理人家的嗎？”允緯一臉為難的表情。
“那兒臣這不是后悔了嘛！”元湛低下頭委屈巴巴地說道。
允緯輕笑一聲，“你說說你，也就這點出息！人露古青公主是普通人嗎？這還沒娶到手，你就敢隨便朝人發脾氣，人家還能理你就怪了！你要鬧怎么也要等到成婚后呀！現在這樣你也確實活該。”
“那還不是父皇你故意拖著兒臣的婚期，原本去年青兒就該是兒臣的王妃了。”元湛輕聲嘟囔著。
“你嘀咕什么呢？意思是還是朕的錯？”雖然元湛說的很輕，但這里只有他們父子兩個，距離又不遠，元湛說什么都被允緯聽的一清二楚。
“兒臣不敢。”元湛忙道不敢。
“好了。大致就是這段日子你為了天天跑云瑢閣連大朝會的缺席了。結果人公主還沒理你對吧？”允緯聽了元湛說了一堆，大致整理了一下主要內容。
“是。”元湛弱弱地應著。
“那怎么辦呢？要不朕下道圣旨？”允緯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別！這樣的話，青兒肯定更加不理兒臣了！況且這樣還會嚇到她，本來她就病著，萬一再嚇出個好歹，兒臣的王妃可就真的要沒了！”元湛一聽又急了，“青兒心軟，只能用軟的，不能來硬的！”
“呦！現在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允緯象征性地訓了元湛一句，“還挺有主意的。但人公主理你了嗎？”
“兒臣已經知道錯了。”元湛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知道錯了就好，能知錯就還是朕的好兒子。”允緯溫和地笑著抬手揉了揉元湛的腦袋。
“父皇——”元湛受寵若驚，由著允緯的動作，好想就這么撲到他的懷里。
“湛兒啊，朕知道你向來寵著露古青，但她畢竟是你未來的王妃，天下人都是看著的。她身上的任何污點，都會影響到你。”允緯很是語重心長，揉著元湛腦袋的手輕輕拍了拍元湛的肩膀。
元湛一怔，不敢有任何動作。心中警鐘打響。
父皇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那日蘇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這次的事，你做的欠考慮了。朕雖然站你這邊，但有些話還是得說。”允緯收回手，語氣雖然嚴肅，但其中卻夾雜著平常不曾擁有的溫柔。
“兒臣謹聽教誨。”元湛可以感受到允緯情緒的變化，雖不嚴厲，但壓迫感還是極強。
“大胤皇子的王妃必得出生高貴，德才兼備。任何的瑕疵都會讓她失去作為正妃的資格。若是露古青公主被人檢舉與人不清白，那她可就……”允緯不緊不慢地說著。
“父皇明鑒，青兒絕不會做出這般事！”元湛一頭磕在地上，向允緯保證露古青的忠貞。
“那你大鬧凱弈王府所謂何事？”允緯問道。
“不是，事情不是父皇想的那樣。青兒因兒臣的關系淋了一場大雨而暈在路邊，幸得七弟相救，他們并非……”元湛這才意識到允緯說的不是那日蘇，而是自己去凱弈王府帶走露古青的那事。他急忙解釋，只要不是那日蘇的事，一切都還不會很糟糕。
“朕能聽你解釋，但天下人會嗎？”允緯打斷元湛的話，“若非浩兒刻意打壓了消息，就你那沖動樣，現在天下人都已經知道你胤六皇子大張旗鼓地在自己七弟的府上找王妃。到時候天下人會怎么說露古青？到時候她又要如何再做你的王妃？若她只是純粹王公大臣的女兒，大不了取消婚約，打道回府，但她是柔然公主。為了要給柔然一個合理的說法，朕只能將她秘密處置！”
“父皇！都是兒臣的錯！一切都是兒臣的錯！跟青兒沒有任何關系，您不要傷害她！當時是兒臣急過頭了，才會跟七弟有爭執。是兒臣的錯！都是兒臣的錯！”元湛瞬間慌了，把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只求允緯放過露古青。
“在這件事上，浩兒做的可比你穩重多了。若非如此，你連跟朕求情的機會都沒有。”允緯提點元湛，希望他能夠吸取這次教訓，今后不再莽撞。
“兒臣明白。”元湛挫敗地應了聲。
“好了，也沒真怪你。朕知道你關心則亂，所以本來也沒想過問。起來吧。”允緯看著元湛有了懨懨的樣子，盲目的父愛再次普照，抬手動了動示意元湛回來坐下。
“謝父皇。”元湛可以明顯感受今日允緯異常的溫柔，若換在平常，自己早被趕出去了，說不定還會連累露古青。哪有機會與之說什么久！心中是既興奮又緊張。
“湛兒，既然你不愿父皇插手你和露古青的事，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朕不管你怎么折騰，你們能和好就行。否則朕也只能下旨了。”允緯今日也是百般縱著元湛。
“嗯，謝謝父皇。”雖然被訓了一頓，還被指責不如元浩穩重，但自己和露古青都沒事，這就比什么都重要。元湛轉頭微笑著向允緯謝恩。畢竟今日只要是自己說的，父皇都會應允。
“行了，去吧。有什么需要朕配合的，盡管開口。父皇都會幫你的。”允緯一手搭在元湛的右肩道。
“知道了，多謝父皇，兒臣告退。”元湛起身再次謝恩。
“嗯。”允緯點了點頭。
隨著元湛的離開，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忽然冷聲開口道，“來人！”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人影落在允緯身邊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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