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的徐鳳年無視了院子里眾女的眼神，直接坐到了那手執黑棋卻遲遲落不了子的綠蟻對面。
見到自家公子坐下，不知剛剛在出神想著什么的綠蟻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驚慌，隨后低頭道：
“公子，今日怎么忽然有了興致想與奴婢手談一二？”
徐鳳年搖搖頭，大手一揮將棋盤上的棋子全部掃到地面之上，接著對那視線落在滾落棋子上的綠蟻開口道：
“公子我想了很久，你等雖為奴婢，但對公子我來說卻更像是姐姐多一些。
所以我只想知道若是我讓你斷了與北莽的聯系，你能否做到？”
綠蟻驚訝地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徐鳳年，接著咬了咬唇反問道：
“公子都知道了？”
徐鳳年點點頭：
“我一直都知曉你與北莽蛛網之間有聯系，只是以往那些事只關乎我一人而已。
但今后公子我身上所牽扯著的可是北涼那三十萬鐵騎的人命。
這些事可不能再任由你傳出去了。
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說你愿意斷了與北莽的聯系，那么公子我就信你。”
看著徐鳳年望著自己的眼神，綠蟻心里沒來由的便信了徐鳳年所說的話。
只要她說，他就會信。
這種信任讓綠蟻瞬間就放下了對蛛網本就不多的忠誠。
只見綠蟻直接跪在了那滿地棋子之上誠心誠意地開口道：
“公子，奴婢自幼便長在北涼王府，對那北莽蛛網本就沒有感情。
這些年來也從未將任何世子殿下的重要信息給泄露，所有遞出去的情報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
所以若是公子要奴婢斷了與那邊的聯系，奴婢自然愿意，只是望公子不要將奴婢趕出梧桐苑。”
見到綠蟻跪在那凹凸不平的棋子之上，徐鳳年快速地伸手將其扶起道：
“無需如此，你之心意公子自然是知曉的。
否則今日來問你的便不是公子我，而是那祿球兒了。
不過與北莽斷了聯系一事倒也不用著急，綠蟻你既然是公子我的人，那么他日傳遞一些假消息出去說不定有奇效……”
后續徐鳳年說的話語綠蟻并沒有仔細傾聽，她的一顆心都全在‘是公子我的人’這六個字上了。
公子竟然一直將她放在心上？
哪怕只有一點也足以令她欣喜若狂了。
女為體己者死。
公子既然將她放在心上，那她為了公子做個風險極高的雙面間諜又有何妨？
徐鳳年和綠蟻的這番話并沒有刻意地隱瞞眾人，在聽聞綠蟻實則是北莽十數年前便安排進府內的諜子時，眾女臉上神色各異，這其中尤以黃瓜為甚。
此時黃瓜臉上的神色是一片雪白。
因為她的身份也是諜子！
只是與那綠蟻不同的是她是離陽趙勾的諜子！
而且迫于家人在那趙勾掌控中的事，她黃瓜泄露出去的情報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癢的玩意。
此次徐鳳年南下的路線便是她交給了趙勾。
期間聽聞有人攔道暗殺之時，黃瓜心里便如心絞一般的疼痛，害怕聽到那個令她最不愿意聽到的消息。
幸好最后公子還是平安回到了北涼，這讓那時的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可是她明白只要公子還活著，那么這次消息泄露就不會是最后一次。
趙勾那邊還會源源不斷地要她提供消息！
一邊是她所喜愛的公子，一邊是她家人。
她黃瓜真的沒法選！
面對家人馬上就會被殺的局面，黃瓜自然選擇了僥幸心理，希望家人不死的前提下自己也能安穩地留在梧桐苑中。
但事實證明，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今日綠蟻能被發現，保不齊她黃瓜所做之事也早就被公子知曉。
只不過公子念在過往情分上一直沒有發難罷了。
而自己還要這樣陷公子于險境之中，著實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所以現在聽到徐鳳年所說之話，黃瓜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她也啪嗒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將頭磕在了堅硬的土地上，淚流滿面道：
“公子——是奴婢錯了，奴婢是趙勾的人，不配再留在這梧桐苑中，請公子殺了奴婢！
黃瓜……黃瓜希望下輩子再做公子奴婢之時能干干凈凈的。”
聽到這話，綠蟻頓時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這梧桐苑中不止自己一人是諜子身份。
只是平日里黃瓜最為愚笨，怎的公子倒是一直沒看出來？
還是說公子實際上也早已知道黃瓜身份，只是念在過往情分上想給黃瓜一個機會？
看到綠蟻望過來的探究眼神，徐鳳年直到瞞不過這個在縱橫十九道上僅次于徐渭熊的才女。
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綠蟻心中的猜測，接著轉過身來看著跪在地上淚流不止的黃瓜輕嘆一聲。
說實話他本打算替黃瓜解決家人問題，讓黃瓜沒有后顧之憂后再選擇和黃瓜攤牌。
只是趙勾安置黃瓜家人之地拂水房暫未探明蹤跡，所以也只能暫且擱置。
而且接下來他的行程是北莽，就算行蹤泄露給離陽也問題不大。
但如今黃瓜顯然是內疚到了極致，這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來求死了。
面對一心求死的黃瓜，徐鳳年知曉若是不解開黃瓜的心結，就算自己不賜死黃瓜，黃瓜也會自己求死。
可正如徐鳳年所說的那般，梧桐苑中的丫鬟們雖然是奴婢身份，但實際上于徐鳳年而言，她們不是親屬卻勝似親屬。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大家都能開開心心的在一塊。
略微思忖的徐鳳年蹲下身子柔聲道：
“黃瓜，公子不是還在這兒嘛，犯不著如此哭哭啼啼的。
公子知曉你有苦衷，那趙勾拿你家人來威脅于你，換做公子也很難抉擇。
而你家人手無寸鐵，公子卻有那一萬大雪龍騎護衛，若是讓公子來選，公子也會選將這情報泄露來換取家人性命。
所以黃瓜，你又何罪之有？
放心吧，公子答應你，公子會將你家人從那趙勾手中解救出來。
畢竟你若是走了，公子還能調戲哪個‘笨’丫頭呢？
聽話，地上涼，起來吧。”
淚眼婆娑的黃瓜抬起頭來，感動萬分地喊了聲‘公子’后大著膽子沖入了徐鳳年懷中大聲哭了起來。
一旁的綠蟻臉上閃過一絲愕然，還能如此？
早知如此，她剛剛也讓公子抱抱她了。
良久，解決了‘內患’的徐鳳年這才走出了梧桐苑，帶著早就等在一旁的褚祿山騎馬向著武當山旁玉霞峰腳下的清心湖而去。
那里便是目前如今陳漁的隱居之地。
月桂入廟，大吉。
「感謝david、漱玉噙香的道侶、yzc奮鈞、徐司白的打賞，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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