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秦向書重新激活法陣，琉璃琥珀般的光罩升天而起，扣在長壽觀周圍。
客人太多，今天這種場合并不適合私聊。
大家只是來碰個面，送個禮，然后各回各家。
望了眼快被踏爛的道觀門檻，這位老人家長長吁了口氣。
“長公主過兩天就要回來了，到時你可以到我橫劍山莊來一趟，先認識一下。”
楚為野臨走時，把許知塵拉到一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神魔界的探索遠沒有結束，但已經進入平穩期，沒什么大事發生。
當然并非真的相安無事，聽說前不久偶遇北仙門的頂尖修士團，發生大戰，死了不少巨靈修士。
由此也能看出到了后面真正能決定戰場天平的，只能是化神境以上。
甚至還不夠，因為就在最近中仙門有一位化神修士誤入一片廢墟至今沒有出來。
有人傳聞曾聽見里面傳來恐怖怒吼，有元神雨出現，那位中仙門的化神修士疑是已經隕落。
現在大家都在瘋狂搜刮資源，想要集合大資源打造出一個真正的衍玄境強者。
那種層次的強者具備絕對領域，足以守護一方人安全。
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剛好許知塵還在盡羽城打生打死。
自從上次古剎事件后，許知塵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神魔界，但關于里面的消息從未拉下。
有一件事非常值得注意，以前神魔界是每當夜晚就會降臨，氣運之界外面都會成為禁區。
而現在發生異變，神魔界降臨時間還是一樣，但白天來臨時不再被隨機傳送出來，必須要在神魔界找到傳送祭壇。
否則將會被永遠困在里面。
之前一到時間點不管在哪里都會被送出來，讓大家逐漸忽略了神魔界的環境。
直到發生這件事后所有人才終于意識到問題嚴重性。
神魔界那惡劣的紅光可以逐漸侵蝕任何生靈的神智，只是區別修為高低侵蝕的快慢而已。
一旦受到侵蝕達到五成以上人就會變得瘋瘋癲癲，嚴重的徹底失去人性變成惡魔。
這是后面在各大仙門進入深處后發生的，當時還鬧出很大的動靜，各方勢力都猝不及防損失很多精英人手。
后來吸取教訓，并且很快就發現傳送祭壇的秘密。
只有在傳送祭壇附近受到環境的影響仍然存在，但會無限縮小。
而且這些傳送祭壇每隔一個區域都會出現，成功讓大家絕境逢生。
那似乎是前人留下的安全場所，唯一可以和外界產生聯系的地方，憑此可以安全傳送出神魔界。
后來經過各種試驗總結出一個結果，待在神魔界持續時間的極限最多在五天，這是個附和大部分人的極限時間。
超過這個期限就很容易出問題，即使修為高的人頂多也就延長一到兩天，再多同樣會有風險。
這個異變來得突然，有壞處當然也有好處。
好處就是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每次重新進入神魔界還需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之前的位置。
現在可以借助那些傳送祭壇直接傳送到附近區域。
這同樣是傳送祭壇的能力，一個連通外界，一個作用于神魔界中的各個傳送祭壇。
唯一不好的消息，各大仙門對于深處的探索進展很緩慢。
這其中除了區域過大探索起來需要花費更多時間外，還有就是靠近深處的區域危險也更多，很多時候走著走著人就沒了。
按照最新的消息傳回，目前第一梯隊的修士已經探索出去約莫十萬多里，這個范圍已經快趕上兩個大洲之地的聯合。
饒是如此，神魔界仍舊有很多地方充滿著無限迷霧。
所以前幾天的武道大會都沒有看到長公主趙萱萱，對方去了神魔界，最近要回來，應該是呆在里面的極限要到了出來換口氣。
楚為野這樣和他說，許知塵感覺壓力山大。
真的要以這種方式認識長公主嗎？他內心是拒絕的，不過楚為野一片好心，到時先去看看再說。
“到時候肯定玄黃觀那些人也會去吧，嗯這些人不重要，看看能不能從趙萱萱那里打聽點神魔界的消息！”
長公主要回來玄黃觀那些人肯定會留意，屆時，碰面張千羽是可以預見的。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
在思考人生......許知塵揉了揉笑了一天，微微發僵的臉，迎著蘇清清好奇的目光走近道觀。
......
遙遠天空，云層之上。
兩道虹光并肩齊飛，一道身姿娉婷，曲線起伏曼妙的女子，一道闊袖長袍，兩鬢雪白，五十多歲左右的男子。
兩人氣質不俗，正是令狐月跟呂排云。
“師父，當年祖師開創蒼云山劍術三決的時候，分別都用了多長時間？”
呂排云頭也沒回，口氣略微好奇：“你問這個干什么，開創劍招可不能用時間長短來概定，但也需要時間來沉淀打磨，蘊養劍意。”
令狐月抿抿嘴，躊躇一會又問：“你覺得有人有可能在一個時辰內，學會咱們蒼云山劍術第二決嗎？”
“不可能！”
一時辰學會號稱有翻身之劍的第二決截氣，呂排云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定，第二決之難，在于截氣二字。
所謂氣可以是具象化的存在，比如烏煙瘴氣，也可以是縹緲無形的，比如浩然正氣，呼吸之氣。
劍術所講的截氣，則是包括天下萬氣，光是搞懂氣之存在，就需要無數時間去體會，感悟，要想掌握談何容易。
果然師父和我一樣，令狐月展顏一笑：“可我認識一個人，一時辰就學會了第二決截氣，嗯，我可以肯定他之前沒有學過我們蒼云山劍術，一開始笨拙得很呢。”
“嗤——！”
兩道虹光在天空一個急剎車，呂排云身子一陣搖晃，差點行岔氣摔下去。
“誰？！”
問出這句話時，他忽然意識到，令狐月平常很少外出，以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唯獨這次從長壽觀回來之后。
想到這里，呂排云瞪著眼珠子：“你是說陳知序？”
見到師父如此猝不及防的反應，令狐月很滿意的點點頭：“是呢。”
沉默許久之后，虹光再次行進，只是呂排云無法再像之前那般平靜，一個勁的自語“不可能”“沒道理”，最終卻喟然一嘆。
“我早就說過此人非常人。”
這個答案在盡羽城時，自己就已經想到。
其實更早之前和秦向書傳訊，對方口中所說的陳知序可并非表面看去那么簡單。
秦向書手里有一件寶物，可以勘破虛妄，畢現一個人的靈源。
沒錯人之身上同樣存在靈源，因此才能與天地交感進而修煉。
有人說修士就是竊奪天地造化彌補自身缺陷，并不是沒有道理。
人的靈源可以看做為綜合素質的表現，這里面包括天賦潛力，靈力強度，肉身強度以及神魂強度等多方面。
即使凡人都具備靈源，只不過較之修士很微弱渺小罷了。
如果說凡人之軀的靈源像是一點燭火，那么修士的靈源就是一團火焰，這團火焰越強代表綜合素質越強，靈源越強。
而當時秦向書之所以會出現在武道大會上，主要還是想為自己的道觀招攬一些好苗子。
所以當時這件法寶隨身攜帶，畢竟武道大會請他們這些人過去沒有任何酬勞。
那他們那里肯干，不能光有義務之舉啊，改為自己爭取的還是要爭取的。
可以說各家都有相應的手段來檢測對方潛力優秀不優秀。
只是秦向書手里的法寶更強大一些。
結果讓秦向書等人大失所望，似乎隨著大環境的改變，已經很難再看到能讓人滿意的仙苗了。
拿秦向書來說，武道大會參與者成千上萬，苗子自然是要關注那些年輕人。
但這些人的靈源反饋無一不是低的令人發指，就比凡人強一點點。
甚至讓人懷疑這些是不是跑來濫竽充數的，即使武帝學院在此前增加層層關卡來篩選，邀請函就是其中一個，卻也無法杜絕這種情況。
直到陳知序的出現，秦向書震驚了，當時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法寶出了問題。
因為從陳知序身上得到的靈源反饋，居然出現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的爆燃！
換句話來說，哪怕他的法寶都無法完全測出對方的靈源強度，但肯定已經超出了法寶所能檢測的極限范圍。
這件法寶在秦向書手里陪伴他很久，以前借此檢測過不少人，那些人中最強的已經成為了化神修士，就在帝都。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陳知序的靈源最少未來也是一位化神修士。
關于這件法寶呂排云等人都是老相識，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在秦向書對他們說出這些消息時，震驚之余自然就知道陳知序值得重視。
令狐月深以為然，瓜子臉微揚：“所以我想與陳知序結成道侶，不過那家伙竟然敢拒絕我！”
說到后面已然是咬牙切齒，帶著冷笑，星眸之中繞燒著憤怒。
愣了會，呂排云哈哈大笑出聲。
他這個徒兒，哪里都好，就是那個不服輸的掘勁，讓人頭疼，從小到大，看上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甚至強搶。
為此，那會兒沒少受到門人訴苦，后面年歲漸長，稍稍收斂，有了女孩子家的矜持，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過蒼云山門人也學聰明了，令狐月所在之地，生人勿近，方圓百米人畜消失。
在蒼云山，她這樣是沒有朋友的，即便那些幼時挺關照令狐月的師姐師兄，也在明白真理之后，見面身上比臉上還要干凈。
“陳大巡察使情況不妙啊，要不要提醒一下？”
思索了一會，呂排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擔心被發現，又要跑去閉關，距離上次閉關一年，這次難得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
晚間，許知塵的屋子。
一如昨天，許知塵在修煉，小狐貍瑤姬則有點呆萌守在門口，時而往來的水靈靈目光中夾雜擔憂。
“今天送來了不少靈石，加上之前的這次應該足夠了吧，實在不行到時再問問紅魃。”
改良后的人山訣，吸收靈乳極為迅速。
月過中天時，許知塵所在的屋子傳出轟鳴，動靜不小。
附近的房間頓時亮起燈，秦向書跟蘇清清跑了出來，見到小狐貍心驚膽顫站在那里。
“我沒事。”
房間里傳來許知塵略顯沙啞的嗓音。
秦向書跟蘇清清同時停下腳步，相視一眼，最終面帶隱憂離開。
許知塵在修煉，這是早就跟他們說好的，所以如非必要，不能被人打擾。
房間內，面色微微蒼白的許知塵掰開一截黃精，將靈乳喝下，又咬了一口那根九百年的人參，滾滾炙熱藥力沖入體內，通達四肢百骸。
一瞬間，虛弱的氣色就緩和了不少。
失敗了！
第一次使用自己的修煉法發生意外。
許知塵微微抽了口冷氣，看了眼雙手臂那血開肉綻的慘狀。
體內氣血翻涌，好一會兒才終于平復，他運轉靈力將暴虐的能量排出體外。
沒有經過功法去雜，這些靈氣對他而言不亞于毒氣，好比純凈的河流匯入巖漿。
浪費就浪費吧，早就會料到這個局面，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之前一直成功，只能說運氣好。
很快他重新振作起來，感受到藥力輔助下，身體回溫，加上復生規則體力恢復很快，又可以繼續了。
他開始感謝今天那些客人，要是沒有這些補品，現在只能停止修煉，甚至之后一段時間都要停止修煉，調養身體才行。
一夜轉瞬而逝。
在消耗大量靈乳之后，許知塵沒有任何意外將境界推到丹變境巔峰極境，進無可進。
這是他真正的修為，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巨靈境！
也是踏入修仙之后即將步入的跟高層，一個嶄新的領域。
靈力流逝的癥狀已經徹底消失，這個毛病一直拖到現在，沒有給他帶來大問題，但卻始終在心里隔閡著，不痛快。
沒想到都不需要突破巨靈境就解決了，也算是個好消息。
一大早正在廚房里忙活的秦向書，看到許知塵拖著沉重的身軀，精神憔悴坐到桌邊，等待開飯。
“你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非常好奇許知塵最近的修煉狀態，能把人修煉成這樣，在修仙界也算獨此一份了。
“我覺得我還扛得住。”為了變強，許知塵打算拼了。
普通人感覺累源自精氣神不足，而修士同樣是人也會覺得累。
這段時間不能放松心思，要休息也要等到突破之后。
以前許知塵很懶，基本沒怎么認真去修煉，事實證明這確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他昨天進行深刻反思，修煉不能懶惰，需持之以恒堅持。
嗯等突破巨靈后就給自己放假！
“你心里有數就行，昨天收到的補品太多，你的儲物戒也不一定裝得下，有些東西不宜擱置太久，你有想過怎么處理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許知塵微微沉吟，儲物戒空間有限他背包欄也不能全拿來裝這些東西。
他將一些比較貴重的藥品收進儲物戒和儲物袋，但只是很少一部分。
“這樣吧，挑出一些用不到的東西拿出去賣掉，換點真金白銀在手里，剩下的可以用來制作藥浴，給道觀里的弟子們洗洗身子，打打根基。”
有條件的人在家里娃子很小的時候會制作藥浴，來洗禮身體，即便是沒有修仙資質的人，打小天天藥浴伺候，也有可能改變這種局面。
昨天楚為野那些人聊天時說起過這些事。
橫劍山莊的很多弟子就是這樣的例子，大部分人資質在很差，全是泡在藥浴里改善，硬生生泡出幾個修仙者。
不僅橫劍山莊，仙門之內幾乎很多人都有過這種經歷。
甚至現在也還存在，好處還是很大的。
可惜他這個年歲早就過了最佳的洗身時間，泡再多也改變不了什么。
這么多補品，其實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制作成藥浴，不然也夠人頭疼的。
聽到藥浴，秦向書也是想起這件事，聽到許知塵的提議，微微動容：
“這樣不好吧？都是大家送你的心意，怎能浪費在我門下弟子，而且你現在這種修煉，剛好也能配合藥浴。”
許知塵擺擺手：“秦老就用不著跟我客氣了，這段時間在此叨擾給大家帶來很多不便，就當是我的補償好了。”
住這里吃喝免費，多少也要給點甜頭，雖說秦向書嘴上說著不介意。
“到時給我留一份藥浴，額......秦老你會制作藥浴嗎？”
話都說到這里，秦向書也就不再客氣，聞言笑道：“你也太小瞧人了吧，這方面的制作老朽沒問題。”
制作藥浴也是有門檻條件的，不是誰都有這個家底。
按照市面上那些制作方案，一份最普通的藥浴，價值也要在五萬靈石的價格。
對于要洗禮出一副修仙的身軀，自然是各類藥物價值越高越好，這就無限拉高了藥浴門檻。
在許知塵眼中長壽觀，咳根本負擔不起。
沒辦法就算有秦向書這樣的強者，但有時候有強和有錢真沒關系。
同樣的，沒有這次各方來訪的道門送來補品，許知塵也不會去搞這些。
吃過早飯，許知塵拉上蘇清清，從一對禮品中挑挑揀揀，一部分打算讓她拿去分給同行來的玄月宮弟子。
自己這個隊長來到帝都就沒管過一天事情，免得遭非議。
另一部分則是準備拿出去賣掉。
昨天親眼見到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來送禮，蘇清清明白這些東西價值不菲，見到許知塵這么慷慨，也不跟他客氣，挑自己喜歡的裝。
“有這些東西那些小丫頭們一定會很高興。”
裝了一小包，份量很沉，蘇清清笑瞇瞇說道。
許知塵笑道：“高興就行，跟她們說在帝都玩的開心點，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知道啦，我們也不是好惹的呢。”蘇清清嘟囔一句。
許知塵本來沒打算去，但后來想了下覺得放任那些小丫頭這么久，見一面也好。
跟著蘇清清找到玄月宮那些弟子，結果許知塵白擔心了，人家一群人在城里玩的比誰都開心。
聽說許知塵送他們禮物就更開心了，一口一個師兄叫的甜膩膩。
圍上來捏肩捶腿溫香滿懷，許知塵大呼受不了交代幾句話趕緊跑了。
蘇清清跑到外面還想挽留，似乎是令狐月讓她感到危機，說話都變得溫柔不少。
“讓她們在城里注意點安全，就算是帝都城都有妖魔出現，還要謹防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接近，我剛才聽有幾個人討論一個公子哥，談情說愛的沒問題，但要注意分寸。”
許知塵不放心的叮囑，冷思幽把這些人交給他，不可能真的不聞不問。
出了任何意外都不好和冷思幽交代。
最后伸手揉了揉蘇清清的臉蛋，滑不溜秋的，在對方面紅耳赤的嬌羞中許知塵揚長而去。
娘的，這一窩子娘子軍看起來養眼，但真到了外面麻煩也不少，很容易就被騙，不叮囑一下他還真不放心。
今天換了身行頭，休閑打扮，許知塵易容的相貌平平無奇但身形沒變，依舊頎長堅挺。
來到鬧市直奔一家大型藥材市場，那邊聚集著專門領域的人才，識貨的也多，去其他地方容易挨宰，他不想扯皮。
這趟出來順便剛好看看有沒有新來的靈藥種子，這東西不嫌多。
“嘿，小伙子又來了？”
一名半瞇著眼，穿著綠色長袍的中年人走近，頭發潦草，臃腫的身軀搖搖顫顫，臉上笑得跟彌勒佛一樣，只能看到一條縫。
許知塵當時搜刮靈藥種子來過這邊幾次，和一些人都混熟臉了。
“今天來賣點東西，全是貴重藥材，量大，要嗎？”
瞥了眼來人，許知塵隨口問了句，有人送上門，他也懶得到處問。
聽到貴重和量大幾個字，彌勒佛似的中年人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貴不貴重，得掌掌眼才行，要不，到我那里聊會，咱們深入探討一下？”
鬼才跟你深入探討......許知塵微微頷首：“麻煩帶路。”
稍傾，中年人帶著許知塵走進一間店鋪，邀請他入座后，不急不緩走到旁邊泡了壺茶。
“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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