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瑾兒說，你今日特意在這等我？”云暉億回到太子府已是申時。他本以為洛蘅接走孩子后會立刻離去，竟沒想到還會在這等著自己。
該不是被她知道有關元湛來云河的事吧？元湛身邊的人警惕性很高，為了探出他的蹤跡，連自己也費了不少時日。她不該知道元湛來了的消息。
洛蘅見云暉億前來，上前微微俯了一下身，“是的。”
“我以為你并不是很想見我。”云暉億望著自己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從她眼里他看到的是滿滿的疏離感。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從她被自己硬是抓回云河開始？還是從當初自己去晟國平姬城憶秦樓見她開始？亦或是從當年她為了躲避賜婚沒有得到自己認可開始？
自己自小便去了軒轅閣很少回到渥丹城。記得自己去軒轅閣的那年就是這位妹妹出生的那一年，那時候她好小的一顆，他覺得這妹妹真可愛！真想多陪這位妹妹多玩一段時間。無奈父君下令，在妹妹滿月宴后，他就踏上了前往軒轅閣的道路。再次歸來之時，妹妹已經能跑能跳，會追著自己喊哥哥了！
物是人非，到了今日，我們兄妹之間竟只剩下君臣之禮了嗎？
“可你是我大哥，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商量呢？我知道在這渥丹城里，最關心我的就是你了！”洛蘅垂了一下眸，再次對上云暉億那雙絕美鳳眼的時候，多了幾分柔軟的神色。她比誰都清楚，云暉億是這個世上最疼惜自己的人。父君、母后雖然生養了自己，但自己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他們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自己離開云河多年他們甚至沒有真正找過自己。只有她這位大哥，曾瞞著全天下的人來晟國平姬城找過她。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陸笙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她還想為自己博一回。
云暉億一愣，自洛蘅回到渥丹城，這是她第一次這么對自己說話，讓他仿佛找回了一些小時候的感受。他不禁一笑，道，“你想說什么？”他想著只要能緩解他們兄妹的關系，他就是再縱她一次又何妨！
“太子哥，你再讓我一次吧！”洛蘅伸手拉住云暉億的廣袖，仰著腦袋，表情憐人，一陣撒嬌惹得云暉億滿是心軟。
云暉億頓了頓，他是有多久沒見過洛蘅撒嬌的樣子了，開口道，“好，那你想要什么？”
洛蘅抿了抿嘴道，“我想要瑤瑤。”云河皇族每個人都有一只從小養著的一只青雀，這只青雀可以說和他們的命一樣重要，俗稱本命雀。地位越高，青雀的品種也約高級。瑤瑤就是云河馮姝公主的本命雀。
普通雀類壽命一般只有十年左右，但云河皇族所培育的青雀壽命卻很長。因為這青雀是要陪伴主人一生的。御鳥術的水平越高之人會同時擁有多只本命雀，但一般人很難培育第二只本命雀，就算是云暉億也只有三只本命雀。流傳云河開國高祖便曾擁有五只本命雀，但后來再也沒人有過五只。云暉億的三只已是不可多得。
“瑤瑤本就是你的，自是沒問題。但它還在雀奴那養著，過兩天我便會派人給你送過去。”云暉億縱著洛蘅一回事，但此刻他還是保持著清醒，“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還沒到最佳時機。你喜歡那個陸笙，我并不反對。”
“太子哥……”
“身在帝王家有個自己真心相愛的人不容易，我也一直希望你能夠幸福。但你的身份與他終是懸殊，你若執意跟他在一起，前路必將還有重重難關。你和雨恩不一樣，陸笙和衛連城更不一樣。你要有思想準備。”云暉億抬手搭在洛蘅的肩上，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知道，但就這一回，我想再努力一次。”洛蘅點了點頭，也表明了她的決心。
“若你還想獨自去找他，或者帶著孩子去找他，我是不會幫你的。”云暉億明白洛蘅的決心，但同樣也知道若是還想用當年偷跑出渥丹城的方法，那她和陸笙這輩子都不能好好在一起。父君能縱洛蘅一次，但絕不會縱她第二回。父君因為孩子的事，一直想在世家子弟中為洛蘅找尋駙馬。但無論如何，陸笙都不會在那個范圍內。若是父君真的動怒，就算陸笙是劍鬼的弟子，怕也是在劫難逃。
“太子哥放心，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我有分寸。”洛蘅露出一絲笑意，讓云暉億放心自己不會沖動。在外多年的摸爬打滾，她早已學會了這個世上的為人處世之道。剛被抓回來的叛逆期已經過了，她已然學乖。
“那便好，不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確定他還喜歡你嗎？”云暉億不反對洛蘅與陸笙之間的感情，但冷水還是照潑不誤。
“我……”不知為何，聽到這里，洛蘅竟有一些語塞。人常說時間會沖淡一切感情，那這會是阻礙自己和陸笙之間的障礙？她不是對陸笙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不太夠自信。
“現如今胤六皇子已經逐步進入大眾的視線，而他身邊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會逃過。傳聞劍鬼二弟在外出行身邊總跟著一個姑娘。你覺得這姑娘跟他什么關系？”云暉億也是聽說過這姑娘，但無奈用何辦法也查不到有關那姑娘的確切消息。只知道那姑娘對于陸笙來說是個非常重要之人。
“太子哥也說這是傳聞。傳聞這東西，一向三人成虎，毫無可信之意！”洛蘅聽到此言心中一陣沉悶，但她不會就這么被影響。在得到陸笙是否真的變心之前，她都不會退縮。他們曾互通心意，她不信陸笙就這么移情別戀。
但是任何事都不可能空穴來風，其中必然有真有假。依照云暉億的實力，他得到消息從來都不會模棱兩可。如果連他都只是猜測，那就說明那個姑娘也許真的存在，但也可能并不存在。
“那希望會是你心中所愿。”
“借太子哥吉言，馮姝先告退了。”洛蘅向云暉億一禮，內心其實有些發虛。
“嗯。”云暉億點了點頭，望著洛蘅離去的背影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
……
藥靈谷，郁李殿。
“大師兄！大師兄！”游龍手里攥著一封信沖進郁李殿。
扶蘇正在處理宗門事物，結果聽到游龍的喊聲，不禁有些煩躁地蹙了蹙眉，但依舊看著自己手里的宗務。
“大師兄。”游龍滿臉焦慮，但到扶蘇跟前，他還是尊敬地行了一禮。
“嗯，你又怎么了？”扶蘇絲毫沒有被游龍影響，還是泰然自若地看著自己的宗務。
“不是我怎么了，是……是廣白。他……他竟然留書出走了！”游龍滿是擔憂，廣白是他的小徒弟，有時候雖然愛玩鬧了點，但一向還算乖巧。像這種留書出走的事，絕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他說著就把廣白留下的一封信遞給了扶蘇。
“什么！”扶蘇這才抬起頭，接過游龍遞過來的信翻閱起來。
“兩年前，他被倫遠退回實修，就一直對實修有些芥蒂。去年我問他實修的事，他也是婉言推脫，我都以為他不想出師了！這次怎么會突然又想去實修了呢？而且還是跟胤六皇子走的。你說廣白會不會是被那胤六皇子綁去的啊？這可愁死我了！”游龍的幾位弟子中就屬廣白個性最像他，他也一向最疼惜這個徒弟。現在這徒弟居然留書出走，他擔心得不得了。
“我看不太像。”扶蘇看著廣白的留書悠悠地說道。
“何以見得？當晚胤六皇子連夜離開藥靈谷，而我們居然絲毫不知情。能做到這事的人，必然是熟知藥靈谷之人。朧月剛來沒多久，怕是連路都沒摸清，能做這件事的只能是廣白了。他一定是被威脅了！”游龍似乎已經認定是元湛綁架了廣白。
“你就這么肯定他是被威脅的，而不是自己送上門的？”扶蘇抬眸望向游龍。
“啊？”游龍一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忘了嗎？廣白之前就認識胤六皇子。而且那日見胤六皇子的時候，你沒覺得廣白跟以前很不一樣？他以前可是連咱們太子來了都懶得前去拜見的人。但這回他卻主動跟胤六皇子溜了那么多話。不覺得他很像是在表現自己嗎？”扶蘇回憶起，那天廣白和元湛相見時的情景，越來越覺得廣白是別有用心。
“什么！廣白他……”游龍有些不敢相信，“他難道想……他瘋了嗎？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大夫，而那胤六皇子分明是想奪嫡之人！他不知道他一旦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嗎？”
“那你也別忘了廣白一直以來的目標。當年他為何要去晟國？雖然倫遠把他退回來，但我們也知道為何會被退回來。他自己不說，可倫遠給我們的信卻寫得清清楚楚。他之后之所以會一直推脫實修，并不是因為他心存芥蒂，而是他另有打算。”相比于游龍，扶蘇倒是相對冷靜些，抬眸望著游龍，“倫遠以為他會因在晟國的挫折而放棄入宮的愿望，但恰恰相反，他似乎更加迫切了。可以說，咱們的廣白也是有野心的人。”
“野心？”游龍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自己這個徒弟從來不爭不搶，就算是比試也從來不表現自己。等等，可就算他從來不表現自己，可一旦上場卻鮮有敗績。更重要的是每次比試永遠都是險勝，讓人以為他會贏更多的只是運氣。他這是在遏制自己。
“他想做大國的最高醫官，這就是他的野心。”扶蘇看著游龍的變化，想來游龍也已經明白。
“他是覺得留在云河，子都師兄不會給他機會嗎？”游龍垂眸，一想到自己這個徒兒竟然對自己這個師父都有所保留，就有點沉悶。
“那倒不是。只要他真的比南燭強，子都又怎會不給他機會？他與南燭的幾場比試中兩勝三負，也算勢均力敵。況且依著南燭的性子，似乎并不想接他父親的衣缽。這些孩子遠比我們想的要強得多。有時候確實是我們局限了他們。”鄭南燭是藥靈六圣之一子都的兒子，醫術深得子都真傳，但他卻不想借自己父親的名頭爬上高位，只想靠自己的實力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廣白也是一樣。
“是嗎？”游龍突然苦笑一聲。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家里蹲哪！說實話，當初我們六個師兄弟，我以為小師弟會是那個陪我守在藥靈谷里的人。可萬萬沒想到，小師弟反而是我們當中最早走出藥靈谷的那一個。結果你這個最鬧騰的人竟意外地戀家。”扶蘇見游龍似乎有些不悅，便出言開導他。
“誰說只有我了！子充師兄不也陪著你嗎？再說了，明明是你自己把荷華師姐和子都師兄送出去的。”游龍在扶蘇身邊坐了下來，雙手交疊趴在桌案上，一下占了扶蘇不少辦公的位置。雖然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但在扶蘇面前他總會露出自己幼稚的一面。
“師父把藥靈谷交給我，若是固步自封，藥靈谷還能有如今的地位？我能倚重的也就你們幾個，你還不給我分擔點！”扶蘇合上手里的宗務就往游龍腦袋上敲了一下。
“師兄你干嘛？”游龍鼓了鼓嘴，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自然是嫌棄你還不如你徒弟有想法！”扶蘇嫌棄道。
“孩子們長大了，已經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了。我這個做師父的也無法再干涉了。希望荷華師姐能給廣白好好上一課。他想做大胤太醫署的最高醫官還得過顏傾那一關吧！”游龍突然也想通了。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鬧騰去吧！若是想回家，總歸是會回來的。
“那可未必，若是那胤六皇子比較給力，到時候都是他說了算。廣白還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扶蘇搖了搖手指，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微笑。
“大師兄你剛才還說廣白是想靠自己做最高醫官的！”
“可若是有捷徑，誰又不想走呢！”扶蘇笑著和游龍打著趣。
好一個胤六皇子，這么一趟藥靈谷，竟還順走了我們的廣白！本座便好好看你最后能否可以如愿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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