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寺是端華城中香火最旺的禪寺。當年允緯初登大寶，為了建交各國，特邀禪宗三祖來端華城講佛，希望僧璨能派弟子長居大胤互相交流，并為其建造氣勢宏偉的明昭寺，其規模甚至趕超平姬城的禪宗寺本家。禪宗寺身處僻靜，以巍峨的山脈聞名，跟明昭寺也算各有千秋。
但僧璨一向寵徒弟，可舍不得自己的愛徒離開自己的身邊，萬一被欺負去了怎么辦？那時候就連道信也不過是個孩子，道路都還沒出生。寶貝的緊，自然是不肯，禪宗三祖護犢子的名聲便是從那時起開始流傳。
雖然他們來此只禮佛，不參政，但以禪宗在晟國的地位，他怕自己推脫會讓胤王以為是晟王的意思，會因此壞了與大胤的建交，否則定會威脅到晟國，這樣的險他不能冒。所以只好派了自己師弟的徒弟留守，并讓師弟從旁輔佐，待一切安穩再回晟國。這一留守，便是二十五年。
……
……
道路跳下馬車，雙手叉腰，抬頭望著浩然聳立的明昭寺，歪頭道，“莫小良果然是坑我的！這建筑明明氣勢嚴明，比起禪宗寺有過之而無不及。”
元湛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抬手戳了戳道路的腦門，道，“都跟你解釋是個比喻了，你還這么較真！”
“反正他又不在，隨我怎么說嘍！”道路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六哥。”露古青下了馬車，也和雅若丹一起走了過來。
“青兒，你先去啟明殿，我跟道路要先去見見住持。”元湛揚著淺笑點點頭道。
“好。”
“道路，你應該從未見過你這個住持師兄吧？”元湛回頭問道。
“嗯，就是聽說過。”道路點了一下頭。
“那我們就去會會他吧！”
……
……
啟明殿已準備就緒，等著信徒們進殿點亮長明燈。
“文嬙你做什么？為什么不讓我進去？”文姍早早地來到啟明殿，卻被文嬙攔在了外面。
“這地方我和母親包了，你下午再來吧。”文嬙一臉不屑地說道。
“你……你就是想故意誤了我的時辰！”文姍憤懣不已。
“是又怎么樣？有本事你讓住持來趕我們哪！”文嬙自視甚高，不將文姍放在眼里，也不介意承認。
“文嬙你別欺人太甚！”文姍將指甲握入了掌心。
“哼！昨日不是有位公子給你送禮嗎？好像你后來還去找他了。怎么不見他再來幫幫你呢？”文嬙忽然想到昨日前院有人專門送禮給文姍，雖然并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但她就是見不得有人對文姍好。
“你……”文姍抿著嘴不知該如何回懟，大庭廣眾她也不好直接跟文嬙動手，況且繼母還在盯著。
“佛門重地，何人在此喧嘩！”露古青和雅若丹帶著一眾人略顯高調地來到啟明殿外。
“你們又是何人？”文嬙并未見過露古青等人，而自己一向在宗族小姐里都是佼佼者，便對露古青等人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放肆！這位乃是柔然公主露古青！”雅若丹見文嬙氣勢逼人，以至于立刻上了火氣，搬出身份。
“公主？”文嬙一愣。
還是一旁海國公夫人拽了拽文嬙，示意她回神，見禮，“老身見過露古青公主。小孩子不懂事，望公主恕罪。”
“公主。”文嬙見海國公夫人給露古青行禮，便也帶著幾分敷衍給露古青見了個禮。
一旁的文姍也依禮向露古青俯了俯身。
“我家殿下一直告訴本公主大胤乃禮儀之邦，可今此一見，怕是此言有虛。”露古青上前幾步，環顧了一下四周，言語冷漠，最后才把視線落在海國公夫人母女身上，“怎么，這里不讓進嗎？本公主一直想來明昭寺點盞長明燈，為此還特意讓殿下陪本公主過來。真是不巧！”
“沒有！回公主，是她們故意在外設了關卡不讓人進去！”文姍突然提聲回應道。
“文姍！”文嬙狠狠瞪了文姍一眼。
“哦？”露古青慢慢轉到文嬙身邊，問道，“是這樣嗎？”
“不……不是！”文嬙在露古青的壓迫下，顯得明顯地不自然。
“不是？那本公主能進去嗎？”露古青言語聽著溫溫的，但卻透著幾分凌厲。
“能！當然能！”文嬙顫抖著，第一次有人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難堪，心里甚至對露古青恨得牙癢癢。
“很好！那我們便進去吧！”露古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放下威嚴的表情，轉頭又對文姍道，“這位也一起吧。”
“我……”文姍一時不敢相信，初次見面的柔然公主，竟愿意同她一起進殿，忙道，“謝公主。”
海國公夫人母女敢怒不敢言，且不說六皇子元湛就在附近，就看露古親身邊那個腰間掛著斬馬刀的博日格德就啥都不敢動了。
……
露古青和雅若丹各自點亮一盞長明燈，把燭火遞給其其格后，便閉上眼，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
文姍雖然憑著露古青的許可進入啟明殿，但畢竟公主在上，在對方發話前，她也不敢輕易行動，只是這么望著露古青的動作。多么美麗貴氣，一顰一笑都彰顯著她高貴的氣質。不愧是公主！
露古青睜開眼，回頭一瞥，見文姍竟一直這么望著自己，便揚起一笑，道，“剛才事出突然，還沒來記得問小姐的名字。”沉著大氣，可比畫上靈氣多了。
“回公主，我叫文姍。”文姍俯了俯身回答道。
“那剛才外頭的是……”露古青大致聽元湛講過，所以也猜的到個大概。只不過順勢而問。
“那是我繼母和妹妹。讓公主見笑了。”文姍向露古青抱歉道。
“原來如此。”露古青輕輕點了點頭，又道，“文小姐不用太拘束，你也是來點長明燈的吧？我頭一次來這，還要去四處逛逛，你請自便吧。”
“謝公主。”
露古青笑著頷了頷首，“阿丹，我們走吧。”
……
這邊元湛和道路已經見過明昭寺住持道明了。兩人走在小道上，似是在交談什么。
“道路啊，我現在才發現你師父真的非常有遠見。”元湛優哉游哉地走在道路身前說道。
“啊？殿下為什么忽然這么說？”道路不解道。
“你就沒感覺到嗎？”元湛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道路，“你那個道明師兄不簡單哦！”
“誒！”道路一臉懵懵地眨了眨眼。
“你這個憨憨！”望著道路一臉懵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再想說下去，轉身繼續走著。他家道小路從小真是被他師父保護的太好了。
見元湛突然不講下去，道路卻開始不肯了，他追了兩步，拉著元湛委屈道，“殿下！我知道我比較笨，可你別嫌棄我！”
“我哪里嫌棄你了！我只……”元湛哭笑不得。這道小路也是越來越會撒嬌了。
“那你繼續說啊！為什么突然因道明師兄說師父很有遠見？我師父不是一向都很有遠見的嗎？”道路打斷元湛的話，覺得元湛話說一半特別難受。
“額……”元湛扶額。這人一臉我師父天下第一的表情又是鬧哪樣！
“殿下？”
“奧。”元湛面對道路也是沒了脾氣，只能耐心道，“你這道明師兄若是當年沒被你師父留在端華城，怕是會威脅你大師兄的地位。”
“我……”道路正想說什么，卻被元湛制止。
“你先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你家大師兄天下第一，我不否認。但你大師兄終究跟你一樣，被你師父保護的太好了。若真算計起來，你大師兄不是這個道明的對手。難怪你師父會把當年不過十五歲的他留在端華城！”元湛搶先一步說下去。
“可若是道明師兄有意大師兄的位置，那為什么這么多年又甘愿待在這里，不想辦法回禪宗？”道路還是不太理解元湛的話。
“這就是我說他不簡單的地方！”元湛點點頭繼續道，“若他真是想辦法回了禪宗，你那護犢子的師父恐怕留不到他到現在。對于你師父來說反而好辦了。”
“我還不是特別懂。”道路蹙了蹙眉搖搖頭道。
“那我問你，依照你師父的性子，若你大師兄受到威脅，你師父會怎么辦？”元湛歪了歪頭問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把那個威脅解決掉！”道路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也說了，神不知鬼不覺。就是說你大師兄很有可能連這個威脅都沒覺察到，就被你師父給解決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道路一臉無辜道。
“額，挺好，是挺好啊！所以你大師兄從小到大一直活在這樣的環境里，一直被捧在高處細心呵護。他看到的都是光鮮的一面，卻不曾遇到過任何黑暗。你大師兄的本事不可否認，就是缺少了些這世間的圓滑。要想你大師兄穩坐禪宗四祖的位置，必須有人替他承受那黑暗。”元湛不想反駁。因為道路跟他大師兄一樣，都是沒有經歷黑暗的人。
“什么意思？殿下是想說道明師兄是那個威脅還是那個承受黑暗的人？”道路似懂非懂。
“兩者皆是。若道明想回禪宗，他就是威脅，若他甘愿留在大胤默默付出，他就是那個承受黑暗的人。你師父眼光獨到，這么多年來，一直為你大師兄掃除障礙，積累實力。而你師父也成功了，這道明將來必是你大師兄強大的助力！”元湛勾了勾唇角道。
“何以見得？”
“剛才我旁敲側擊，可那道明卻泰然自若，油鹽不進。從他眼中我能看的出那堅定的信念。你要慶幸他不是你大師兄的敵人，否則你師父還得替你大師兄多籌謀兩年！”元湛拍了拍道路的肩膀道。
“我就覺得道明師兄不是壞人！”道路像是終于聽懂了，用力地點了點頭。
“但愿他不會妨礙我。”元湛淡淡地說道。
“殿下！”道路突然鄭重地喊了一聲。
“嗯？”
“若他妨礙你，他便不是我師兄，不管他是不是壞人，都將是我的敵人，我會替你解決他！殿下信我！”道路說得一臉認真。
“噗——”看著道路的模樣，元湛笑了出來，道，“干嘛突然這么嚴肅，我當然信你了！”
“六哥！”忽然，一聲清柔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元湛回頭一瞥，便見到自己心中最美麗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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