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春市西華工業園區，一家果汁廠里，一名工人急火火的跑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嚴總，嚴總，大事不好了。”
辦公室里坐著一位中年男人，是這家果汁廠的老板，名叫嚴秋實，個子又高又瘦，穿著一身略顯肥大的灰色西服。
“鬼叫什么呢？怎么了。”嚴秋實不悅的說道。
那工人氣喘吁吁的說道：“嚴總，剛剛有附近的村民過來鬧，說咱們的果渣和排放的污水污染了他們村里的小河，現在村民舉報了，工商局和環保局的人一會就到了。”
“什么？”嚴秋實聞聽此言立時坐不住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帶我去看看。”說著兩人快步走了出去，前往現場。
到現場之后，只見幾十名村民聚集小河邊吵吵嚷嚷，其中一名眼尖的村民看到了嚴秋實，伸手一指道：“就是他，他就是果汁廠的老板。”
嚴秋實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后退了幾步，而村民們卻一擁而上，將嚴秋實圍在了中間。
其中一個叼著煙斗的老頭怒聲道：“你知不知道，這條小河是我們村里人每年春耕灌地用的，現在污染了，長不出莊稼，你得負責。”
其他村民也是附和著，現場亂亂糟糟的。嚴秋實一邊擺著手，一邊苦苦喊著：“大家聽我說，大家聽我說幾句。”可架不住村民人多，他的聲音一直被壓住。
半晌后，嚴秋實的嗓子都有些啞了，那名叼煙斗的老頭才壓了壓手，所有人立馬停住了聲音：“你要說什么？你有什么可解釋的。”
嚴秋實見終于終于安靜了，啞著嗓子說道：“我們的果汁廠，一直以來都有專門的車輛負責運輸處理果渣，污水也是雇污水車拉到政府指定的污水處理點進行排放，絕對沒有將任何工業廢料處理到咱們村的小河里的，大家相信我。”
“誰信你，這方圓幾十里，就你一家果汁廠，現在小河里都是果渣，不是你是誰？”老頭又是一陣斥罵，村民們見狀也隨之開啟了第二輪的吵鬧。
這西華工業園區，剛剛開發不到三四年的光景，而周圍還有很多村莊沒有被開發建設，用現在的話來說，成為了城鄉結合部的狀態。
建立之初，市里當時用很多優惠政策招商引資來一些外地企業入駐，秋園飲品有限公司便是在去年剛剛被招商來的一家。
因為初來乍到，嚴秋實寧可少賺錢，也盡量不會違反政策去經營，所以雖然現在收入并不如他在其他兩個城市的廠子年產量大，但好在一直沒有出過什么狀況，而今天這一幕，確實是讓他措手不及，因為如他所說，自己的廠子，所有工業殘渣都是花錢雇傭車輛拉到指定地方處理的，而眼前的一幕，讓他也一頭霧水。
這時，凌游等人的出租車也開到了西華工業園區，離很遠，就看到很多人都在往一個方向走，凌游他們剛要下車，就見市工商局和環保局的車輛也朝那個方向呼嘯而過。
盧佳奇見狀說道：“師傅，你接著往前開，跟上那兩輛車。”
師傅點了點頭，掛上檔便駛了過去。
一路跟著，從平坦的柏油路，拐個彎走到了一條狹小的水泥路上，路邊的村民也越來越多，或是走路，或是騎摩托車都往同一個方向趕去。
大概十分鐘左右，凌游從車窗看見了一條小河旁聚集了大量的人，工商局和環保局的車也停了下來。
盧佳奇付了車費，便同凌游幾人下了車，走向人群查看情況。
幾人擠進人群里，就看見那瘦高的嚴秋實正一臉無奈的與以煙斗老人為首的上百名村民爭論著。
這時工商局和環保局的同志走了過去，大聲喝道：“都住口。”
隨著這一聲，現場安靜了很多，煙斗老頭歪著頭，拿出一盒火柴重新點燃了已經熄滅的煙斗，大口吧嗒吧嗒的抽著。
一名環保局的同志走過去說道：“誰是秋園飲品公司的嚴秋實？”
嚴秋實走過來說道：“我是。”
那名環保局的說道：“接到舉報，說你工廠亂排亂放，嚴重污染了西窯村的河道，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嚴秋實欲哭無淚：“領導，我在這開廠這么久，你們工商和環保月月查，我沒有過一次違法違規的現象發生過，這次我也不清楚，怎么我們廠的果渣會跑到西窯村的河道里來了。”
凌游聽到這，也大概聽明白什么情況了，于是他又擠出了人群，打算前往河道邊查看。
這時辛然問道：“凌游，你干嘛去？”
凌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河道，辛然說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兩人就走到了河道邊查看，此時的河道里污黑一片，大量的果渣堆積在此，有一部分隨著河流都奔著下游沖去了。
凌游蹲下用手伸進了水里，然后又將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剛剛他就聞到了異樣的味道，如今放到鼻子下，這味道更濃烈了：“鐵銹味？”凌游低聲自語道。
一旁的辛然抓著一捧果渣看過來問道：“凌游，你發現什么了？”
凌游說道：“我聞到水里有鐵銹味，按理說就算果汁廠在河道里排放了廢水，那也不應該有鐵銹味啊。”
辛然翹起嘴角笑了笑：“有兩下子啊。”
然后用一只手拿著那捧果渣，另一只手從地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張試紙，在河里沾了沾，拿出來后，對著對比表拿到凌游面前說道：“看！PH值都達到二十幾的色值了。”
然后同凌游蹲在一起給凌游解釋道：“一般果汁廠對廢水的處理流程是，先經過隔柵去除雜質，再進入集水池，用污水泵將廢水提升進調節池，在調水池進行水質的調節，使用PH計觀察的PH值顯示，將堿水逐漸送入調節池，所以果汁廢水的PH值一般會在6.5至7.5之間，最后再用水泵送入UASB反應器里進行厭氧消化，降低有機物濃度，然后在流入SBR池進行氧處理，最后裝車運出處置。可縱使這家秋園果汁廠沒有嚴格按照要求處理，PH值也不會高于10，可現在呢，這個PH值的顯示，已經嚴重超標，這就壓根不是果汁廠的廢水能造成的。況且果汁廢料還有可能被當做肥料更好的提高土壤和農作物健康呢。”
凌游看著辛然：“哦！對了，你是省農業廳的。”
辛然低聲道：“你才想起來啊！來，你再看這個。”
說著那把手里的那一捧果渣遞到了凌游面前，因為長時間的氧化，果渣都有了腐爛氣味。
凌游用手扒拉了一下果渣：“有什么問題嗎？”
辛然搓了搓手里的果渣，最后手中就剩下一小片沒被完全打碎的一個水果皮殘留物：“你看這個。”
凌游看著那個有些發黑的水果皮，試探的問道：“橘子？橙子？”
辛然說道：“都不是，是檸檬！”
凌游不解道：“檸檬有什么問題嗎？檸檬汁不是很常見嗎？”
辛然腿有些蹲麻了，就站起了身，凌游也站了起來。
辛然解釋道：“這檸檬是亞熱帶地區的產物，咱們省的氣候和土壤種不出來的，而很多果汁商，一般都會就近從果農手里收取原材料，能夠省一部分的物流運輸費用，但這秋園果汁廠是不是這么想的，我也不確定，可能人家不差錢，就從外地運水果也不得而知，查一查就清楚了，但是呢，以我個人看，第一，檸檬殘渣，第二，PH值嚴重超標，我覺得，不像是秋園果汁廠在這河道排放的。”
凌游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而且這整個西華工業園區就他一家果汁廠，小山似的果渣堆放到河里，這秋園果汁廠的老板應該不會傻到這個地步吧。”
說罷，凌游又打量了一下這個個子不高，卻看起來很機靈的辛然，覺得這人不光是個“包打聽”，還有點偵探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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