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進入梅雨季節，接連幾天都是大雨，空氣濕乎乎的。
難得工作結束的早，顧沉和翁千歌今天能早回家。
雖然是開車，但雨太大，上下車還是淋著些雨。
“快進來！”
左云站在玄關口，看著兩個孩子濕漉漉的，皺眉咂嘴。
“趕緊的，都去泡個澡、換衣服，再下來喝碗熱湯。”
一陣忙亂，顧沉和翁千歌雙雙洗了澡，捧著湯碗相對而坐，在左云的嘮叨聲中對視偷笑。
翁千歌動著嘴型，學著左云說話，像是演雙簧。
顧沉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左云猛回頭，瞪著翁千歌。翁千歌立即閉嘴，若無其事的低頭喝湯。
“哼。”左云冷笑，“干什么呢？”
“喝湯呢。”翁千歌一臉茫然。
左云去看顧沉，“小沉，你說。”
“呃。”顧沉怔了下，笑笑，“是在喝湯。”
“嘁。”
左云一哂，“別以為我不知道，千歌又作怪。小沉，你就寵她吧，脾氣本來就壞，被你寵的越發沒有樣了。這樣可怎么好？你這妹妹，以后是沒人敢要了。”
顧沉偷偷在心里接了一句：沒人敢要正好。
做母親的哪里會跟孩子認真，不過是心疼他們。
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今兒好容易得閑，一會兒也別做別的了，都早點睡覺。千歌，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啊——”
翁千歌嚇得捂住臉頰，“是嗎是嗎？這可怎么辦啊？”
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聽到這種話？
“能怎么辦？”左云睨她一眼，“趕緊的，好好睡覺。”
“哦。”
翁千歌沒緩過勁來，仰著臉頰叫顧沉給她看。
“有黑眼圈嗎？嚴重嗎？”
“……”顧沉盯著她看了會兒，沒回答。卻說到，“下巴尖了，瘦了。”
“真的嗎？”
翁千歌尖叫，是興奮的。剛才的驚慌和懊惱一掃而光，高興的不得了。
“太好了！我減肥進入瓶頸期好久了，怎么都減不下來！等會兒，我稱稱看！”
說著，人一溜煙跑了。
顧沉坐在餐廳里，聽見她高聲喊著。“啊……真的輕了啊！”
于是，顧沉笑出了聲。
一抬頭，左云站在門口，別有深意的看著她。顧沉一愣，慌忙收斂了笑容。
左云卻沒打算放過他，過來坐下。
“小沉，千歌可愛嗎？”
顧沉：……
“嗯。”他點點頭。
“那你喜歡嗎？”左云湊近兩分。
顧沉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這孩子……”左云往外看了眼，防著翁千歌突然出現。
“媽是問你，你喜歡千歌嗎？做媳婦那種啊。”
顧沉皺眉：“我不是養子？”
“嘖。”左云著急，“養子怎么了？就因為是養子，你和千歌又不是真兄妹，要我看，男生都不如你，女孩都沒千歌好。”
自己的孩子，讓左云怎么看都是最好。
呃。
顧沉想了下，“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嗯？這是有門？
“不著急。”
左云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只要你有心，媽會幫你的，還有你爸，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
晚上，左云擦著手，回頭朝靠在床頭的翁華清說話。
“別看小沉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對千歌，還是跟以前一樣。”
“哦？”翁華清放下書，“真的？小沉跟你說的？”
左云含笑，“雖然沒明明白白一個字一個字說，但就是那意思。”
“你沒誤會吧？”翁華清擔心。
“我能誤會？”左云白了丈夫一眼，“小沉以前對千歌什么樣，你是沒看見嗎？那眼里都是千歌，如今也還是一模一樣。”
“嗯。”翁華清點頭，表示贊同。
哎。
左云嘆息，“我也想通了，只要他們倆以后能好好的，別的事，都順著小沉的意思。兩個孩子都在身邊，都是我們的孩子。”
“想明白就好。”翁華清拍拍妻子的手，關了燈。
半夜，翁家亮起燈。
顧沉和翁千歌都起來了，顧沉在打電話，翁千歌忙著整理資料，左云則在給他們收拾行李。
有個項目出了事，地基坍塌。
其實顧沉回來后，已經意識到問題，只是事務雜多還沒有抽出空來處理，沒想到因為近日的天氣提前出了紕漏。
顧沉必須馬上趕過去，翁千歌隨行。
“哎。”
左云擔心兩個孩子，“天氣不好，路上要小心。”
因為天氣緣故，航班都停了，他們只能自己開車。
到時候在路上再看能不能再做其他打算，路程不算短。全程自駕不太現實。
“千歌。”
左云朝女兒招手，“過來，我把東西放哪兒都跟你說一遍，省的回頭你們找不到。”
“……”
“我來。”
沒等翁千歌答應，顧沉掛了電話，走近了，答應的非常流暢。
家人都愣了下，齊齊看向他。
顧沉笑笑，“都這么看我做什么？千歌太迷糊了，還是我記得比較清楚。”
“也是。”
左云深以為然，“小沉是比千歌會照顧人。”
“媽。”翁千歌抗議，“不要把我說得好像廢物一樣！”
“不是這個意思。”
顧沉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是不想你太操勞，忘了自己有頭痛癥？”
“哦。”翁千歌笑了，“還是你對我好。”
左云和翁華清對視一眼，心領神會。不論到了什么時候，顧沉都把女兒放在心上。
倒是女兒，一直對顧沉各種挑剔。不過，這一次顧沉回來，女兒的態度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希望對他們而言，這是個轉機。
……
上了車，翁千歌看了下時間，“你先開兩小時，然后換我。”
顧沉笑著應了：“好。”
半夜驚醒，翁千歌打了個哈欠，腦袋一歪，靠著座椅睡著了。
醒來時，耳邊是沙沙的雨聲，窗外是倒退的雨景，視野看上去像是在高速上，天光已經大亮。
翁千歌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睡醒后的沙啞。
“幾點了？”
“六點。”
顧沉看了她一眼，眉目溫柔如水。“渴了吧，喝點水先。”
“嗯。”
翁千歌隨手一夠，水杯就放在她手邊。她擰開瓶蓋喝了兩口，猛然意識到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口渴？”
她醒過來后，總會覺得口干，醫生說，這是肝火引起，沒有更好的辦法，需要慢慢調理。
所以，醒來后她總會第一時間要水喝。
以前和顧沉在一起，他是不會忘記這一點的。哪怕他先出門，也會給她備好水。
那眼前的顧沉，怎么會記得？
“嗯？”
顧沉不太聽的明白，“我隨口一說，怎么了？”
啊，只是隨口一說啊。
翁千歌怔忪，說不上來的感覺，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原來，又只是巧合而已。
真是，她在期待什么？
以前他是她的丈夫，盡管他心不在她這里，但人她還是可以光明正大占有的。
而現在，她連他的人也不能強行霸占了，到斤斤計較這些事來。
想來也是可笑。
翁千歌望向窗外，想著，或許，她以前不是不喜歡顧沉，只不過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人是她的，心卻不在她這里。
領悟到這一點，翁千歌陡生一股無力感，將她緊緊包圍。
這種無力感，到了今時今日，更是沒法解除，無解。
“我來開吧。”
翁千歌振作起精神，“你也不叫醒我。”
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不用。”顧沉笑著拒絕了，“還是我來開。”
“可是。”翁千歌擰了眉，“你不會累嗎？一個人怎么撐得住？”
顧沉看她一眼，“我要是撐不住會說的，眼下，就需要你的幫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幫忙？”
“什么？”翁千歌馬上點頭，“快說。”
顧沉笑了，“我餓了，想吃點東西，但是騰不開手。”
被他這么一說，翁千歌也感覺到餓了。他們半夜從家里出發，旅途最是勞累耗費精力。
“等著啊。”
翁千歌探著身子，胳膊伸向后座，取過來放食物的包。左云用保溫袋裝著，東西都還是熱的。
翁千歌掀開一只蓋子，里面是三文魚三明治，切好了小塊，方便入口。
“給。”翁千歌捻了一小塊，遞到顧沉嘴邊。
顧沉張嘴咬住，翁千歌手指上沾了醬汁，收回來時自然的放進嘴里嗦了一下，又取出一塊喂自己。
全程顧沉看得清清楚楚，該說她是不拘小節呢，還是說，她對他其實是親近的？
兩番糾結，顧沉愿意相信是后者。千歌對他，是親昵而不自知。
“嗯……喝點咖啡。”
她也沒換杯子，直接把自己喝過的拿去喂顧沉。
顧沉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
“咖啡好香，媽的手藝真不是吹的。”
翁千歌陡然意識到了杯子的問題，臉頰一熱，說話也吞吐起來。
“那，那個……路上不方便，給你喝了我的杯子，你，介意嗎？”
顧沉望著她，沒說話。
她誤會了，馬上說：“對不起，這就給你換……”
“不用。”
顧沉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肌膚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愣了下。四目相視，心跳如鼓。
翁千歌尷尬的低下頭，暗罵自己沒出息！這是干什么？兩個人連夫妻都做過了，比這親密百倍千倍的事情都做過了，這么矯情是瘋了嗎？
從車窗玻璃里偷瞄著顧沉，他好淡定，剛才的事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顧沉目視前方，極力保持鎮靜。看，喜歡這件事是沒法隱瞞的。一旦喜歡，就會止不住有各種貪念。
她的笑，她的聲音，她的溫度，她的味道，她的一切……
車子在下一個加油站停下，翁千歌坐在咖啡廳里，給封筱筱打電話。
“喲。”
封筱筱笑話她，“你還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呀？前夫回來了，不用重溫舊夢嗎？”
“要……怎么重溫？”
“啊？”
封筱筱很是吃驚，“你的問題，是認真的嗎？”
她原本只是開玩笑，可翁千歌這回應卻太耐人尋味了。
“你真想重溫？”
封筱筱來了興趣，“你不是不喜歡他嗎？要死要活的，非要離婚，終于離婚了，他也不記得你們以前那檔子破事了，多好的重啟人生的好機會啊。”
“嗯，你說的對。”
“不對。”封筱筱不肯讓她敷衍，“你給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隔著玻璃墻，翁千歌遙望著外面的顧沉，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我沒想過要和他有什么，這次接他回家，就真的當他是大哥。”
“嗯。”封筱筱嚴肅又認真，“繼續。”
“我……”
這閨蜜不是白當的，翁千歌沒法說一半。
“我好像沒有以前那么討厭他了。”
“好笑。”
封筱筱奚落她，“人顧沉本來也不討厭，全世界除了你，還有誰討厭他？那你這是什么意思？打算怎么樣？”
“沒打算。”
翁千歌搖搖頭，“就是想和你說一說。不說了，他來了。”
門推開，顧沉朝著她走了過來。手上拿著兩只桃子，“剛才在便利店門口買的，洗了兩只給你帶過來，老板說很甜。”
翁千歌心上又是一抽。
又是一個巧合！
她最喜歡吃桃子了。但她自己不能洗，對毛過敏。以前，顧沉就沾都不讓她沾一下，都是洗好切好，送到她嘴里。
想起往日里的點點滴滴，翁千歌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
他們的婚姻縱使是被迫，顧沉也沒苛待過她。
“好吃嗎？”
顧沉期待的看著她。
翁千歌咬了一大口，扯出個大大的笑容。“嗯，好吃，好甜。”
“哦，那就好。”顧沉松了口氣，揉揉她的頭發。
“車上還有，有的吃。”
“嗯。”
翁千歌垂下眼簾，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說不清楚為什么，好像是這幾個月的思念，讓她在重逢后，看到的都是顧沉的好。
但是，又好像不完全是。其實，在顧沉出事前，他們的關系就不那么緊張了。
雨勢停不下來，他們必須出發。
咖啡廳外面的路上都是積水，翁千歌猶豫了下，下一秒就被顧沉抱了起來。
“我抱你過去。”
顧沉抱著她，看她呆呆的，無奈的笑了笑，“發什么呆？我負責抱你，你要負責撐傘啊。”
“哦……哦。”
翁千歌撐開傘，這么涼的雨天，她怎么熱的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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