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在告知城中最有名的鐵匠鋪,就跟侯府隔了兩條街的位置時。
元錦意想著天色尚早,便準備再出去一趟。
她把圖紙揣好,帶著婢女又出了門。
元錦瀟正好從花園經過,看著元錦意興沖沖的模樣,對傲雪吩咐道,“跟上去。”
什么事情這么興奮?
元錦意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著,她來到鐵匠鋪,剛把圖紙給那鐵匠后,就被一通數落。
穿著粗布短打的鐵匠僅僅是看了一眼,便將元錦意給的圖紙一把扔在地上,暴躁異常的開口。
“這么奇怪的東西,我接不了。
我說你們這些個嬌小姐,北秦鐵礦稀缺,不是讓你拿來亂打造東西的。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拿來找我,真是麻煩。
趕緊出去,出去。”
他話音剛落,就將元錦意往外轟,連帶著地上的圖紙都被踩了兩腳。
“??”元錦意一臉疑惑,她還沒說是什么東西呢。
青竹擋在她面前,不滿他的態度,“你做什么?誰規定鐵器不能打的?”
元錦意看著地上的圖紙,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給我道歉,你踩壞了我的圖紙。”
鐵匠鋪所有的目光都被元錦意的叫喊吸引。
可她不在意,她看著身形粗獷的鐵匠,眼神中充滿氣憤。
莫名其妙,他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中年鐵匠低頭一看自己腳下,輕哼一聲,“你是誰家的小姐?
陛下明令,除了農具和刀具,別的東西不能用鐵鑄造。
你這是什么玩意兒,還敢讓我給你道歉。”
小玉恍惚間覺得這個鐵匠有些眼熟,趕緊拉住青竹和元錦意,小聲的解釋起來。
“小姐,青竹姐姐。
這個鐵匠好像是得過陛下的嘉獎的,脾氣暴躁,咱們還是別跟他計較了。”
主要是小姐出門也沒有帶護院,要是動起手來,她們幾個弱女子就怕吃虧了。
北秦工匠的地位不低,元錦意也知道,可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蠻橫的鐵匠。
她偏不走。
“你又怎么知道我這個不是農具?”元錦意明亮的眼眸盯著他,面色嚴肅起來,但看著一點也不像威脅人的樣子。
“將我的圖紙撿起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什么德行,她又沒有仗勢欺人,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鐵匠愣了一下,雙手抱臂,趾高氣昂的看著元錦意,“若你這是農具,我把鞋子吃了,你們這些嬌小姐就是蠻不講理。”
元錦意擰眉,一個鐵匠這么硬氣?
她也不想要這張圖紙了,只是對他翻了個白眼,聲音帶著兩分冷厲。
“好,這可是你說的,你給我記住。
要這是農具,你就把鞋子給我吃了,誰不認賬誰是狗。”
鐵匠鋪里人不少,可大多都是看熱鬧的。
對于元錦意的話,他們深表懷疑。
這個鐵匠身份不簡單,還是別自討苦吃的好。
元錦意放下狠話就出了鐵匠鋪,門外的傲雪避開元錦意,躲在旁邊,表情疑惑。
小玉看著元錦意,神色緊張的開口,“小姐,您別生氣。
這個鐵匠確實不對,奴婢記得他好像是從陛下欽點的鐵匠,在梁安城頗負盛名”
元錦意不屑一笑,步伐都快了兩分。
“這種人也能得到嘉獎?青竹,去幫我查一下。”
她可真是服了。
青竹點頭,元錦意臭著臉往府里走。
誰知她走神沒有看路,徑直撞上了一個人。
堅硬的胸膛撞得她肩膀生疼,險些一屁股往后摔去。
好在一只手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身形穩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元錦意捂著肩膀抬頭看去,小臉布滿歉意。
“無事!”對面的少年一襲黑袍,滿色冷峻,重點是他一只手裹著白布吊在胸前,竟然還是個受傷的。
元錦意心中過意不去,指著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好家伙,她下次一定會小心的。
少年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不過怎么覺得她有些眼熟呢。
“下次走路小心些。”
叮囑了一句,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小姐,您沒事吧?”小玉扶著元錦意站在旁邊,替她揉了揉肩膀。
元錦意活動了一下肩膀,“沒事。”
不過那人的肌肉是真結實,撞得她好痛。
看著也就才十五六歲的樣子,怎么這么堅硬,不過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元錦意正納悶呢,少年倒頭回來,“這位小姐!”
她聞聲扭頭,一方手帕遞到她面前,元錦意看著眼熟,一摸自己的腰間。
“嗯?是我的手帕!”
少年點頭,耳尖略微泛紅,聲音翁氣的開口。
“掛在我的玉佩上了,還給你。”
他也是走出去幾步才發現的,真是奇怪。
“嗷,謝謝你!”元錦意趕緊把手帕接過,對他揚起一道明媚的笑容,微微頷首。
少年焦灼的心中似有一股清風拂過,頓時就平和下來。
“多禮了。”他嘴角扯出一道僵硬的笑容,轉身離開。
元錦意面無表情的把帕子塞回胸前,帶著小玉也走了。
過了幾日,元錦意重新請別的鐵匠幫她把曲轅犁給打造出來后,準備再去城郊實驗一下。
元徹這幾日正忙著處理鄔紇的事情,都沒有怎么踏足后院。
等他今日想起來關心元錦意時,才被告知她去了城郊。
他聽說最近元錦意在忙活什么東西,還跟梁安城的鐵匠打賭。
他都沒來得及問問發生了什么,這丫頭就出去了。
元錦意不知道那鐵匠跟她吵架的事情,元徹已經知曉。
這會兒她正在田里指揮幾個佃戶拉牛下去耕地呢。
“往前走啊,別停!”元錦意穿著簡單清爽的衣裙站在田埂上,手指著田里的牛,聲音不小的說道。
“對對對,轉彎,小心控制!”
小玉和青竹在她身后瞪大了眼睛。
“小姐,這個什么犁好厲害,才一會兒工夫已經犁完半畝地了!!!”
青竹夸張的墊腳看向正在忙活的佃戶,小嘴漲的老大了。
幾頭小黃牛步伐穩健的走著,似乎犁地對它們來說不值一提,顯得異常輕松。
可更震驚的還是旁邊的其他佃戶。
他們看著手里的鋤頭,再看看牛后面的曲轅犁,眼淚都快下來了。
若是以后能用上這種農具,那犁地簡直再輕松不過了。
省時省力。
在元錦意的指揮下,已經學會掌控曲轅犁的幾個佃戶漸入佳境,很快又犁完了剩下的幾畝地。
這樣比起之前單純的用鋤頭,快了十倍不止。
元錦意一共打造了五個曲轅犁,基本上每個使用起來都很輕松。
那就代表她的曲轅犁制作成功了。
元錦意拍拍手,讓幾個護院去把曲轅犁取下來,準備帶回去。
周管家面色激動的走過來,嘴角的胡須有些顫抖,“三小姐,請問此為何物?這...太神奇了。”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應該很快大家都能用上這東西了。”她對周管家一笑,樂呵呵的看著已經犁完的田地。
她還打算研究一下蔬菜大棚和冬小麥之類的。
“三小姐,此物十分神奇,小人從未見過。
您是打算用在莊子上嗎?”周管家接著詢問道。
要是莊子上能使用這物件,明年開春能節約不少人力呢。
“不止,北秦所有田地都要用上這東西。”元錦意面帶微笑,頗為豪爽的開口。
若是陛下明斷,能趕在開春前將曲轅犁下發至各州府,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周管家更加激動了,“三小姐真是心善。”
他都還沒有想到這一個點上去,三小姐果真如傳聞一般,人美心善。
元錦意莞爾,不過是借用另一個世界的智慧,幫她完成冤心愿而已。
等將曲轅犁收好,元錦意在周管家熱切的目光中離開了莊子。
回到家中,元錦意拿起紙張,準備書寫曲轅犁的上報過程。
咬著筆尖,元錦意想了想,她不能把圖紙交上去,還是先去告訴便宜爹一聲吧。
不然他又要怪自己擅作主張了。
但她還是提筆,將大致的過程寫了一下,還有曲轅犁的作用那些。
“小姐,又有您的帖子,不過是一名宮人送來的。”小玉拿著帖子,面色不解的從門外走進來。
“我瞧瞧。”宮人?
她也不認識什么宮人啊。
打開一看,還是邀請她去看蹴鞠的,落款是——祁金金。
是六公主。
元錦意抵著腮幫子,“怎么辦?小玉,我才拒絕了展世子呢。”
祁金金怎么想起去看蹴鞠了,還邀請了她。
元錦意皺眉,白嫩的臉上沾染無奈。
小玉偷笑一聲,輕輕搖頭,她也不知道啊。
“小姐,小姐!”
元錦意還在思考呢,青竹的略微急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怎么了?”元錦意偏頭看去。
只見青竹手持一個帖子走進來,喘了口氣,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祁世子的帖子。”
.....
元錦意身子往后仰,表情怪異。
還來?
“念念念!”她擺擺手,都已經不想打開了。
青竹哦了一聲,打開帖子,果然還是蹴鞠的請求。
元錦意嘴角一勾,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如此熱情邀約,她還是去吧。
不過得應六公主的帖子,別的都是男子,不好回應。
蹴鞠就在后面幾日,元錦意讓小玉她們幫忙記下。
她帶著寫好的東西去找元徹。
“不在?”書房門口,元錦意攥著手里的紙張,眼神泛愁。
真是耽誤事情。
七喜點頭,方圓臉上浮現出一絲赫然,“三小姐可是有物件要交給侯爺?若是著急的話,小的幫您送去工部。”
元錦意看看手里的東西,搖頭,“沒事,我到時候再來。”
這東西可不能落在別人手里。
將東西放在自己書桌上壓著,元錦意坐在窗邊。
看院子里新來的灑掃婢女打掃院子,目光又移到枯黃的樹上。
冬季要來了,也不知道北秦的冬季是什么樣子。
對了,她還忘了舅舅交代的事情,她得計劃一下茶樓的事情。
鳴樓說書之前雖大獲成功,日進斗金,可如今梁安城的茶樓爭相模仿鳴樓,茶樓的客源少了許多。
魏廉詢問元錦意有沒有什么新奇的主意,并且直接把茶樓的收益分了一半給她。
元錦意倒是有幾個主意,到時候去和魏廉商量一下。
明日又要去族學了。
次日,元錦意剛在書桌上坐下,元錦欣就扭著小腰緩緩走進來。
她拿書的手一頓,瞥了元錦欣一眼,心中暗自腹誹。
元錦欣身上的風塵氣息越來越重了,晚會兒她讓綠酒去跟一跟她吧。
元錦欣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身形弱柳扶風的站立著,聲音矯揉造作。
“三姐姐,過幾日的蹴鞠會有人邀請你去了嗎?”
元錦意稍稍抬頭,看到元錦欣撫摸著她鬢角的首飾,眼神得意驕傲,跟小孔雀沒什么兩樣。
“唉,也不知到時候穿什么衣服好啊!”
元錦欣說著,還不著痕跡的瞄了元錦意一眼,這才施施然的坐下來。
呵呵,元錦意只覺得她好無聊。
連回都沒有回她一句,繼續低頭思考起茶樓的事情來。
“咳咳....”元錦欣在她身后重重的咳嗽兩聲,連夾子音都蹦出來了,“三姐姐,你怎么不說話呢?”
“莫不是沒有人邀請你去?”
元錦意彎眉上揚,扭頭過去打量了她一眼,譏諷的說道。
“你嗓子卡雞毛了,能不能正常說話。”
“你....哼!”元錦欣氣的小臉一白,不過轉念一想,掩嘴偷笑。
“三姐姐,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說葡萄酸呢。”
雞同鴨講,元錦意閉嘴回過頭去。
下了學,元錦意把新的計劃單子交給魏如風帶回去。
元錦欣看見兩人在嘀咕,嘚瑟的扭腰出了族學。
陸夫子在自己書房等著元錦意過來,今日要學新的東西。
元錦意記性向來不錯,只是礙于藏拙,學東西特意放慢了速度。
陸夫子笑而不語,胸有溝壑,并不催促。
一貫按照他自認為元錦意能夠接受的速度講解著書籍。
待元錦意‘拖堂’結束,陸夫子收回追隨元錦意的視線,感慨搖頭。
孔夫子見狀,一邊收拾樂器一邊對陸夫子說道,“可惜,元氏的麒麟兒,竟是一個女兒身。”
不然就憑借元錦意的聰明才智,元氏一族未來幾十年都不用擔憂了。
這可是私下不知道感慨了多少次的話題。
一再可惜再可惜。
陸夫子接觸元錦意這么久,對她的品行有了解后,反而覺得這話不對。
他當夫子十幾年了,什么人什么模樣,有沒有藏拙,他一清二楚。
“前先皇也曾開辟女子為官的先例,只是那女子成親后辭官歸鄉。
后來也有女子試圖走官場,就是太難堅持了。
可我看三小姐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
不然侯爺定然會為三小姐開辟一條大道出來的。”
三小姐的那點小心思簡直不要太好猜。
上課混讀書,下課混飯吃,偶爾出個風頭,但就是沒有好好打算過將來。
“也是。到底是小孩子,估計也沒想那么多。”孔夫子贊同的點頭。
他們吃著侯府的供奉,自然還是要為侯府考慮的。
“新來的魏如風天資也不錯,跟三小姐是表兄妹,也值得培養一番。
待我有空,得去和侯爺說說。”
陸夫子摸了一把胡須,笑著把書收起來,準備回家。
“等我一起,你那小驢子一點都不穩當,坐我的馬車吧。”孔夫子點頭,抱著琴看向陸夫子。
“什么小驢子,去去去,少跟我套近乎。”陸夫子眼神嫌棄,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這廝定然是聽到他給錦意出題,讓她做詩,想要先睹為快。
平日里不見他這么主動呢。
“誒,不是,我說你一個老頭兒跑這么快做什么?”
“等等我啊!”
孔夫子一眨眼的工夫,陸夫子就應經奔出去老遠,他抱著琴,無奈的伸出手。
糟老頭子,跑太快了。
元錦意回到府邸,先去陪著老夫人用了晚飯。
然后又去看了惠夫人后,才散著步回了自己院子。
當元徹第一百零八次拿起柜子上的花瓶觀看時,總算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
元錦意一溜煙兒的小跑進來。
“見過父親。”
元徹輕咳兩聲,
“回來了?”
再不回來,手里花瓶的紋路他都要記住了。
“父親,讓您久等了。”元錦意抬眸觀察了一下元徹的面色,乖巧的開口。
“聽說你找為父有事兒?”元徹抬手,示意她起來。
將花瓶放回去后,元徹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目光落在桌面紙張上。
“嗯,父親,我有東西想給您看看。”元錦意揚起一道笑臉,走上前去將桌上的東西....
被動過了?
看到元錦意疑惑的神情,元徹微窘的端著茶杯掩飾道。
“咳,那個為父剛才看了一下,不影響吧?”
元錦意搖頭,忽視他的心虛,將紙張鋪在元徹面前。
“不影響,本就是要給父親看的。”
“既然父親看過了,那覺得怎么樣?”
小玉她們也不知道來告訴他一聲,她其實不太喜歡有人隨便進她的屋子。
便宜爹也不行。
“曲轅犁?用來耕地的?”元徹只是看了一個大概,加之沒有看到實物圖,所以對曲轅犁這東西,沒有什么感觸。
雖然紙上將曲轅犁寫的天花亂墜,什么可以極大縮短耕地時間,節約人力物力,可終究都是紙上談兵。
重點是她一個小姑娘,怎么會想到跟種田有關的東西呢。
“是啊,父親。
有了這曲轅犁,配上一頭牛,一日之內耕地能夠上三四畝,比人力快了數倍不止。”
元錦意指著紙上的數據解釋想起來,看上去十分認真。
元徹聽完解釋后,才正兒八經的將注意力放上去。
三四畝?這數據可就拉太大了。
元徹逐字逐句的閱覽起來,隨著他逐漸看完,這眉頭是越來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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