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查清楚了.."
耳畔旁輕輕響起的呼喝聲將漕運總督李養正自失神的狀態中拉回到現實之中,其一雙有些茫然的眸子也是放在身前武將的身上。
"大人?"
見李養正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鎮遠侯顧肇跡也顧不上繼續稟報,轉而一臉憂心的盯著身前的文官。
正所謂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面前這文官本就年逾八旬,去歲冬天又生了一場重病,雖然在精心的休養之下得以平安渡過"凜冬",但終究不比往昔。
這幾日,因為著急趕赴南直隸"聆聽圣訓"的緣故,李養正又舍棄了相對舒適但速度較慢的大船,轉而乘坐速度更快的"戰座船"。
于南京逗留了兩日之后,他們又著急忙慌的趕回淮安府,哪曾想又經歷了一場"驚嚇"。
"不礙事.."
長舒了一口氣,一臉疲憊之色的李養正在顧肇跡憂心的眼神中擺了擺手,轉而追問道:"查到什么了?"
"回總督大人,"聞言,鎮遠侯顧肇跡便是強行壓住心中的思緒,轉而小心翼翼的說道:"卑職在崔御史的住處搜到了不少書信,分別是來自杭州府,蘇州府,揚州府等地.."
"就連咱們的淮安府,都有來自山陽縣清江浦的書信.."
砰!
未等顧肇跡將話說完,臉色猙獰的李養正便是重重的拍了拍身前的桌案,咬牙切齒的說道:"亂臣賊子!"
本以為崔呈秀至多是收受了城中糧商的賄賂,故意"疏忽"漕軍及其家眷,繼而讓淮安府的局勢為之詭譎,但沒想到其中竟是另有隱情,背后竟然還涉及到蘇州府,揚州府,杭州等地..
就連自己的老巢淮安府,都是暗流涌動?
要知曉,自嘉靖朝黃河改道之后,作為"漕運"起點的淮安府城地位便是與日降低,逐漸被淮安府山陽縣的清江浦所取代。
雖然僅僅是一個連城墻都沒有的"碼頭",但清江浦因為取代了"延安府城"漕運起點的緣故,其富庶程度絲毫不亞于淮揚等府城。
魚龍混雜之下,各方勢力都曾染指此地,上至宗室藩王,達官顯貴,下至漕軍將校,青皮無賴,都曾于此攝取大量的財富。
正因如此,民間百姓私底下將清江浦,揚州,蘇州及杭州稱之為"漕軍四都",重要性可見一斑。
小小的一個崔呈秀,背后竟是同時與"漕軍四都"有所牽連,可以說南直隸詭譎的局勢背后已然不單單是糧商那么簡單,這很明顯是整個南直隸的豪紳富商串聯在一起,做的最后一搏。
一念至此,李養正便是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也涌現了一抹狠辣之色,若有可能,他真想即刻調兵,將背后這些魑魅魍魎盡皆拿下。
"崔呈秀口中的南派糧商與北派糧商是怎么回事.."
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心中的萬千思緒,李養正皺著眉頭,略帶不解的朝著身旁的鎮遠侯問道。
他坐穩淮安府也有幾年的時間,也與城中的糧商們或多或少的打過些許交道,卻是從未聽說過所謂的"南北之分?"
還是說,這僅是崔呈秀的片面之詞?
"回大人,"一瞧李養正的臉色,顧肇跡便是大概猜出了其心中所想,忙是解釋道:"淮安城中的糧商大大小小有上百家之多,的確有些許出身陜西,山西等地的糧商迷途知返,不愿與淮安本地的糧商同流合污。"
雖說財帛動人心,但淮安城中的糧商之中卻有不少聰明人。
昔日天子決心整頓"鹽政",對揚州鹽商動手的時候,不少橫行霸道慣的鹽商仗著手中握有不少鹽場的緣故與官府對峙,但最終卻是落了一個黯然收場的下場,更有些許"激進"的深陷牢獄之中,至今仍未脫困。
反觀主動配合朝廷的幾名鹽商,雖是同樣被收回了手中的鹽場,但卻擁有了些許"特權",至今仍是揚州城乃至整個南直隸炙手可熱的人物,而且還與朝廷扯上了關系,聽說其中最為出名的,就連天子都曾出言夸贊。
如此局面下,淮安府城中本就飽受打壓的"北派糧商"自是不愿與南方這些豪紳富商同流合污,最終落一個身陷囹圄的下場。
更別提,眼下大明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便是"陜西",而"北派糧商"多數都是出自人杰地靈的陜西。
"唔.."
聽得鎮遠侯顧肇跡的解釋之后,漕運總督李養正難看的臉色才好看了不少,終究還是有些"忠義"之人,也給了他些許緩沖的空間。
不同于曾被天子輕而易舉便拿下的"八大晉商",這南直隸終究是大明的經濟核心,掌握朝廷七成以上的賦稅,稍有些差池,便會造成莫大的損失。
眼下的局勢已是愈發明顯,這分明是一場,南直隸所有豪紳富商串聯在一起,妄圖對抗朝廷的"陽謀"。
其目的無非是為了阻礙朝廷在南直隸設立"稅課司"以及動搖天子的威信罷了。
"大人,怎么辦?"
見李養正沉默不語,一旁的鎮遠侯顧肇跡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問道,諸多幕后黑手已是漸漸浮現于水面,如何破局才是關鍵。
"讓那些糧商即刻將麾下糧店恢復營業,并將多余的糧食盡數運往陜西。"
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李養正凝神朝著身旁的顧肇跡吩咐道,終究"事關重大",他不敢一上來便采取最為強硬的手段。
"另外,"不待顧肇跡有所反應,李養正便自顧自的說道:"持我手令,命運河沿途諸多衛所嚴陣以待,若有人敢在這個當口無故生事,即刻拿下!"
他終究是名正言順的漕運總督,大勢所趨之下,倒是要瞧瞧這些躲在背地里的"臭老鼠"敢不敢強硬到底。
"是,大人。"
沒有理會眼前臉色凝重的鎮遠侯,李養正只是有些失神的看向府衙外,眼下這南直隸看似"群魔亂舞",實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自己的漕軍及南京守備徐允禎手中的南京大營一切如常,這南直隸便翻不起大浪來。
之所以沒有即刻采取強行手段,也無非是顧忌陜西局勢萎靡,急需糧食罷了。
若非如此,他何必瞻前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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