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灶房里，正蹲在小泥爐子前燉參湯的孫氏則是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
“我家朵兒咋就這么命苦，年紀輕輕，左一回右一回的，這孩子都要被折騰沒了……”
鮑素云蹲在一旁輕撫著孫氏的背，輕聲勸慰著。
“三嫂你別太擔心了，旺生來了，朵兒不會有事的。”
孫氏點頭，“但愿菩薩保佑。”
先前甭管是楊若晴警告項家人，還是劉氏責罵項家人，孫氏都在灶房里聽得一清二楚。
但這回，她是故意不想出去打圓場。
因為她心里對項家人很不高興，很不滿意。
她把那么好的閨女嫁到項家，撐起項家的門戶，為項家生兒育女，挺著個大肚子每天還要燒項家三個老爺們的飯菜，洗衣裳……
她的閨女給人做媳婦，做到這個份上，真的很不容易了。
閨女是個善良的孩子，顧念著跟女婿之間的情分，所以對女婿的爹和大伯才那么好。
對從外面收養回來養在大房項金南名下的小丫頭靈靈都視如己出。
這樣善良的閨女，為啥總是一波三折？
為啥老天爺要讓她流那么多眼淚？
“想當初生嬌嬌的時候，坐月子我們娘家這邊送了那么多雞鴨。”
孫氏回憶起往事，心情更加低落：“那會子勝男娘還在世，她克扣朵兒的吃食，把雞鴨，還有我們娘家送的那些好的衣裳料子往她自己娘家搬運。”
“等到我們來看朵兒，才發現朵兒餓得尖嘴猴腮，嬌嬌也沒乃水吃，這月子過的，真叫一個糟心！”
聽到孫氏提議那些過往，鮑素云也有印象。
對此，鮑素云也是輕輕搖頭，“太不地道了，所以勝男娘最后沒有好報啊！”
跟娘家嫂子因為那些送出去的東西起了爭執，最后被人錯手給殺了，死于非命。
在當時，十里八村可是議論過好一陣這事兒。
“三嫂，過去的事兒就不要再想了，哪個人前半生不吃點苦頭呢？咱自個也是一樣啊，先苦后甜哦。”
孫氏緊抿著唇，輕輕點頭。
“素云啊，我想去隔壁屋里看看朵兒……”
鮑素云趕緊攔住孫氏：“三嫂，你別去了，晴兒分派給咱的差事就是給朵兒燉參湯。”
“再說朵兒那邊有大夫，晴兒也在，咱去了也幫不上啥忙，人多指不定還吵到了朵兒。”
鮑素云牢記自己來灶房前，楊若晴那個眼神的意思。
讓自己幫忙安撫住孫氏呢！
孫氏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忍下來了。她要好好燉參湯，待會朵兒那邊一旦可以喝了，自己這邊就能立刻送過去……
一墻之隔的廂房里。
旺生將被子重新給小朵蓋好，并起身走到一旁的桌邊打開藥箱抓藥。
楊若晴留了劉氏守在小朵的床邊照看著，自己則跟到旺生身旁，小聲詢問。
旺生說：“主要是臨盆的時候身體受創頗為嚴重，傷口撕裂需要很長一段時日的靜養，且失血過多，身體羸弱。”
“方才給她檢查，只要十二個時辰內不會出現血崩，后續慢慢調理著應該無礙。”
楊若晴松了口氣。
但心還不能徹底落到實處。
因為十二個時辰還沒過去了，才過了一半。
“旺生哥，那孩子呢？孩子咋樣？”楊若晴又問。
是的，這一上晝大家伙兒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大人身上，差點忽略了床里面還有一個剛剛誕生耳朵小生命。
旺生說：“孩子早產，說句實話，不太好養活。”
楊若晴說：“先前我們給孩子灌了一點糖水，她喝了幾口。”
旺生搖頭：“這孩子我先前檢查了一番，心肺功能不全，很難養活。”
“我個人建議，將大人和孩子隔開睡，以免出了什么意外，大人情緒受擾……”
旺生這話一出口，楊若晴剛剛松開的那半口氣，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這孩子八成是養不活？
這孩子隨時都可能會夭折？
所以，提前將孩子和大人隔開，免得孩子夭折了，大人情緒出現大的波動，從而引起大人的生命危險？
這一刻，楊若晴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旺生哥，你能不能再想法子救救那孩子啊？”楊若晴壓低聲又跟旺生這哀求。
那孩子，可是朵兒辛辛苦苦懷了八個多月才得來的娃啊！
孩子沒了，這可是要了朵兒大半條命！
“旺生哥，給孩子喝牛奶或者羊奶行不？參湯呢？能吊住命不？”楊若晴又問。
也幸好朵兒先前扎了針，這會子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不然，被她聽到，只怕當場就要情緒激動到血崩了……
我可憐的妹妹啊！
面對楊若晴的央求，旺生滿臉為難，很是羞愧的道：“我醫術有限，真的愛莫能助。”
楊若晴讓劉氏送了旺生出去，并讓旺生去草場門口，將大人和孩子的情況告訴外面的其他人。
床邊，她靜靜看著昏睡中的小朵。
經過了先前的一番扎針治療，小朵的臉色稍稍好了一點點。
而且昏睡之前，嘴里吃了一顆滋補氣血的藥丸。
讓她好好睡一會兒，等再次醒來，精氣神應該會恢復一些。
只是，這孩子……
楊若晴的目光落到床內側，那個裹在小抱被里的孩子，并俯身將孩子抱到了臂彎里細細打量。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這是自己的妹妹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因為提前已經有了心里準備，不然，當楊若晴咋一眼看到這孩子的時候，真的會被嚇到。
首先，這孩子就像那顆沒有熟的瓜，除卻心肺的不健全，其他部位也都透出了不健全。
從之前到現在，就沒聽到她哭一聲。
臉是鐵青的，紅色皺巴巴的臉上那皮膚黏膜就像接近于透明，都能看到皮脂底下那粉紅色的肉粒疙瘩。
眼睛緊緊的閉合著，眼皮底下兩塊圓圓的青影，那是眼球。
呼吸非常的微弱，如果不是那小心臟偶爾輕輕起伏一兩下，楊若晴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已經去了天國？
這可如何是好啊？
朵兒先前昏迷前，還惦記著孩子餓了，叮囑他們記得給孩子喂點糖水，等她夜里來了乃水就能自己喂了……
這孩子若是擱在現代，還能送進恒溫箱里養活。
可這里是古代啊，生出來了就沒法塞回去，也找不到那種模擬母體的環境讓她繼續生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