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如此原因，陸岳明才會少見的對常習羽主動解釋這些問題，否則的話,想讓他以平常態度對人幾乎無異于天方夜譚。
“......！”
原本聽來平淡的聲音此刻仿若驚雷落下，常習羽面上神色不變，內心卻是緊張到了極點。
如果說先前羅岳明的話語還有可能是無心之言，那這第二個問題便是真正落在了要害之處。
她當然不會落于其他任何人的感知中，除卻暗影大道和行者大道兩重道則之力加持外，忘卻之術的力量也依舊影響著世人的認知，如此狀態之下，又怎么可能被其他人發現？
只不過，以往這種超凡脫俗的隱匿能力如今卻是成為了她的缺陷所在。
正因為常習羽本身不入這場棋局，知曉雙方子力的陸岳明才會對她這枚亂入的棋子感到疑惑。
所幸的是，憑她如今的狀態，想要將這些疑點搪塞過去也并非難事。
“如果本座行跡會落入他人視線,那才是最大的恥辱。”
些微幽暗的華芒在刀尖一閃而過，常習羽揚起利刃，似是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是么？”
陸岳明也沒去糾結她那略顯狂妄的話語，只是莫名多看了她幾眼，“這就是老夫的第二問，何為閣下之道？”
跟常習羽想要知曉陸岳明的道則能力一樣，陸岳明對常習羽所顯露出來的道則神異也很感興趣。
對于每一枚富有變數的棋子，陸岳明都抱有著相當的關注度。
同樣是問道。
或許是猜到了對方接下來的問題，這一次常習羽倒是已經有了準備。
暗影道則仿若附骨之疽般籠罩在短刃上,下一刻，那閃爍著寒芒的刀鋒已是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她手中。
“變幻莫測，如影隨形，此即本座之道。”
目光落在那宛若空無一物的掌心之上，常習羽五指微微握緊，淡然開口道：“羅大人認為如何？”
就像當初東方戎等人對因果詛咒無計可施時一樣，忘卻道則扭曲他人感知，讓原本穩定的道則本源變得模糊不清，難以辨明。
更何況，如今常習羽催動的可是真真切切的暗影道則之力，用來誤導對方的思緒自然再好不過。
“......”
凝視著眼前這幅景象，陸岳明思索了一陣，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利刃已然從他的感知中消失，但對方的動作卻清楚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那是揮刀的動作。
仿若是一柄無形之刃，能夠在敵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予其致命一擊。
很恐怖的道則能力。
想到這里，陸岳明不再多問，只是若有所指地開口道：“以閣下之能，或許會成為這場棋局最大的變數。”
事實上，對于面前此人的回答還有許多值得深究下去的價值，但他卻沒有繼續停留在這個問題上，主動放棄了這個機會。
并非不想追問，而是即算問了，此人多半也不會回答，反倒會引起對方警惕，不如不問。
哪怕他很清楚，此人一定還隱藏了什么。
譬如此人催動道則時那股虛無縹緲，難以琢磨的怪異氣息，又或許此人目前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只是為了隱瞞其真正的秘密等等......這些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變數之所以能被稱之為變數，就是因為其身上具有別的棋子所缺少的未知因素，倘若這些未知因素被他人知悉，那也就談不上是變數了。
至少暫時還不到去追溯的時候。
對于這場經營多年的棋局，陸岳明看得很分明，自然清楚此時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羅大人謬贊。”
見羅岳明似乎并沒有要追問的意思，還在思考該如何應付問題的常習羽也不免有些意外。
三兩句話就聽明白了，這老家伙這么好糊弄？
還是說......有別的原因讓他放棄了追問？
算了，什么原因都跟她沒關系。
不論有何目的，對方放棄追問，她也不可能傻到再去主動解釋，話鋒一轉，沉聲開口道：“既然羅大人第二問結束，那就該輪到本座提問了。”
說到這里，常習羽停頓了片刻，聲音更低了些許，“這也是本座最后一個問題。”
“哦？”
或許是聽到這是對方最后一問的緣故，又或是感知到了對方身上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氣場，陸岳明神色微凝，那古井無波的臉龐上也提起了幾分興致。
“在八荒秘境還未開啟時，本座曾從一只海妖口中聽說過有關羅大人的事跡。”
對上他那深不可測的視線，常習羽也是眼神一沉，續道：“看來羅大人已經猜到本座說的是什么了。”
在這個時機提起八荒秘境現世之前所發生的變故，對方應該很清楚她的意圖。
“那枚通靈圣果對本座來說有要用，不知羅大人可否開個條件來交換？”
面對眼前這個中立立場的老家伙，貿然提出這場交換其實有著不小的風險，但同樣也有去冒險嘗試的價值。
關于通靈圣果的消息，常習羽與陸長歌等人其實有過幾次傳訊，而最后得出的結論也的確如當初那海妖所說，不僅能夠大量恢復損失的本源生氣，對于破除巫蠱咒術之類帶來的侵蝕也具有相當的功效。
在這一層面上，通靈圣果的力量完美契合了東方戎所受的詛咒，可以說是目前破除詛咒的最為關鍵的神物之一。
“......”
面對常習羽的問題，陸岳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出聲反問道：“東方戎解除詛咒需要通靈圣果？”
“不錯。”
常習羽猶豫過片刻，還是選擇了承認。
這種事情瞞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她也沒想過要去掩蓋目的，對方肯定猜得到這場交換的實際意義。
只不過，在得到常習羽肯定的答案后，陸岳明搖了搖頭，“通靈圣果對老夫并無大用，但此物已經不在老夫手上。”
從青龍一族手中奪取通靈圣果的確是計劃中的一環，但他對此物并不重視，早已將其轉交給他人。
如果面前此人企圖換走通靈圣果的話，恐怕是要失望了。
“是么？”
常習羽眼神微微閃爍，再度追問道：“一點機會都沒有？”
即算通靈圣果現在落入他人手中，應該也不是沒有交換的可能才對。
“或許今后會有，不過奉勸閣下不要抱有期望。”
陸岳明沒有徹底把話說死，但那言下之意已經足夠明確。
“那還真是可惜了。”
見其神色不似有假，常習羽雖說有些失望，卻也只能接受了這番說辭。
然而，還未等她話音落下，龍淵之內已是異變突生。
正當兩人還在討論通靈圣果的話題之際，不遠處那陷入沉寂多時的大陣又有了新的動靜。
籠罩龍淵上空的大陣被蔓延開來的血色所覆蓋，那遮天蔽日的圣龍之影上也是多出了一道又一道猙獰的猩紅紋路，四周玄奧陣紋逐漸消散，而大陣內部的景象也暴露在了兩人的視野里。
吼！！！
一陣震耳欲聾的龍嘯之聲驟然回蕩在天地之間，嘯聲渾厚而悠長，卻又難掩那掩埋在那之下的凄涼與悲愴，經久不曾斷絕。
不知何時，龍淵底部堆積成山的白骨已是盡數腐朽，化為茫茫塵埃飄揚在空際，而那如淵似海的圣龍之軀卻是生機越發濃郁，仿佛其隨時都有可能睜開雙眼，重新降臨于此世間。
與生機再度攀升的圣龍之軀相對的，是那已然消失在大陣之內的敖天罡+++++。
踏入六境的修士皆是能夠引動天地之力的頂尖強者，舉手投足都能引起四方天象變化，而到了這些人隕落之時，自然也是萬物歸于同寂。
和當初在赤陽秘境內的景象有些相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天地在為其哀悼。
不同于咒殺之人只是被滅殺了部分靈魂，也與蠱元槐那種情況相差甚遠，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血肉，靈魂，乃至于記憶，他一切的一切都祭煉給了這座大陣，祭煉給了圣龍。
殺死他的甚至不是更強的敵人，而是他視作血親的大哥，還有先祖的力量。
如果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或許他不會選擇再向寒天至尊提問，也不會得到如此殘酷的答案。
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對他而言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只是可惜，這種事情永遠也不會發生。
至此，敖天罡徹底隕落。
“好了，閑話到此結束。”
意識到寒天至尊已經完成祭煉，陸岳明不再與常習羽交談，偏過視線，轉頭看向了另一側。
先前雖說是一問換一問，但他似乎也沒有要繼續提問的意思，或許是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青龍一族核心長老隕落，此地天象出現的變化很快便會引來各方勢力的頂尖高手。”
視線落在不遠處那緩緩睜開雙眼的白發中年身上，陸岳明眼神微凝，低聲提醒道：“閣下若是不想橫生枝節，還是盡快離開此地為好。”
自大陣開始祭煉起，留給寒天至尊的時間本就不多，想必到了現在，蒼龍帝等人也從天象的變化中意識到了敖天罡已經隕落。
他們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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