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五百六十四章 :烜赫一時(一)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

  睡眼惺忪的秦苦,一邊整理著凌亂的衣袍,一邊哈欠連天地跟在兩名婢女身后,搖頭晃腦地穿屋過院,直奔凌瀟瀟的房間。

  “副執扇,夫人在里面等你,請!”

  望著不茍言笑的兩名婢女,秦苦一頭霧水,愈發糊涂。

  叩門而入,房間內一片昏暗,死氣沉沉,簡直與外邊的陽光明媚形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夜未眠的凌瀟瀟靜如泥塑般坐在桌旁,目光呆滯,神情莫名,即便秦苦走到面前,她仍渾然不覺,甚是古怪。

  “咳咳!”

  當凌瀟瀟從沉思中驚醒,看到一臉憨笑的秦苦時,黛眉微微一簇。

  “坐下說話。”

  “謝夫人!”

  秦苦的眼珠滴溜亂轉,將里里外外環顧一遍。當他看到內室床榻上整齊的被褥時,表情微微一僵,而后故作懵懂,恭維道:“府主起的真早,不愧是日理萬機的武林盟主。”

  聞言,凌瀟瀟的臉色驟然一變,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悲涼之意,淡淡地應道:“一日之計在于晨。瑾哥他……一向是然糠照薪,雞鳴而起。”

  “那是!那是!”秦苦連連點頭,“府主何許人也?豈能像我這般好吃懶做。”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無真才實學,瑾哥不會破格提拔你。”

  見凌瀟瀟對自己的調侃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有問有答,秦苦的心里不禁暗生疑竇,干笑道:“夫人說過,你我在府中盡量不要見面,今日……為何突然將我叫來?”

  “本是光明正大,又何懼旁人的閑言閑語?”

  “夫人教訓的是。”

  “不必恭維。”凌瀟瀟擺手道,“柳尋衣的底細打探的如何?”

  “柳尋衣的戒心極重,說話幾乎滴水不漏。”秦苦愧疚道,“不過夫人放心,我會繼續找他的破綻。”

  “戒心越重,越有問題。”凌瀟瀟思忖道,“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知道柳尋衣是忠是奸?”

  “什么意思?”秦苦愕然道,“何為‘時間不多’?”

  凌瀟瀟眼神一變,自知錯口失言,但臉色依舊從容,淡然道:“婚期越來越近,豈非時間不多?”

  “哦。”秦苦嘿嘿一笑,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夫人,但又怕夫人怪罪……”

  “何事?”

  “實不相瞞,我已將夫人交代的事……如實告知柳尋衣。”

  “什么?”

  只此一言,凌瀟瀟的臉色陡然一變,怒斥道:“秦苦,你好大的膽子!我曾對你千叮萬囑……”

  “夫人稍安勿躁,且聽我把話說完。”秦苦連忙解釋,“我將實情告訴柳尋衣,絕非出賣夫人,而是想博取柳尋衣的信任。”

  “博取信任?”凌瀟瀟冷哼道,“你出賣我,竟還有諸多借口?”

  “字字無虛!”秦苦煞有介事地說道,“在我向他和盤托出前,曾早出晚歸,故意躲著柳尋衣,直至半月前才向他攤牌。”

  “為何?”

  “因為我要讓柳尋衣知道,此事經我深思熟慮,反復琢磨。”秦苦壞笑道,“唯有如此,他才能相信我真的背叛夫人。”

  “這樣做有什么好處?”此刻,凌瀟瀟已從秦苦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臉上的怒氣漸漸消散幾分,狐疑道,“你居心何在?”

  “讓柳尋衣認為我對他情深義重,從而徹底相信我,直至放下戒心,對我實話實說。嘿嘿……”

  望著秦苦一臉奸詐的模樣,凌瀟瀟不禁發出一陣冷笑:“反間計?”

  “正是!時至今日,柳尋衣已對我全無戒備。”

  “哦?”凌瀟瀟柳眉輕挑,似笑非笑地問道,“既然如此,你認為柳尋衣是忠是奸?”

  “雖不敢言忠心耿耿,但至少沒有反叛之心。”秦苦沉吟道,“恕我直言,柳尋衣對小姐似乎沒什么感情,但對賢王府卻是真心實意。想想倒也正常,畢竟沒有賢王府,就沒有今時今日的柳尋衣。”

  “依你之見,柳尋衣并無可疑?”

  “這段時間,我整天和他混在一起。每天除了自己練功,督促下三門弟子練功之外,其余的無外乎吃吃喝喝,皆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瑣事。”秦苦回憶道,“對了!他經常找林方大喝酒,都說他們是八拜之交,但我感覺他二人似乎心有隔閡。見面幾乎不說話,只是一通豪飲,直至酩酊大醉。”

  “林方大對語兒自幼傾慕,眼見最心愛的女子即將嫁作人夫,心中豈能痛快?”

  “自己最喜歡的女人,嫁給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嘖嘖嘖,真是天意弄人。”秦苦惋惜道,“只可惜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喜歡小姐的,小姐不喜歡。小姐喜歡的,又不喜歡小姐。唉!月老搭錯紅繩,耽誤兩對兒鴛鴦。”

  “兩對兒鴛鴦?”凌瀟瀟心生好奇,反問道,“我只知林方大對語兒有情,卻不知誰又和柳尋衣湊成一對兒?”

  “難道夫人看不出來?”秦苦故作神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說的是……”

  “洵溱!”秦苦撇嘴道,“這段時間,他們每次見面都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好像上輩子結過仇怨似的。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便是洵溱醋意橫生,由愛生恨……”

  “行了!”見秦苦又要滔滔不絕地信口開河,凌瀟瀟不禁心煩意亂,打斷道,“無聊的事不必再提,你只要告訴我,柳尋衣此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雖然他對小姐若即若離,貌似感情不深,但……我認識他這么久,從未見他尋花問柳,偷雞摸狗,算是一位正人君子。”秦苦沉吟道,“柳尋衣的性子,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如果夫人肯對他坦誠相待,相信……他會對夫人以心換心。”

  聞言,凌瀟瀟不禁美目一瞪,厲聲道:“秦苦,莫非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我面前耍心眼?”

  秦苦一怔,登時面露委屈。

  “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凌瀟瀟慍怒道,“你并非在柳尋衣面前用反間計,而是左右逢源,兩面討好,大施雙重反間!”

  “這……”秦苦哭喪道,“從何說起?”

  “你口口聲聲說出賣我,是為博取柳尋衣的信任。此刻你出賣柳尋衣,又豈非在蒙蔽我的戒心?”凌瀟瀟冷喝道,“花言巧語,滿腹禍心,口中沒有一句實話。”

  秦苦面露不悅,辯駁道:“捉賊拿贓,捉奸在床!夫人憑什么羞辱我?”

  “憑什么?”凌瀟瀟怒極而笑,“就憑你剛剛一句‘坦誠相待,以心換心’,分明是想騙我向柳尋衣道出自己的真正心思。”

  秦苦小眼一瞪,惱怒道:“夫人替女兒把關,試一試自己的準女婿,縱使向柳尋衣實話實說又有何妨?正如夫人剛剛所言,本是光明正大,又何必偷偷摸摸?”

  言至于此,秦苦的眼中閃過一道鄙夷的精光,揶揄道:“夫人莫非想反悔?利用完我,又不想給賞錢,于是隨隨便便找一個借口敷衍我?”

  “放肆!”凌瀟瀟訓斥道,“你以為我是你嗎?”

  “嘿嘿,夫人當然不會這么小氣。”秦苦嬉皮笑臉,油嘴滑舌,“我一向賬目分明,恩怨兩清。誰給我錢,我便替誰做事。如果夫人信不過我,讓小的滾蛋便是。”

  凌瀟瀟緊緊注視著秦苦的言行舉止,沉默良久,忽然發出一聲嘆息,苦澀道:“罷了!姑且相信你一次。”

  “夫人不必勉強,我自幼沒爹沒娘,人窮志短臉皮薄,實在受不了這種委屈……”

  見秦苦的聲音帶著哭腔,凌瀟瀟不禁面露不耐,道:“大不了……上月的賞錢多給你一些便是。”

  “夫人英明!”

  秦苦翻臉如翻書,羞憤委屈的臉上瞬間布滿和藹恭敬的笑容。

  凌瀟瀟猶豫再三,試探道:“秦苦,你……愿做我的人嗎?”

  “啊?”秦苦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雞啄米似的連連叩頭,“不可!萬萬不可!夫人,茲事體大,非同小可。在下清白是小,夫人名譽是大,一旦被府主知道,你我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混賬!”見秦苦誤會自己的意思,凌瀟瀟不禁臉頰一紅,啐道,“是讓你替我做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替你做事?”秦苦愣愣地望著凌瀟瀟,眼睛一連眨巴幾十下,似是沒能反應過來。

  “罷了!”凌瀟瀟身心俱憊,全無心思與秦苦耍貧斗嘴,順袖中掏出一沓銀票扔在桌上,擺手道,“你下去吧!”

  “那……還用我繼續監視柳尋衣嗎?”

  “不必了。”凌瀟瀟心不在焉道,“你剛剛說過,柳尋衣恩怨分明,喜歡‘以心換心’,我再繼續讓你監視他,豈非令他寒心?”

  秦苦一臉失望,喃喃自語:“他寒不寒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財路斷了……”

  說罷,失魂落魄的秦苦離開凌瀟瀟的房間,如行尸走肉般踉蹌著朝東院走去。

  “秦苦!”

  突然,一道冷厲的聲音自廊中響起,登時令秦苦心頭一驚。

  轉彎處,面色凝重的慕容白閃身而出,死死攔住他的去路。

  “七爺?”

  “秦苦,你剛剛在夫人的房間作甚?”

  聞言,秦苦臉色驟變,連忙解釋:“千萬別誤會,我剛剛只是……”

  “廢話少說,隨我去見府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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