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心如磐石
  “尋衣,娘知道你恨云追月害你們兄妹分離,也知道他設計你們‘父子相殘’的手段十分卑劣。每每念及于此,不止你對他恨之入骨,為娘也對他深惡痛絕。但他畢竟是萍兒的養父,又是你外公的義子,此次‘鋤奸大會’與我們同仇敵愾,也算盡心盡力……不是娘故意偏袒云追月,只不過你與他一旦鬧翻,最痛苦的人一定是萍兒。昔日,你同情洛凝語夾在你和洛天瑾之間左右為難,今日你與云追月勢同水火,豈不是讓萍兒變成第二個洛凝語?”

  “江湖風云難測,局勢變化萬千。縱使我們不講情面,只談功利,云追月至少是龍象山的圣主,如今你根基未穩,得罪他弊大于利,有害無益。不如……將此事交由外公解決?外公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勒令他向你賠罪,只要你肯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要打要罰任你處置。他若敢不聽,外公第一個不答應……”

  晌午,郁結難舒的柳尋衣以午休之名“騙走”騰三石、蕭芷柔和云劍萍,而后他又向前來送藥的潘雨音打聽云追月的住處。待潘雨音走后,柳尋衣不顧常無悔、騰蒼等人的勸阻,執意離開內庭。

  騰琴兒從柳尋衣的一意孤行中察覺出一絲蹊蹺,于是趁常無悔、騰蒼與之糾纏之際,火速派人向蕭芷柔和騰三石報信。

  得知消息的騰、蕭二人預感大事不妙,于是火急火燎地趕奔而來,并于凝翠湖畔截下柳尋衣,苦口婆心地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希望他能暫時打消對云追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念頭。

  然而,任他二人費盡唇舌,窮盡游說之辭,柳尋衣卻不為所動,遲遲不發一言。

  “尋衣……”

  “少主?”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呼喚,登時將三人的思緒打斷。緊接著,神色匆匆的慕容白、鄧泉、許衡、凌青、廖川、廖海快步迎到近前。

  “見過騰盟主、蕭谷主!拜見少主……”

  “在下何德何能,豈敢受此大禮?”未等慕容白幾人向自己叩拜行禮,柳尋衣已搶先制止,“什么‘少主’不‘少主’?你們叫著別扭,我聽著也別扭,還是直呼大名吧!”

  “我等不敢!”

  “你們這是……”

  “府主剛剛在菊天閣為陸公子、左掌門和妙安師太設宴餞行,我們剛剛作陪回來。”

  聞言,柳尋衣與蕭芷柔、騰三石相視一眼,好奇道:“如此說來,陸庭湘他們已經走了?”

  “半柱香前剛剛離開,府主親自出城相送,以示賢王府與江南陸府、青城派、峨眉派融洽和睦,情深義厚。”

  騰三石眉頭一皺,狐疑道:“他們真的甘心就此離去?臨走前有沒有說過什么?”

  “我等只是作陪,至于餞行的細節……待府主回來定會一五一十地告知少主。”鄧泉的回答十分巧妙,既委婉地避開騰三石的追問,又給足柳尋衣面子,且防止他們刨根問底,可謂一舉三得。

  歸根到底,慕容白、鄧泉這些人仍對騰三石和蕭芷柔心存戒備。

  “少主傷勢未愈,為何不在內庭靜心修養?”慕容白一邊褪下自己的風袍,小心翼翼地披在柳尋衣的身上,一邊滿眼關切地說道,“傷口愈合最忌著風,少主千萬保重自己的身體,你現在可是賢王府的頂梁柱,眾弟子的主心骨,絕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

  “不錯!”鄧泉憤懣道,“自從先府主遇害,賢王府名義上由二爺主持大局,實際上卻是清風父女把持大權,以至上上下下亂成一團,八門弟子分崩離析,我等眼睜睜地看著繁榮鼎盛的賢王府每況愈下,日漸式微卻無可奈何,內心無不焦慮萬分,備受煎熬。如今,少主歸巢,攘除奸兇,無疑令我等看到賢王府重振旗鼓,東山再起的希望。因此,少主在意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體,更是賢王府的未來。”

  柳尋衣當然明白慕容白和鄧泉的意思,亦被他們的誠摯深深打動,故而未再推辭,朝他們微微一笑,又將平和的目光投向欲言又止的騰三石和蕭芷柔,寬慰道:“騰族長、蕭谷主,你們剛剛說的話我會銘記在心。這件事……我既不希望萍兒知道,也不希望你們插手,能否讓我自己解決?”

  “可是……”

  “我答應你們,不會將局面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更不會讓你們和萍兒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這……”

  “什么意思?”一頭霧水的慕容白來回打量著柳尋衣、蕭芷柔和騰三石,追問道,“什么事會鬧到‘無法收場’?少主這是……打算去哪兒?”

  “去找云追月。”

  “什么?”

  柳尋衣的直言不諱,立時引來慕容白幾人一陣驚呼。

  “難道少主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云追月的客院?”

  “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慕容白不假思索地打斷柳尋衣的疑惑,“云追月何許人?他的赫赫兇名江湖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你今時今日的身份,豈能只身犯險?”

  “不錯!”鄧泉重重點頭,“如果少主去見云追月,我等必當同行護衛,以策萬全。”

  “黑執……少主!”意識到自己叫錯的許衡連忙改口,“你是不是打算找云追月算賬?用不用我召集兄弟……”

  “我只是找他談談,又不是找他廝斗。”

  “少主和他……有什么好談?”凌青面露猶豫,似乎心有顧忌,“賢王府與龍象山一向不和,昨天的‘鋤奸大會’令兩家的關系變得愈發晦暗不明。眼下,外邊流言蜚語滿天飛。值此關鍵時刻,少主與云追月私下見面……說不定會在江湖中掀起軒然大波。茲事體大,我們要不要先通稟府主一聲……”

  “咳咳!”

  凌青話音未落,慕容白突然發出兩聲輕咳,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既是少主吩咐,我等自當遵奉,一切……小心為上就是。”

  似懂非懂的凌青先是一怔,而后在廖氏兄弟的眼神提醒下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剛剛言語有失,登時臉色一變,連忙向柳尋衣拱手賠罪:“少主,我剛剛……”

  “你剛剛說的沒錯,這么大的事確實應該知會謝二爺一聲。可眼下謝二爺送客未歸,不如……勞煩凌兄出去迎一迎,也好第一時間將我的動向告訴他,免得鬧出不必要的誤會。”

  “這……”

  言罷,未等誠惶誠恐的凌青應答,柳尋衣已頭也不回地朝遠處走去。

  見狀,慕容白、鄧泉先朝進退維谷的騰三石和蕭芷柔拱手道別,而后率許衡、廖川、廖海快步朝柳尋衣追去。

  “柔兒,你說尋以他……會不會和襄兒撕破臉?”

  “我相信尋衣,既然他答應我們不會和云追月鬧翻,就一定懂得克制。”蕭芷柔望著柳尋衣漸行漸遠的背影,別有深意地說道,“雖然他是洛天瑾的兒子,但他和姓洛的不一樣。他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得失,而是家人的感受。當今世上,尋衣最疼愛的人是萍兒,他一定不舍得讓萍兒傷心。”

  “那他此去……”

  “我猜……他也許是想和云追月將話挑明,與他劃清界限。畢竟,讓尋衣原諒一個處心積慮算計他二十多年的人,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以為父對杜襄的了解,他一定不會棄你而去。”騰三石苦澀道,“如果尋衣態度鮮明,立場堅定,我擔心縱使他能夠克制,杜襄也未必能夠克制……”

  “爹,云追月和尋衣……對我而言從來都不是兩難的抉擇,因為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

  “老夫明白了。”

  “尋衣背著我們偷偷去見云追月,就是擔心我們左右兩難。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辜負他的良苦用心?”

  “柔兒,你……真的放心?”

  面對騰三石的再三追問,蕭芷柔心如止水,成竹在胸。

  “知子莫若母,既然當娘的都不擔心,做外公的更不必多慮。那我們……回去靜候佳音吧!”

  騰三石望著柳尋衣遠去的方向,口中發出一道滿含無奈的嘆息,而后與蕭芷柔一起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騰盟主、蕭谷主,二位請留步!”

  見蕭、騰轉身離開,沉思不語的凌青如大夢初醒般快步追上前來,畢恭畢敬地朝二人拱手一拜:“兩位前輩久居江湖,深諳世事。晚輩現有一事不明,斗膽請二位前輩指點迷津。”

  “你是不是想問尋衣?”騰三石一眼洞穿凌青的心思,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在擔心什么?”

  “騰盟主慧眼如炬,在下不勝欽佩。我的憂慮……確與少主有關。”凌青苦笑道,“剛剛我說錯話,少主他……是不是生氣了?”

  “你和尋衣打交道的時間比我們長久,他的性子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騰三石不答反問,“依你之見,我外孫可是心胸狹隘,小肚雞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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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然不是!”凌青正色道,“昔日,黑執扇待我們如骨肉兄弟,一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凡府主有令,黑執扇必定當仁不讓。但凡遇到危險,他更是一馬當先……”

  “既然你是尋衣的手足兄弟,他又豈會因為你的一時失言而生氣?”

  “話雖如此,可少主剛剛說的那番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令我感到十分不安。任我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出究竟什么地方奇怪?我的不安又是從何而來?”

  “賢王府人才濟濟,藏龍臥虎,能在眾弟子中嶄露頭角的無一不是精明強干之輩。如果老夫沒有記錯,洛天瑾在世時你已得到重用,理應比其他人更有遠見、更具智慧,可為何今日卻連如此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騰三石話里有話地問道,“凌青,你究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還是……心存異想,故意為之?”

  “這……”凌青大驚失色,慌忙請教,“我對少主忠心耿耿,豈敢心存異想?此間癥結,在下實在百思不解,敢請騰盟主明示!”

  “此事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騰三石諱莫如深地笑道,“一言以蔽之,人情世故。尋衣一如既往地將你們視作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好兄弟,不代表你們也可以將他當成昔日那位常共臥起,大被同眠的‘黑執扇’。換言之,從你們改稱他為‘少主’的那一刻開始,他對你們可以繼續無視尊卑禮數,但你們對他卻再也不能泯滅敬畏之心。而這……正是令你自覺奇怪、心亂不安的癥結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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