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了冷靜過后，經過兩人的輪番勸導，司空破終于在這艱難的抉擇中做出了最后的選擇。
但也不得不承認，唯有具備相當毅力和氣魄的人才能在那般短時間內做出選擇。
“多謝殿主，也多謝陸道友能如此看重越澤。”
吳錦年的神色倒是顯得正常許多，拱手朝兩人行了一禮。
能在長老會議上公然說明此事，那他也可以安心把胸口最后一塊石頭放下來了。
“道友先前所為無可挑剔，至于今后是否會如道友所言......”
停頓了片刻，司空破抬頭看向陸長歌兩人，眼神竟是少見的緩和了些許，“老夫希望如此。”
先前陸長歌所給出的條件能夠如此迅速兌現，自是讓他原有的敵意消退了大半，連帶著對凌無雪的敵視都出現了很大改觀。
雙方的沖突本就僅限于權爭這一方面，而在沒有了這方面的沖突后，司空破自然也沒了繼續敵視下去的理由。
只要一切依照陸長歌對他所說的那般進行，那他也會始終保持這種態度，支持乾坤殿內部的變革。
“理所當然之事。”
陸長歌笑著扶起了吳錦年。
“本座可以給你這個承諾。”
凌無雪點了點頭，平靜地看了司空破一眼。
“多謝。”
或許是沒想過自己會像殿主一脈的傳人道謝，在拋下這么一句話后，司空破便再度冷下臉，徑直朝殿外走去，而身側的司空明見狀也是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見此情形，那些司空家和吳家派系下的長老臉上喜色更盛，而另一邊楚家的眾人則是神情苦澀，目光也徹底黯淡了下去。
可想而知，自今天長老會議結束之后，他們楚家的處境會有多艱難。
“既然諸位都對此預案表示默許，那此事就先暫定照此方案施行，倘若后續出現其他問題，屆時再召集三家進行商議。”
再行商議？
恐怕等到下一次長老會議開始，他們還有多少人能留在這里都成了未知數吧。
眾人面面相覷。
“有關殿主退位的問題也已經討論結束，對于諸位的配合態度，在下非常感謝。”
視楚家眾人神色變幻于無物，陸長歌拿出紙筆，笑瞇瞇地開口道：“那么現在，散會。”
“這......”
聞言，楚家眾長老雖是心底頗有微詞，卻也只得躬身下去，無奈地行了一禮。
“遵命。”
......
————
沒有了楚振威和楚晨陽等人的帶頭反對，會議的尾聲，以及結束后的離場過程都沒有掀起任何波瀾，所有人皆是保持著靜默，可他們的內心卻注定是驚濤起伏。
楚振威兩人中途退場，司空破兄弟早早離席，而吳錦年倒是在殿內多留了一陣，有了陸長歌這個核心人物在，吳錦年也是終于克服了心底對殿主一脈的敬畏和高度警惕，在今后的宗門發展等方面上同凌無雪有了一番簡短交流。
至于先前受陸長歌邀請來到殿外旁聽的司空傲等人，在發現兩家倒戈時就已是大感意外，而在聽到陸長歌將兩人作為下一任殿主的首要人選的時候則更是瞠目結舌。
如果不是攝于殿主威嚴的話，恐怕被選中的兩人非得直接抓著陸長歌問個底朝天不成。
當然，對于自己將他們倆拉入這趟渾水的舉動，陸長歌也當然不會就此拋下不管，承諾在此之后會專門找個機會同幾人說明這其中緣由。
聽到這話，內心充滿了驚訝和疑惑的三人這才作罷。
等到司空傲等人作別離開后，這場讓三家為之大跌眼鏡的長老會議才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又過了片刻，已然僅剩下兩人的大殿之內。
“呼......”
看著遠方逐漸模糊的幾道人影，陸長歌舒了口氣，旋即繼續提筆寫了起來，“廢了這么多功夫，總算是結束了。”
有了當初的商議和布置，會議的過程算不上有多驚心動魄，但若是論及他耗費的心思，那可是一點也不少。
所幸的是，在八荒之戰還未來臨之前，他們也算是把乾坤殿內部存在的隱患盡可能地壓制在了一定范圍之內。
給出殿主退位的許諾，再進一步分化三家勢力，即算到時候掀起爭斗，那也多半僅限于三家內部，而不會繼續擴散。
不僅如此，他們在此之中也是有所收獲。
“這次權爭過后，明面上將會多出五位六境修士加入對抗邪宗的陣營，盡管三家心思各異，那也足夠了。”
“......”
視線落在陸長歌那略顯散亂的字跡上，凌無雪沉默了一陣，出聲問道：“他們五人當中，有幾個可用之人？”
會議結束過后，陸長歌便將這五人的名字補充在了乾坤殿的勢力簡圖內部，而她自然也對此有些在意。
然而，面對她的問題，陸長歌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暫時說不準。除開吳錦年之外，恐怕剩下的幾個都算不上，連一個穩定可用的戰力也沒有。”
楚振威和楚晨陽兩人自不必多說，為了打壓楚家，他們在長老會議上可謂是已經同這兩人徹底撕破了臉，司空明的態度則有些捉摸不定，難以猜測此人的具體想法。
而哪怕是已經向他們表示出了善意的司空破，陸長歌也不認為短時間內能讓其派上什么實際用場。
在那五人名字上方刻下了幾個不同的記號，陸長歌略一思索，補充道：“綜合來看的話，楚振威本身可能存在的問題最大，司空破的問題最小，倒是可以考慮說動此人來對抗邪宗。”
“......”
對于這個回答并沒有感到意外，凌無雪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很難，沒有必要。”
只要三家之人不會成為他們前方的阻礙，這次的權爭便稱得上是大獲全勝。
至于想要驅使這些人來共抗邪宗的話，恐怕難度還是太大了些。
“說的也是。”
聞言，陸長歌不免失笑，同意了這個說法。
不論是先前在會議上勸導司空破，還是考慮說動對方，陸長歌實際上都并未抱有過太高的期望。
能成自然是更好，即算成不了，那也無傷大雅。
更何況在除去隱患之后，他們最應該關注的還是八荒之戰的問題。
或許是因為兩人達成共識的緣故，話音落下，大殿之內再度寂靜下去，方才還在交談的兩人也沒有繼續談及正事，而是同時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沉默。
凌無雪神色依舊古井無波，些許縹緲源氣流轉在她指尖，變幻出一抹熟悉的色彩，陸長歌笑容溫和，看著面前的景象，靜靜地等待著。
片刻過后，一縷芬芳的清香自大殿之內逸散而出，逐漸彌漫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等到凌無雪做完這一切，陸長歌才終于出聲打破了沉默，“說起來，這次算不算是個不錯的開端？”
“......”
？
或許是因為陸長歌的話題太過跳躍，亦或是還沒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凌無雪握住茶盞的指尖微微停頓，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經過這次會議之后，宗門內敵視和畏懼你的那些人現在也應該會有明顯改觀了吧。”
端起手邊清茶，陸長歌吹了口熱氣，緩聲開口道：“如果把今天作為全新分界線的話，難道不算是個不錯的開始嗎？無雪？”
接任殿主之位以來近十年，凌無雪可以說是在無極峰上清修了近十載，除開極少數牽涉宗門要事的決斷和特殊情況之外，所剩下的，幾乎也就只有修行。
無親無伴，無朋無友，她踏入合道極限受益于此，卻也同樣受困于此。
換做其他修行者，多半不會在乎這些小事，反倒是更有可能將這種現狀繼續維持下去，但凌無雪不一樣，陸長歌深知她的性格，自然也清楚她在面對這種舉目皆敵的境況時，內心并非完全不起任何波瀾。
她不想終日活在他人敬畏交加的視線之下。
既然如此，作為摯友的陸長歌也當然有必要去幫凌無雪脫離這種困境，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特意領吳錦年同她交談，借此來消除這種對其刻板印象的誤解了。
現在看來，這次嘗試的結果很順利，而解除誤解的吳錦年則將會成為一個促進此事的引子，進一步修正其他人的錯誤認知。
陸長歌相信，終有一天，眾人投向凌無雪的目光不會像今天這般誠惶誠恐，而是充滿了尊敬和崇拜。
“......”
聽完他的這番解釋，凌無雪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陣，“算。”
或許是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明確，她再度沉默了片刻，旋即緊了緊手中的茶盞，輕聲補充道：“你才是關鍵。”
說完這話，她平靜地看了陸長歌一眼。
按陸長歌的說法而言，如今的確迎來了新的開始不錯，但凌無雪很清楚，這些新出現的變化都只是因為他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而已。
如果沒有他的話，今天的三家聯合逼宮只會有兩個結局。
倘若三家逼宮目標達成，那便代表著殿主權力徹底被架空；而另一種可能則是以力量強行鎮壓三家，導致最后乾坤殿上下血流成河。
二者都不是好結局。
包括之后同吳錦年的交談在內，如果不是陸長歌作為橋梁，溝通依舊難以成立，而這種遭到所有人敵視的境況也仍然不會出現任何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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