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下。
當歸從抬頭看著林亦白，只見公子負手立于巍峨寶殿之前，冷毅持重，陽光灑在肩上，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儀。
他眉心一跳，幾乎下意識的想起了，公子也是趙家子孫，真正的皇親貴胄。
這金鑾寶殿，天子御座，他本該有一爭之力。
似有所覺，林亦白睥睨下望，眼神中的凌厲讓當歸心頭一跳。
“公公公子…您終于出來了，小的還以為您會有什么事呢，可嚇死小的了。”
他連忙上前，狗腿的給林亦白披上了一件黑色狐裘披風，林亦白鳳目微挑，任由他殷勤的給自己系上帶子。
看著公子的神色沒那么恐怖了，當歸松了口氣。
“您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那顧三爺一行人踏上了去邊疆的馬車，公子請放心。”
林亦白嗯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皇帝發瘋了，怕是會對那些讀書人不利，你讓人去各府傳個信。”
當歸撇了撇嘴。
公子落魄時，那些讀書人未曾對公子有什么幫助，公子騰達了，那些人反而在一起組團罵過他。
也就公子有這么好的脾氣，竟然還能管這些人的死活。
林亦白卻只是看向那天邊的朝陽，單手負在身后，身姿卓越，芝蘭玉樹。
他只是突然想到某個張牙舞爪又心地善良小太陽。
此事一了，他再無枷鎖附身，或許也該試試放松心情，偶爾做些善事，過一種新的生活。
“林大人請留步！”
后面突然傳來了氣喘吁吁的叫聲，一個穿著綠色官服的年輕男子扶著個胡須發白的老大人追上前來。
“林大人請留步，我們老師有話要對您說。”
宋柳之身子差了，這么點運動就受不住，如今只喘著粗氣。
“你來干什么？”
當歸連忙像護崽子一樣的把人護在身后，氣呼呼的瞪著對面的二人。
宋柳之！
他還有臉來見公子？
當初撿到了公子又拋棄公子，給公子造成了更大的傷害，要是他，早就無顏出現在公子的面前了。
“當歸。”
淡淡的呵斥了當歸，林亦白臉上的輕松也收斂了許多，唇抿的很直。
宋柳之名望極高，得了個從三品的虛職，有資格參與朝會。
從前自己被那些所謂文人攻擊時，他從未開口，反而還用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指責他不該如此墮落。
他倒要看看，今日又要和他說什么。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亦白……”
還是宋柳之先忍不住，顫顫的開口。
“今日皇上的所作所為，你也看到了，你……你如今是郡王了，有何打算？”
林亦白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我該如何打算？”
“你也是趙家子孫！”他左右看了看，放低聲音，離林亦白更近了一些。
“你真沒這種打算？你這些年靠近平樂帝，不是在忍辱負重……你的…你的血脈本該更尊貴才是。”
仔細說來，宸王記在了元后的名下，當今這位是繼后所出，面前這位，才是真正的先帝嫡出長孫。
“你若是想爭一爭，也未嘗不可啊！”
林亦白默不做聲的看著他，眼中卻閃過了一抹嘲諷之色。
越發覺得自己那些年的忐忑懷念實在是喂了狗。
他將這人看作亞父，可宋柳之卻不如傳言中所說那般人品高貴。
林亦白閉上了眼，幽幽一嘆。
人皆有瑕疵。
“亦白…你，你若是不愿便算了，我…我今天還有件事情想讓你幫忙。”
宋柳之扯扯嘴角，突然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自己心血來潮時救過的少年了。
時光荏苒，他成長的越發出色，一舉一動間滿是威儀，眼神睥睨讓人不敢靠近，和……和先帝越發相似了。
他定了定心神。
“皇上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擔心他會對士大夫不利，現在有能力保住他的，只有你了。”
他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些哀求，林亦白低頭看著他，微微思索。
“林大人為何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意答應？”
他的思索在某些人看來是拒絕，扶著宋柳之的年輕官員本就看不得老師受這樣的委屈，一臉憤憤然。
“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您應該明白老師的良苦用心，你結黨營私，行為卑鄙，只有救下了士大夫的功勞才能抵消你的罪過，讓你的名聲好上一些，老師的良苦用心，你竟半點不知？”
當歸都被這人的臉皮給驚到了。
現在的官員都這么不長腦子的嗎？
那他也能做官！
林亦白盯著那官員看了一眼，然后忽然笑了一聲。
“對，我都忘了，我還是個奸臣來著……當歸，去向皇上請命，我想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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