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看著林銳，“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我也許會同意你的話。我也不會跟秘社停戰。但是，我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也許我已經老了，也許是我見過太多的流血死亡。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堅持和秘社斗下去會是什么結局。”
“我也清楚，但我不怕。”林銳點頭道。
“我不能不怕。黑島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這么多弟兄們跟著我吃飯。我沒有資格斗氣。”銀狼米歇爾回答道。
“我也沒有資格，但在有些事情上，我決不低頭，決不仰人鼻息。”林銳看著銀狼米歇爾。
“這不是仰人鼻息，這是相互妥協。我們沒有輸，實際上我們迫使對方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讓步。”銀狼米歇爾忍不住道。
“對我來說都一樣。”林銳點點頭，“我不想這樣活著。”他轉過頭，看看酒吧里的一切，又轉頭看看銀狼米歇爾。“平常這里聚滿了人。弟兄們在這里喝酒，賭錢找女人，甚至打架斗毆，活得像一頭野獸。你說這是為什么？
因為我們每天在槍口下討生活，今天不知明天事，所有人都不想再活得憋屈了。所以他們在這里放縱，瘋狂。相對于你的理智，我選擇活得不憋屈。所以抱歉，這次沒得商量了。”
“如果我不讓你走呢？”銀狼看著林銳。
“恐怕你留不住我。”林銳搖搖頭。
“如果我強留呢？”銀狼抬起頭。
林銳慢慢把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你強留，我就敢強闖。不過我希望，不會走到那一步。”
銀狼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笑著搖搖頭，“確實不會。林銳，你已經不是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了。你已經可以判斷形勢，做出自己的選擇了。我只希望，你不會因為這個選擇而后悔。如果正式脫離黑島，你將會面對什么，不用我多說，你應該非常清楚。
我最后再問你一遍，真的打定主意了？”
“是的。”林銳點點頭。
“好吧。”銀狼笑了笑，“那我們就好聚好散。不管怎么樣，大家兄弟一場，以后遇上困難可以來找我。不過，要按公司規矩收費，我可不會給你打折。”
“謝謝。”林銳如釋重負，“我剛才還在想，如果你要強留我的話，我該怎么殺出去。”
“我們之間暫時還不會到那一步。兄弟真的要走，我也不會攔著。但以后怎么樣，我就不敢保證了。”銀狼米歇爾平靜地道。“離開了黑島，你就是一個外人了。但愿我們以后不會在戰場上碰面。”
“真有那么一天的話，我也不會留情。這是你教我的。”林銳笑著點點頭。
“走吧。我給你們準備了船，就在港口。我還想留下來，跟安吉爾喝一杯。”銀狼有些疲倦地揮揮手。
林銳對他點頭，然后轉身離開。
安吉爾拿著一個酒杯過來，坐在林銳之前坐的位置上，看著銀狼米歇爾道，“就這么讓他走了？”
銀狼給他倒滿了酒，“不然還能怎么樣？”
“可惜了。我挺喜歡這小子。”安吉爾沉默地一會兒。“不過，就這么讓他走，可不符合規矩。你知道，他也算是公司高層。一旦進入高層，就沒有隨時退出的權利了。這些，你沒跟他說？”
“沒有。說了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反而弄得我像是在威脅他。”銀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既然決定要走，不如大家留個好印象。”
“規矩就是規矩，沒有那么容易變。公司高層接觸到公司太多機密，按照規矩是不能隨意退出的。所以我猜，他們會死在海上，你在船上做了手腳？”安吉爾盯著銀狼米歇爾道。
“本來有這個打算，但他讓我改了主意。”銀狼米歇爾抬頭看著安吉爾。“他就像是年輕時候的我。心里依然還有那么點堅持，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過去的樣子。我過去其實也像他一樣，還有點底線。可時間和現實，磨平了一切。讓我們變得更加理智的同時，也變得更加冷漠了。”
安吉爾大口喝著酒，瞪著銀狼米歇爾道，“別說得那么好聽，你當年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在我眼里，你一向不是什么好東西。”
“說得沒錯。我們能活到現在，還能是好人么？”銀狼微微一笑。“我們認識的多少好人，都已經隨風而逝了。我就算再不是東西，也不想殺死曾經的那個自己。甚至有時候，我還很懷念當年的那個我。”
“這么說，他們能活著離開？”安吉爾皺眉道。
“是的。林銳說得對，有些事，即便人人都認為是對的，但自己就是過不去。本來按照規矩，我不能讓他們走。要么死，要么留下。但這一次，是我過不去了。我不想讓他們死。我都不記得，我上一次心軟是什么時候了。這次是我壞了規矩，但是我突然感覺很爽。”
安吉爾也笑了，“銀狼你這個老家伙。你們中國話怎么說來著？狼心狗肺，居然也會心軟。不過這事辦得好，我突然感覺你也不是那么混蛋。”
“你是不是也不想他們死？”銀狼轉過頭問道。
“是。”安吉爾點頭道，“你知道我從來把他們當自己人。規矩本來是用來規范自己人的，但卻又最不該用在自己人身上。你能讓他離開，我很意外，不過我也很高興。”
“各走各路。你聽那個小子說的沒有？當初是我把他帶出來的，現在他居然要跟我說各走各路。可我還鬼使神差地同意了，真是見了鬼了。我銀狼米歇爾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我自己都想不通。我還以為我至少會揍他一頓。”銀狼苦笑著問安吉爾道。
“因為我們都老了。人老了，也許就更豁達了。”安吉爾搖頭笑道，“再說，拳怕少壯，我估計你是怕自己打不過，嫌丟人。”
“去你娘的。”銀狼笑罵道，“我就算是再老，收拾你足夠了。”
“我當年還沒瘸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試過，占到便宜了嗎？這會兒來欺負我一個老瘸子？”安吉爾瞪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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