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響徹夜幽山的一刻。
走過無相樹的師徒一前一后,來到樹后的神龕前,緊閉的木門隱隱約約微微抖動著。
“谷良,你在此處守候。”
“是,師父。”
谷良依言而行,握著長劍走到一根木柱旁邊,待看到師父轉身離開,他微微低頭張嘴,之前吞下的丹藥悄無聲息的落到他手里,然后揣去袖中。
他側臉看去身后的神龕,嗅了嗅鼻子,有股淡淡的血腥。又望去上方的無相樹,一顆顆果實里,全是卷縮的嬰孩,吮吸著小拳頭閉目安睡,也有半闔眼簾像是在好奇的看著這個年輕道士。
沒來由的,谷良心里泛起親切的感覺,但這個感覺一轉既逝,轉而是憤怒,手在劍鞘捏緊起來。
“我……也是從這顆樹上出生幾回了吧……”
吱~
身后陡然一聲木門輕開的聲響,露出一條漆黑的縫隙,谷良回頭時,蒼老的話語從縫隙里傳出。
“乖徒孫……來,到老祖這里來……”
谷良臉色呆滯,緩緩轉過身朝神龕邁開步子。
……
玄陽老道走出樹籠的范圍,對于將徒弟留在神龕那邊,絲毫沒有其他的感覺,好像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走進樹林的剎那,廝殺的喧囂聲、人的嘶喊、風吼、窸窸窣窣的竊竊私語,都在這一刻在他耳中齊齊響了起來。
老道一停腳步,詫異的瞬間,看到火光映紅了林外夜空,他臉色狂變,猛地一甩拂塵,身形唰的一下沖了過去。
……
火勢蔓延,照亮了黑夜。
帶著火焰的箭矢劃過下方廝殺的人,呯的釘在‘照靈樓’三字的門匾上,搖曳的火光里,瓦片嘩啦啦的被掃下,摔的粉碎。
傾倒的屋檐上方,玄陰老道咵跨的踩著瓦片飛奔,抬手間,是揮出的法決,法光閃顯的一刻,追擊的幾個身影里,有人面容發青,捂著頸脖栽下房頂,渾身冒著煙霧滿地打滾兒。
“妖道!”
另外三人輕身功夫亦是不弱,緊緊咬在對方身后,在同伴中法術掉下的瞬間,其中一人大吼,飛奔中,縱身投去一側,腳尖飛快點著窗欞,身形傾斜的在上面狂奔,有數枚東西從他手中擲了出來。
飛去撈老道身后呯的炸開,液體漫天飛濺,玄陰一抖道袍,上面法力將飛來的液體打的偏轉,不過還是有幾滴落在了衣領。
降下房檐,他偏頭聞了聞,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經血……’
這種污穢之物,有克制法術之效的,難怪會落到他衣領上,他迅速將外面這件道袍脫去,呼嘯聲從側面傳來的一瞬,旋著道袍將射來的箭矢噼里啪啦的攪落。
他將破爛的道袍一扔,掐指飛快喝道:
“混元陰陽極,明臺清風來,招風!”
四周微微搖曳的樹枝,頓時劇烈搖晃,嘩啦啦的撫響,遠遠飛來的箭矢悉數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無力的落向地面。
“妖道,今日你們必死!”
屋檐上的三人齊齊降下,各持兵器,齊齊遞出,斬在老道后背,是幾聲噹的金鐵交擊之聲,三人臉色微變,一齊用力握著刀柄向下按下,刀鋒貼著老道后背將褻衣撕開一道道口子。
玄陰微微側臉,被壓的弓起的身子猛地挺直,蕩開的法力硬生生將三人推飛出去。
“爾等常人也敢傷我?!”
頃刻間,手指結印,指尖點在地面,瞬間劃出三道溝壑,與倒飛落下的三人沖撞一起,三人慘叫,再次飛出砸進后方的窗欞、門扇。
吼!
虎嘯乍起,撞進樓中的三人提刀再次沖出,術法再來時,三人直接撞了上去,陣陣刀光瘋狂劈砍。
噹噹噹噹……
一道道刀鋒狂風暴雨般劈斬,玄陰向后飛退,雙手并出劍指硬碰硬的與刀鋒磕碰,剎那間,身后風聲呼嘯,一道身影唰的沖至,一掌打在他背后。
噗!
玄陰噴出一口鮮血,轉身回頭,是一張白面無須的老臉,“啊!!”老道呲牙大吼,白煙從他袍內噴涌,將持刀三人還有偷襲的宦官震飛出去。
“別給他施法時間!”宦官半空穩穩落地,話音落下時,已有數個提燈上前,手中甩出鐵鉤,扣在玄陰雙肩。
“啊啊啊——”
玄陰吼叫掙扎,反手抓住繃緊的數條鐵鏈,與那數人僵持較勁,想要對方甩飛,陡然有林中響起樹葉撫響的聲音,一道黑影沖出。
“師兄,我來助你!”
玄陽沖出林間,拂塵遇風見漲,唰的長出三丈,彷如鐵柱狠狠砸斷繃緊的鐵鏈,兩頭頓時崩飛,那數個提燈齊齊向后倒下。
玄陰老道帶著肩頭鐵鉤也跌跌撞撞向后倒退,那三個挎刀漢子沖來時,他震飛鐵鉤,與玄陽齊齊拂袖,將人推飛出去。
“走,月華太陰將至,老祖快出關了。”
玄陽拉過玄陰,沖開涌來的繡衣司提燈,往林間的小路而去。
“追啊!”
“你們敢什么吃的?!”宦官曹環氣急敗壞大喊大叫,眼看就要這夜幽山兩個老道士留下,竟被對方給跑了,他偏過頭,看向一直沒動過的書生。
“顧言,你還做什么,剛剛為何不動手?!”
顧言微蹙眉頭,看了一眼神色些許扭曲的宦官,抱起手:“還不到時候,司提難道沒聽那老道說,其老祖今日就要出關?要殺,就要將他們一起除掉!”
宦官哼了一聲,拿出那面小旗舞動起來,彌漫林間的霧氣里好像活了過來,迷迷蒙蒙蔓延開,里面一道巨大的陰影跟在兩個老道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下方的繡衣司提燈,救治地上中咒的同伴,也有一刀將昏厥的山中道士斬首,一名顧言見過的挎刀,吩咐道:“留下幾個,點火燒了這片林子,其余人跟我進去。”
木樓燃燒的火光里,烏泱泱的人影跟著三個挎刀沖進林中小道,顧言與宦官緊隨其后。
……
“乖徒孫……過來,快過來,讓老祖好好瞧瞧你。”
低啞的嗓音在門縫里輕輕喚著,隨著過來的身影,門縫漸漸敞開,就在這時,腳步聲蔓延,兩道身影相攜而來。
“老祖!”
玄陰渾身鮮血淋淋,臉上青黑不一,顯出許多小坑,看上去頗為凄慘。兩人一落地,玄陽帶著他飛快來到神龕前,抱手叫道:“老祖,外面來了一批人,他們攻上山門了!”
聲音將谷良驚醒,他猛地止住腳步,那邊敞開的門縫便呯的關上。
安靜的片刻。
周圍風聲嗚咽,安靜的嚇人。
“快!這邊!”
“好大的樹!”
“看!上面的果子里是什么?!我的娘咧,造孽啊!”
“殺光這般修行中人!”
霧氣蔓延過來,斑斑點點的火光里到處都是繡衣司的人說話聲,傳來這邊時,玄陰玄陽二道急忙起身,漫天霧氣頓時籠罩過來,兩人耳中全是一片竊竊私語。
“放肆!”
門中響起枯山老祖的聲音,竊竊私語瞬間消弭,彌漫的白霧像是遭到重創,鼓動幾下,向四周飄散開去。
“這里,看到那兩個道士了!”
火光照著霧里人影憧憧,趕來的繡衣司眾人,紛紛舉刀搭箭,或拿出克制法術的暗器,紛紛散開,將神龕前的這兩個老道圍住。
“月華太陰將至,老祖出關,你們仗著人多,真就以為能在夜幽山為所欲為?”
玄陽修為高,但面對這些經驗豐富,尤其那三個身懷血勇之氣的漢子,束手束腳難以施展法術,而且這些人做了充分準備……
不過有老祖在身后,玄陽玄陰漸漸平復之前的不安,重新擺出了廝殺的架勢。
然而下一刻。
玄陽忽然背心一痛,身形跌跌撞撞向前一撲,偏轉的視線之中,谷良提著帶血的長劍,就那么站在那。
“谷良!”他嘶啞的大吼,一袖將一個想要偷襲的繡衣司提燈掃飛,轉身唰的貼近過去,抬手一把掐住谷良。
“為師待你不薄,為何叛我!”
嘭!
門扇忽然打開,一雙奇大的枯手‘唰’的伸出,劃過長長的距離,抓向谷良背后,后者掙開頸脖的雙手,朝一側撲出,玄陽看到伸來的枯手,臉上露出驚愕,下一秒,按在了他頭上,以及不遠的玄陰頭頂。
二道頓時愣在了原地,兩眼泛白。
身子不停抽搐起來,周圍繡衣司等人驚得向后退開,顧言、曹環也趕了過來,擠開人群看到這一幕時,兩個老道身形已經開始萎縮,臉上皮肉松垮。
啪嘰!
一塊血肉掉在了地上,陰陽二道身上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垮落。
“陰陽童子,歸位!”
枯山老祖的聲音在神龕里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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