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元本溪所獻毒計的趙惇心頭一震，轉過身來大有深意地看著自己面前這位連話都難以說清楚的離陽第一謀士。
“世人都說那李義山才是毒士，朕看你元本溪也不差啊！
當年京城白衣案的失利顯然讓你很耿耿于懷啊！”
元本溪臉色不變地躬身道：
“陛下謬贊。”
趙惇冷笑一聲，眼神直直地盯著元本溪道：
“可徐驍若是身死，誰替朕來擋那北莽百萬大軍？
陳芝豹嗎？”
低眉順目的元本溪心中早有了答案：
“臣認為陳芝豹腦有反骨，絕不可放權過大。
依臣看來北涼世子徐鳳年倒是能擔此任。”
趙惇一挑眉頭：
“哦？朕殺了他爹，他徐鳳年還愿意為我離陽鎮守西北門戶？
元本溪你怕不是在開朕的玩笑吧！”
元本溪再次搖頭道：
“北涼之結在于百姓。
徐驍身死，北涼大亂，北莽定會趁機南下。
而若是徐驍之子徐鳳年不站出來，那么那些在徐驍治下安居樂業許多年的北涼百姓便會遭了殃，那些北涼鐵騎的親屬也會流離失所，那些徐鳳年所熟知的一切都會崩塌。
所以在那時不管徐鳳年如何恨我們，他都不得不為北涼扛起大旗迎擊北莽。
若是慘勝，他徐鳳年又有何力來尋我離陽麻煩？
若是完敗，他徐鳳年也只能跟他爹一道去那酆都召集舊部去斬閻羅了。”
元本溪的毒計就算是早就見識過其能耐的趙惇再次聽來都忍不住遍體生寒。
也就幸好這家伙如同宮內宦官一般沒有子嗣，否則的話趙惇定殺元本溪。
因為他怕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就被這先手近乎無敵的元本溪給落子算計了。
到時候這座離陽江山是姓趙還是姓元也就難講了。
但如今他倒是不用太過忌憚這元本溪會有二心。
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如何能將徐驍一擊必殺！
要知道當初馬踏江湖之后，半座江湖的武功秘籍都被那徐驍搬進了聽潮閣中。
更不要說在這過程中收服的江湖武夫了。
那北涼聽潮閣會被稱為與吳家劍冢齊名的禁地都是有原因的。
而且就不久前徐鳳年南下的情況看來，這徐驍還能使喚得動陸地劍仙這個層面的高手。
那么在老祖宗死后的離陽究竟有沒有足夠的底蘊去殺徐驍？
趙惇知道答案是有，只是這代價大到就算是趙惇也不敢輕易使用的地步。
畢竟如今那西楚曹長卿馬上便要復國，指不定就會再來一次太安城耀武揚威為他那西楚增添國運。
所以就算是要殺徐驍也得等那喜歡獨闖皇宮、叫囔著‘楚雖三戶，亡陽必楚’的曹長卿先死了才行。
見到趙惇臉上明滅不定的表情，元本溪便知自己身前的這位帝王并沒有下定決心，這讓他心中不免嘆息一聲。
依他之見，殺徐驍一事越快越好。
否則的話，等北涼勢成，擁有水德的北涼注定是離陽的大劫。
到那時，成了氣候的北涼就不是離陽能輕易拿捏的了。
只是他元本溪終究只是一個受人忌憚的謀士，而不是高坐于龍椅之上的皇帝。
他若是真敢說出此話，恐怕趙惇就會懷疑他元本溪是不是在暗中與那曹長卿聯手準備給趙惇下套子了。
所以一言不發的元本溪很快就聽到了趙惇的決定：
“殺徐驍之事且先緩緩。
既然那曹長卿亡朕之心不死，那便放他在那廣陵道復國好了。
那些如同老鼠般的西楚余孽散于各地，朕還需要夜夜提防。
如今聚在一起倒是好將其一網打盡，順便也可著手削藩之事。
這天下之中朕的心患可不止北涼王徐驍啊，朕的好哥哥趙炳（燕敕王）囤兵于舊南唐之事，也令朕如鯁在喉呀！
就讓這群小丑一同跳出來吧，只有如此，退潮之后，朕才知曉朕的天下之中究竟有哪些亂臣賊子！”
元本溪沉默一會兒躬身拱手道：
“那北莽之事？”
趙惇再次冷哼一聲，瞇起雙眼寒聲道：
“讓鴻臚寺對北莽施壓，此事必須讓那北莽大出血才行！
另外將顧劍棠調到兩遼，準備接手東線防線，嚴防北莽借機南下，就算是死戰也在所不惜！
務必要讓北莽將目光放在西線的北涼身上！
你有一句話說得沒錯，當初那徐驍為了北涼的百姓不敢反，那么如今他們徐家就得為北涼的百姓再度抗擊北莽！
此事可由不得他們愿意不愿意了！”
趙惇所說雖然不是元本溪心中的上上策，但也算得上是中策。
如此一來，只需在東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給北莽一個東線很強的錯覺，那么不管北莽和北涼達成了什么協議，他們都會將兵鋒指向北涼！
若北涼借道，那么便是北涼蠢。
若北涼不借，那么兩者便是死戰。
對此能夠接受的元本溪再次躬身拱手，隨后便退出了御書房，著手準備相關調任之事。
而留在御書房中的趙惇則是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然后自語道：
“朕要你北涼徐家，滿門上下，皆為忠烈！”
……
北莽，龍腰州。
徐鳳年一行人毫無顧忌地繼續北上姑塞州，那里便是南朝燕京所在之地。
不過剛剛起程的徐鳳年一行人便迎來了兩位風塵仆仆的客人，正是一路從那留下城中追趕而來的溫華和李白獅。
瞧見這在襄樊城中一別便再未見面的故人，心中一直壓著許多事的徐鳳年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在這天下的遺憾很多，但總歸是讓那溫華與李白獅終成眷屬了。
至于溫華所期望的成為天下最有名的劍客，這事徐鳳年能幫忙的地方也有限。
況且以徐鳳年兩世為人的眼光來看真的成為了天下最有名的劍客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猶記得在一部江湖演義小說之中有個叫謝曉峰的男人，江湖成名之后便再也難以離開這座江湖了。
江湖生，江湖死，這便是江湖人。
徐鳳年可不希望已經抱得美人歸的好兄弟也要走上這一條永遠不能止歇的路。
短暫的寒暄過后，徐鳳年忽地問道：
“溫華，你有沒有想過你當初為什么會有了成為天下最有名劍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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