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丑時,天際將明未明時,流放隊伍人群終于大多陷入沉睡。
云皎月趁著麻沸散藥效還沒過,從袖子里拿出抗蛇毒血清,撩起趙老槐的袖子,在靜脈處注射。
順道用意念進入空間,從毒蛇里提取出毒液,經過減毒手段等操作后,注射到馬匹之中。準備靜待馬匹產生抗體再制作血清當庫存。
祁長瑾睡得并不安穩,睡眼朦朧之際,看見女人似乎拿著一個針狀物扎人。
看到這動作時,剎那間睡意全無被驚醒。
可等揉著惺忪睡眼,看見的卻是云皎月費勁站起身子,抬著受傷的左腳,只用單腳小步跳著在地面上行走。
祁長瑾緊抿著唇,深邃銳利的目光望向云皎月,入鬢劍眉疑惑下不由輕挑。
奇怪……難道是他看錯了?
這時,男人懷疑戒備的視線正好被云皎月捕捉。
她被盯得不自在,“你還不睡?明天能趕路?”
祁長瑾眼底壓下一抹異樣,喑啞磁性的嗓音回道,“后背的傷口又痛了,我睡不著。”
男人隨口胡謅著。
可話剛落下后,心里就后悔了。
只見云皎月單腳活潑跳著,挪動到了他身旁,用手戳了戳后背的結痂傷口處。
傷口沒有潰爛,看樣子消炎藥的藥效發揮得很好。
至于痛,應該是止痛藥的藥效消失了。
冰涼的指尖在傷口處掠過,不自覺間猶如絲質綢緞拂過心尖,撩人微癢。
“傷口沒有潰爛,你要是覺得痛,等我去了方縣,給你買些藥丸來吃。”
云皎月暗地里盤算,要是給祁長瑾直接買現成的藥丸,那后續她就不用再跟做賊似的,偷偷摻藥讓他喝水。
囑咐道,“你先休息。賣虎的事情不能耽擱,眼看天就要亮了,我去叫上程二去方縣,省得白日里賣虎太引人注目。”
祁長瑾深邃眼眸中的輕柔突然一滯。
女人腿腳不方便,不能獨自一人去方縣,他可以理解。
但怎么又叫程二?大可以麻煩自家人,譬如叫上三叔一起去,老麻煩外人算怎么回事?
這女人……
怕是攀附權貴之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果然不論何時何地,一個人的本性是難以再改的。
祁長瑾雙眸猛地一沉,對云皎月的偏見又在隱隱作祟。
怪不得這女人對程二這么大方,平時如此錙銖必較的一個人,竟然會大方地從自己私藏的銀子里拿出十兩賄賂。
想來,是想先用銀兩釣程二上鉤,再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最后一舉攀上程二這個流放途中的老大。
祁長瑾眼神瞬間冷漠,對云皎月很失望。
他低沉的嗓音嵌著從骨髓里滲著的憤怒,“真是不知羞恥。”
云皎月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現在就突然罵她了?
不甘示弱,用原主慣用的潑悍口吻道,“祁長瑾,你是中邪了還是腦子進水了?我讓人送我去方縣賣老虎,怎么就不知羞恥了?”
云皎月后知后覺,瞳孔突然縮了一下。
祁長瑾這男人不會以為她是要去偷漢子吧?
雖然以原主的個性,要是沒被蕭蓮下令打死,真活到流放途中的話,還真的干得出這種事情。
但是她昨天一天下來的行為,和程二哪里有不規矩不對勁的地方?
“祁長瑾!你簡直是欺人太甚!”
云皎月凌厲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聲音帶著憤怒。
她說話時,刻意降低了音量,但還是吵醒了一些人。
率先被吵醒的是蕭蓮和張美娘,兩個人剛受了杖責沒幾個時辰,現在也睡得并不安穩。
柳韻秀夜間睡得淺,也被吵醒了。
她拉了拉自家丈夫的袖子,提醒小輩那邊出了矛盾。
云皎月知道羞恥,更知道家丑不可外揚。
盡管她根本沒做什么讓家里蒙羞的事情,但是丑事一旦傳出去,沒有的事情也會被傳成有。
人言可畏,她不想被人看笑話。
祁長瑾看見蕭蓮醒了,也不再和云皎月吵架,怕事情鬧大。
又看她模樣是真的氣急了。
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她。
冷峻容顏鋒利的線條柔和了幾分,聲線低沉,“剛剛是我小人之心,我道歉。”
“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先去吧,再拖天得亮了。”
云皎月并不是不講理的人,不會一直抓著別人的錯處不放。
更何況這男人是誠心道歉。
可蕭蓮卻眼底升起雀躍。
終于吵起來了啊!他的瑾哥兒終于和這個賤人吵架了!
昨天一天,這兩個人都在相敬如賓,那模樣可把她嚇壞了!還以為她兒子被流放所打擊,所以打算徹底接納這個媳婦!
蕭蓮原先本來就是淺眠狀態,現在靜靜回想起來,也模模糊糊地知道了他們兩人在吵什么。
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喇叭大的聲音頓時嚷嚷起來!
巴不得鬧得越來越大,好讓云皎月和祁長瑾的矛盾越來越深!
她忍著身體的疼痛,從地上站起來,雙手叉腰罵罵咧咧,完全一副潑婦模樣。
對著云皎月唾沫星子橫飛,“好啊你這個賤婦!現在是偷腥被我瑾哥兒給抓到了吧!”
“我就知道你這個賤女人耐不住寂寞,又是一貫會攀附富貴的性子!”
“果然,現在看我瑾哥兒不再是新科狀元首富之孫,就看不上他了!想紅杏出墻勾搭別的男人!”
流放隊伍又喧鬧了起來。
不少人被蕭蓮的嗓門吵醒,脾氣炸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明天還趕路呢!”
“祁家那婆娘,你能不能消停些!咱們這行流放的人犯里,就數你最會來事!”
“怎么,是又看不慣你兒媳婦了?所以想給她潑臟水?”
流放隊伍里,云皎月早已是人心所向。
現在看到蕭蓮和她吵架,眉頭都擰成了麻繩,不高興極了。
有的還想捋袖子去揍蕭蓮這婆娘一頓!
蕭蓮臉色猛地白了,這怎么回事?她這沒用的兒媳婦,怎么突然籠絡住那么多人了?
她唯恐被打,忙不迭躲在祁長瑾身后。
看到程二也走了過來,腰桿瞬間挺直,“官爺,你說我這兒媳婦是不是勾引你了!”
“只要你說她勾引你了,我立馬讓我兒子休了她!把她賣給你當婆娘!”
潑辣的嗓門響徹人群。
云皎月雙眸微微一沉,總算是明白蕭蓮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合著是苦于囊中羞澀沒有錢財,想把她賣了換錢!
好讓她在往后的流放路上,日子可以過得舒服些!
云皎月冷冷勾唇,虧她還和程二說定,要給流放隊伍改善生活水平。
現在看來……
蕭蓮是用不上這批銀兩!享用不了這份福了!
祁長瑾周身的氣勢也在瞬間變冷,垂眸望向自家親娘的時候,漫著徹骨的寒意。
越是身處絕境,就越能看清一個人的秉性。
沒想到,他親生娘竟然為了銀子,想把兒媳婦給賣了?
但事情又是因他而起,他目光幽深復雜,想為云皎月開脫,“娘,你慎言。云皎月她……沒有做那種事情。”
云皎月滿是厭惡地緊盯著蕭蓮。
她早就忍蕭蓮很久了!
冰冷無比的視線猶如冰錐,越過祁長瑾。
停駐在蕭蓮身上,怒道,“娘,你這律法意識還真淡薄。”
“在大齊國,有賣身契的奴仆可以買賣,買來的妾室可以買賣,但是哪里有可以買賣正妻的道理?”
“還有,你說我紅杏出墻,你可有證據?要是沒有證據……”
云皎月頓了頓,清冽冷傲的聲音擲地有聲,“要是沒有證據!”
“我云皎月今日發誓,以后在大房,祁長瑾苦于養育之恩認你當娘,我不會干涉!但是我,我絕不會再認你這個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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