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五百八十七章 :依依惜別
  一路疾行,柳尋衣偷偷摸摸地回到賢王府。

  出來時,他擔心被人察覺,因此不敢走門窗,而是推開房頂的幾片磚瓦,為自己開辟一條出路。

  回來時依舊如此,從房頂的窟窿小心翼翼地鉆進來,再倒掛在房梁上將磚瓦鋪好,而后一個空翻,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房間內漆黑如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柳尋衣摸黑摘下自己的黑巾,胡亂褪下身上的夜行衣,方才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從而將桌上的燭臺點燃,漆黑的房間內登時亮起一縷聊勝于無的幽黃。

  “三更半夜,你這身打扮是去哪兒了?”

  突然,一道滿含質疑的聲音自房間角落響起,令柳尋衣心頭一驚,剛剛由于內心緊張,因此未發現房中有人潛伏。

  一瞬間,柳尋衣的腦中涌現出成千上萬個念頭。即便如此,他仍遲遲不肯回頭。

  伴隨著一陣略顯遲疑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柳尋衣的心隨之提到嗓子眼,他背對著越走越近的不速之客,右手緩緩探向桌上的茶杯,眼底深處迸射出一道冷厲的殺機。

  “尋衣?”

  突然,一只蒲扇大手搭在柳尋衣的肩頭,輕輕一拽,令其轉過身來。

  然而,當柳尋衣轉身的一瞬間,臉上的殺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淡然的微笑。與此同時,他將手中的茶杯朝前一舉,寒暄道:“秦兄,喝茶!”

  不知何時?空空如也的茶杯,竟已變成一杯熱茶。

  “你這是……”

  望著熱氣騰騰的香茗,秦苦不禁一愣,錯愕道:“尋衣,大半夜去哪兒了?鬼鬼祟祟的,莫非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言重了。”柳尋衣自嘲道,“只不過是一些私事,不想被人發現而已。”

  “私事?”

  秦苦面露狐疑,眉頭微皺,一雙小眼審視著苦笑不語的柳尋衣,將信將疑道:“什么私事要在三更半夜……”

  言至于此,秦苦的眼神陡然一變,迅速湊到柳尋衣身前,用鼻子輕輕一嗅,遲疑道:“是香味?”說著,又拼命吸了幾口,篤定道,“是胭脂的味道!”

  言罷,秦苦后退一步,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著滿眼尷尬的柳尋衣,質問道:“只有女人才會用胭脂。柳尋衣,別告訴我,你有什么怪癖?”

  “秦兄,我……”

  “別過來!”秦苦伸手攔下欲要上前的柳尋衣,提防道,“我說你為何對洛凝語不感興趣,反而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看,原來竟有這般嗜好?”

  見秦苦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柳尋衣哭笑不得,啞口無言。

  “嘿嘿……”秦苦的臉上突然綻露出一抹壞笑,揶揄道,“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關于……女人。”

  “唉!”柳尋衣一愣,輕嘆道,“本不想讓別人知道,卻不料還是被你發現。”

  “你……”秦苦面露驚詫,難以置信道,“你真在外邊藏了一個女人?”

  “這……”柳尋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這種事,其實……”

  “身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這么多年孑然一身,有時寂寞難耐也是情有可原。”秦苦接話道,“可是……你畢竟是柳尋衣,是北賢王的準女婿,下月初八便和洛凝語成親,難道你已饑渴難耐,竟連一個月都不肯等?”

  “其實我……”

  “別說了!都是男人,我理解。”秦苦打斷柳尋衣的辯白,戲謔道,“我以為只有像我這種心志不堅的男人,才會做這種事。沒想到你這種一臉正氣的人也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哈哈……”

  面對秦苦的挖苦,柳尋衣面紅耳赤,卻又不敢反駁,擔心越描越黑。

  “罷了罷了!”秦苦連連擺手,“酒色財氣,人之性也。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不必擔心。”

  “謝了。”柳尋衣慚愧道,“待我和凝語成親后,不會再做這種事。”

  “那倒無所謂。”秦苦滿不在乎地笑道,“只不過以后要小心點,偷腥是小,被發現才是大麻煩。切記,下次一定收拾干凈再回來,女人的直覺遠比我的鼻子更靈敏。”

  面對秦苦的“諄諄教誨”,柳尋衣暗自苦笑,沉默不語。

  “還有,婊子無情,輕易和你勾搭的娘們兒,十之八九貪慕虛榮。因此,你玩歸玩,千萬別對她們動真感情。”秦苦信誓旦旦地勸道,“這種事,我可是過來人。”

  對此,柳尋衣依舊笑而不語。

  “你不用看我,我一聞你身上的胭脂味,就知道肯定不是正經女人。”秦苦撇嘴道,“大家閨秀身上都是淡香,絕不會用這種難聞刺鼻的庸脂俗粉。”

  “是是是!”柳尋衣拉秦苦入座,趁機轉移話題,“三更半夜,你為何會在我的房間?”

  “我是來向你賠罪的。”秦苦神情一稟,臉上的戲謔之意漸漸消散,“尋衣,對不住,我恐怕要失言了。”

  “失言?”

  “是啊!我曾答應過你,會一直留在賢王府輔佐你和洛府主。結果卻……”

  雖然秦苦閃爍其詞,但柳尋衣已猜出下文。

  “秦兄不必介懷,如今你已貴為秦家家主,論資排輩與其他門派的掌門亦可平起平坐。”柳尋衣寬慰道,“因此,讓你繼續留在賢王府做副執扇,豈不是大材小用?更何況,秦明之事若非你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已經死了。算起來,是我欠你一命。”

  “自家兄弟,不說這些客套話。”秦苦不滿道,“我做秦家家主,最大的好處是再也不必為錢發愁。嘿嘿……秦明那個王八蛋雖然奸詐,但這些年也為秦家積攢下不少家底。前人播種,后人來收,因此這筆買賣一點也不虧。”

  “對了,我與‘秦氏三杰’有些誤會,如今你做了秦家家主,自然不能再水火不容,勞煩你替我向他們賠個不是。”

  “賠個屁的不是。”秦苦不屑道,“改日我讓他們向你登門賠罪。”

  言罷,柳尋衣與秦苦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河西?”

  “前幾日,段堡主傷勢太重,不宜奔波,因此一直等到今天。”秦苦沉吟道,“原來,秦明以段家二十七口人的性命為要挾,迫使段堡主與他同行。其實,段堡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與家人團聚,如今他的傷情已經穩定,因此我們打算明日動身。今夜前來,順便向你辭行。”

  “明日?”柳尋衣大吃一驚,“這么急?”

  “秦明客死他鄉,秦家現在不知亂成什么樣。洛府主給我的建議,讓我早日回去主持大局,以免夜長夢多。”秦苦話里有話地說道,“更何況,我繼續留在洛陽城毫無意義。而且……洛府主也希望我快些離開。”

  柳尋衣明白秦苦的身不由己,故而輕嘆一聲,未再多言。

  “其實,宋玉是我故意放走的。”秦苦沒來由地說道,“我騙洛府主,說當夜宋玉趁亂逃走。呵呵……雖然洛府主沒有點破,但我看的出來,他早已洞悉一切。”

  “區區一個宋玉,府主不會放在心上。”柳尋衣笑道,“你用宋玉緩和與金復羽的矛盾,對于當下的秦家而言,實乃明智之舉。”

  “你支持我?”

  “當然!我雖是賢王府的人,但在宋玉這件事上,我認為你做的沒錯。”柳尋衣道,“再者,由你做秦家家主,日后河西秦氏與賢王府的關系必定固若金湯。府主舍棄一個小小的宋玉,卻換回整個河西秦氏的支持,這筆買賣怎么算都賺的盆滿缽滿。”

  “這倒是!”秦苦一臉憨笑,似是松一口氣。

  柳尋衣端起茶杯,敬道:“今夜我以茶代酒,預祝秦兄前程似錦,河西秦氏萬古長青。”

  “干了!”

  秦苦一時興起,竟將熱茶一飲而盡,險些燙掉舌頭,惹得柳尋衣哈哈大笑。

  “還有一事,我猜你或許不知。”秦苦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秦大他們告訴我,金復羽在橫山寨屯兵十萬,準備光復金國。”

  “什么?”

  只此一言,令柳尋衣興致全無,猛然拽住秦苦的胳膊,火急火燎地追問道:“此話當真?”

  秦苦似乎沒料到柳尋衣會有這么大的反應,當下一愣,遲疑道:“我想……秦大他們應該不會騙我。他們說,秦明來洛陽城的目的,正是受金復羽的蠱惑,企圖拖延洛府主推行宗級之事。”

  言至于此,秦苦稍作思量,而后將有關“岳陽樓會”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柳尋衣。

  柳尋衣聽后震驚無比,久久不能平復。

  “你猜……府主知不知道橫山寨的秘密?”柳尋衣試探道。

  “鬼知道。”秦苦撇嘴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只將此事告訴你一人,并未告知洛府主。”

  “這……”

  此刻,柳尋衣心亂如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尋衣,亂世之中,誰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秦苦狡黠道,“我趕著回去,主持大局是小,趁機撈些金銀是真。萬一蒙軍南犯,順手將秦家剿滅,我有錢傍身,總好過沿街乞討。嘿嘿……”

  “秦兄萬事小心,自己保重。”

  “如果……我是說‘如果’。”秦苦話鋒一轉,叮囑道,“如果洛府主被蒙古人盯上,你千萬別犯傻,能跑趕緊跑。到時如果秦家幸免遇難,你便來找我。”

  秦苦率真直言,令柳尋衣感動不已。

  二人以茶代酒,秉燭夜談,直至天近拂曉,方才滿心惆悵地依依惜別。

  “秦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后會有期!”

  “我們一定會再見!”言罷,秦苦心頭一動,忙道,“對了,這段時日凌瀟瀟與洛天瑾……似乎有些貌合神離,不太對勁。她曾讓我查探你的底細,料想應該還有下文,我走后你自己小心。”

  “放心!一路保重!”

  “保重!”

  互道珍重,秦苦大步離去。

  心神不寧的柳尋衣獨自坐在桌旁,反復回味著秦苦剛剛的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沉默良久,柳尋衣下意識地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胭脂,隨手扔在桌上。

  自從被湯聰“提醒”后,柳尋衣與秦衛密會便會多留一手。

  這包胭脂,是他看到秦衛留下的訊號后,提早從市集上買的,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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