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魂一入九層,就恍如瞬間跳躍到另外一個世界般。
這里是一座空蕩蕩的正殿,沒有任何閣樓,僅有幾根粗壯的穹柱支撐,更沒有任何機緣造化的氣息,且前方都籠罩著一層霧氣,如同朦朧的煙雨,隱隱約約,讓人看不真切。
李星魂眉頭微皺,往前邁出一步。
倏地,眼前現出一道恍若琥珀的妖魔身影來。
他眸光逼視李星魂,怒聲咆哮,“李星魂,我苦修數千年,就要踏入合道,卻被你所累,害我身死道消!”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害我?”
“我縱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幻象嗎?
李星魂面色不動,接連走出數步。
“李星魂,你該死!”
鱷戮。
“我族之恨,唯有血來償還!”
羽墨。
“你是邪魔,你是邪魔!”
靈幻。
他們滿眼恨意,瞳孔如血,嘶聲怒吼咆哮,一道道聲音,宛若魔音入耳,對李星魂的神魂發動沖擊。
哪怕李星魂封閉耳識,都無法阻擋絲毫。
但男人眉頭始終沒有皺一絲,腳步更未停頓,直到幾步后,這些虛影才發出一聲不甘嘶吼,煙消云散。
就在李星魂以為幻象結束時,隨著他一步踏出,又一張面孔,在眼前浮現出來。
“李星魂,都是你!”
“若非為了救你,我怎會被星隕閣抓走?甚至整支天淵衛都全軍覆沒!”
“如今我們身陷囹圄之中,你卻活得逍遙自在,你良心何安?你不配為人!”
林宛海滿是悲怒,字字如泣。
她衣衫襤褸,春光俱現,被數條粗壯的鎖鏈穿過兩個肩胛骨,一片片鮮血淌下,將半邊身軀都染紅。
在她旁邊,林華和其他天淵衛成員,也都凄慘無比,有的斷了雙腿,有的胸口血肉皆無,露出臟器。
他們恨意如濤,認定李星魂是害他們的兇手,立誓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李星魂腳步未停,但留下了一道嘆息。
“李星魂,你看我是誰?”
有冷漠如金科律令的聲音浮現,是妙須島主。
他身處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無數穿著輕薄紗衣,屈辱無比的人族侍女,正圍繞其穿梭,宛若奴隸般。
“李星魂,放棄吧,自亙古歲月以來,在我真靈族面前,人族都只有俯首的份,這是道域鐵律,不會更改。”
“憑你一己之力,就想撼動,貽笑大方。”
說完之后,他隨意一掌,將無數婢女拍死,化為一團團血霧。
李星魂雙腳,未曾停下,眼中卻悄然浮現一抹殺意。
這說明,他已經被這幻境所影響了。
“爸爸,救救我,救救我,小布不想死啊!”
又有一個青年顯現,他被一只手掌攫住,滿臉驚恐。
那只手掌之大,無法想象,密布鱗片,如仙石鑄造,任憑李不悔如何掙扎,都紋絲不動。
李星魂的腳步,微微一滯。
短暫的在半空頓住后,又堅定不移的落下。
“嘭!”
那手掌猛地發力,李不悔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嚎,隨后爆為一團血霧,尸骨無存。
這慘嚎若刀,若劍,狠狠的戳在李星魂的心窩。
這一刻,男人似被萬箭穿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星魂!”
忽而,又有聲音傳出,蘇惜月面色悲戚,雙眸蘊滿淚水,“就因為你和真靈族對抗,害的小布被抓,可直到他臨死前,你還不肯低頭,不肯認錯,難道你沒發現,自己走上了一條絕路嗎?”
“你不配為人父,更不配當漢土之主!”
“我要殺了你,以慰小布在天之靈!”
她一掌拍來,李星魂硬生生承受,胸口憑空塌陷三寸,再次吐出一口血。
“師父,我好累,這條路太難了,真靈族非漢土能戰勝的。”
小蕓說著,緩緩閉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氣,也為李星魂的圣軀,再添一道傷痕。
“小蕓死了!是你害死的!”
“李星魂,我們名義上是你的弟子,卻被你當成傀儡!”
“你捫心自問,是真的為了人族考慮,還是為了一己私心?”
“我們都被你騙了啊!”
王林滿是怨毒的聲音傳出,如驚雷轟在李星魂頭頂。
“李兄,錯了,走錯了,這條路走不通,我要歸順真靈族了。”
蕭戰開口,他臉上并無恨意,卻毅然決然轉身,與李星魂分道揚鑣。
“姓李的!”
“我平生最后悔的,就是認你為父!”
“如今我被你害成什么樣?”
阿寶猙獰嘶吼,“還有血煞族,共計數萬族人,都被真靈族屠滅,這一切,都因你而起。”
“從今以后,我和你再無半點關系。”
一剎那。
李星魂身軀一顫,七竅流血。
“李道友,我這劍是為你而修,如今這劍,還與你,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
白海棠斷劍離去。
“李兄,現在都已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了,你還認為自己沒錯?”
“若非你一意孤行,非要和真靈族對抗,我漢土何以淪落至此?”
“小布身死,阿寶瘋癲,蕭戰出走,所有你最親近的人,都離你而去。”
“錯了,錯了啊,李兄,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還不止步?”
“非要等我們死絕,你才甘心嗎?”
西門楓大喝一聲,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你不配當漢土之主。”
“你不是地球的英雄,你是罪人,是千古罪人!”
“我們不需你來管,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你這個冷血無情,自私自利之徒!”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閃過,原本那些溫和友善的人們,都變了面孔,狀若妖魔的猙獰嘶吼。
最后更是有一襲白衣,手握禪杖的身影走來,慧凈禪師雙手合十,莊嚴肅穆道:“李施主,我測算過天機之道,此路不通。”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回頭吧,為你造下的殺孽懺悔。”
此時此刻。
李星魂已滿頭蒼發,形容枯槁,宛若一個活死人般。
他每邁出一步,身上就有一塊血肉掉下來,那骨肉分離之苦,如被五馬分尸,可比起那回蕩耳畔的一字一句,卻不及萬一。
親人橫死,摯友背棄,妻離子散,萬人唾棄……
一樁樁,一件件,有若世間最殘忍的酷刑,讓李星魂感覺來到了十八層地獄中。
讓他忍不住想要回頭,忍不住在心里問一句。
自己,真的走錯了嗎?
如果最后的結局,真如此凄慘,他是否會換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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