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姜泥身上。
心里一直在猶豫、遲疑的姜泥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頭來看向徐鳳年道：
“你保證你會明媒正娶我嗎？”
徐鳳年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會。”
直視著徐鳳年雙眼的姜泥接著問道：
“那你能保證你會保西楚無憂嗎？”
這一次徐鳳年笑了笑并沒有給出果斷的答案：
“我保證西楚無憂的前提是西楚乃是北涼的一部分。”
聽到徐鳳年的回答，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烽燧臺上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徐鳳年的意思實在是太過于明顯了。
徐鳳年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聯合，而是吞并，赤裸裸的吞并！
要他們大楚成為北涼麾下的一個州？！
這豈有此理！
泱泱大楚又豈能屈居人下？！
要說和仇敵北涼聯合一事，這些西楚遺老們心里雖不愿意，但為了大楚也能捏著鼻子忍下來。
況且他們也都看得出來，自家公主似乎真的對這位北涼世子殿下芳心暗許。
那么他們大楚能得到北涼的助力似乎也不錯。
可如今，徐鳳年竟是想借兩家聯姻之事將大楚吞并？
那此事可就沒得商量了！
見到這洛虎丘烽燧臺上再起波瀾，一直處于沉默中的孫老太師明白是時候說兩句話了。
將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的孫老太師故意輕咳一聲。
礙于孫老太師在舊西楚的威望，剛剛還人聲鼎沸的洛虎丘烽燧臺便安靜了下來。
掃視了一圈身后西楚遺民的老太師這才緩緩對著徐鳳年開口道：
“殿下未免太小看我們大楚了。
先前小謝說了許多如果，但老夫和殿下的見解一樣，如果始終只是如果罷了。
可未來并不是如果。
離陽各大藩王心中均蠢蠢欲動，你們北涼又豈會例外？
相比于大楚，你們北涼怕才是各方需要著重提防的對象吧。
北涼北有北莽虎視眈眈，南有熟知北涼事務的陳芝豹新去西蜀就藩蜀王，東有野心勃勃的靖安王趙珣……
如此情勢下，你北涼想要讓大楚幫忙牽制、拉扯離陽的心可比我們大楚想要你們北涼助力更多啊。
大楚最終能不能屹立于這中原確實是一件未知之事，但你北涼能不能繼續雄鎮西北也是未知。
所以咱們大哥不說二哥，你徐鳳年既然想接走我大楚公主，那么就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吧。”
聽完孫老太師的言語，站在洛虎丘烽燧臺上的許多西楚遺民這才明白了其中關鍵。
相比于需要幫手的大楚，放眼望去皆是敵手的北涼似乎更需要援兵。
所以大楚之于北涼和北涼之于大楚是同等地位！
好家伙，他們竟是不知不覺間被徐鳳年用言語暗示的認為大楚天然就低北涼一等了。
可明明大楚是跟離陽同一層次的存在，北涼只不過是離陽的一處屬地罷了！
反應過來的西楚遺民這才暗自心驚于這位北涼世子殿下的可怕之處。
這哪里是什么花花公子，分明是一位精于心計的政客！
而對于孫老太師的說法，徐鳳年卻只是淡然笑著，好像一點都不把孫老太師所說的北涼危機放在眼中。
“非也，非也，老太師對北涼確實有所了解，但并不多。
北涼之強大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的那三十萬鐵騎。
你說北涼放眼望去皆是敵手，但老太師你又豈知那些敵手里面沒有北涼的人呢？
更何況在北涼沒有豎起反旗之前，離陽為何要對北涼動手？
那北莽陳兵百萬在那邊境線上，沒有了北涼，離陽拿什么面對北莽？
所以即便各大藩王心下打著各自的如意算盤，他們也都明白一個道理。
在北莽的危機徹底解除之前，內斗是一個最蠢的決定。
因此離陽內部目前只有一個敵人，那便是西楚。
那么……西楚拿什么跟北涼比處境？”
被徐鳳年用合情合理的言語反懟的孫老太師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竟是無力反駁徐鳳年所說。
在北涼不跳反的情況下，離陽怎么可能冒大險逼反北涼？
那么北涼未反，它的處境又怎可能比大楚糟糕？
他之前所假設的情況在這個前提下瞬間就分崩離析了！
就在這時，先前在洛虎丘烽燧臺前侃侃而談的謝西陲向前一步，對著徐鳳年拱了拱手后接過了話茬道：
“殿下所言極是，只是北涼之劫不在當下而在未來。
試問殿下，若是北莽傾盡全力進攻北涼所在的西線，北涼能否為離陽百姓守住西北國門？
試問殿下，若是需要北涼耗盡到只剩一兵一卒才能擋住北莽，殿下還會為離陽擋下北莽嗎？
試問殿下，若是北涼不作抵抗任由北莽長驅直下，殿下的北涼真的能毫發無損嗎？
試問殿下，若是北涼跟北莽一同南下入中原，那么西蜀陳芝豹當如何？南疆燕敕王當如何？襄樊靖安王趙衡又當如何？
試問殿下，沒了大楚在廣陵，北涼該如何應對天下敵？”
謝西陲的五問就仿佛陸地天人出手般招招致命，招招都砍在了北涼難以抉擇之處。
北涼之劫不在當下而在未來。
短短一句話就將北涼如今處境盡數道出，確實無愧于西楚最為出色的軍事天才之一。
聽到謝西陲的這五問，先前還有些看不出謝西陲平凡出身的西楚遺老們眼中也有了異色。
這位由曹官子從西楚遺民中一手提拔出來的寒門將領腹中似乎確實有點東西。
甚至他這五問可比孫老太師的話更有力量感！
現在就看這北涼世子徐鳳年該如何作答了！
只是眾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在這一問一答間竟是已經隱隱地講北涼看做了同路人。
最早的那種敵意感已經漸漸淡了下去。
注意到這點的徐鳳年微微一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放之四海皆準。
有著離陽這個敵人和北地‘蠻族’入侵的前提下，西楚是很容易將北涼接受為自己人。
那么現如今他需要決定的就是一個從屬問題了。
這西楚，必然要為北涼先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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