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芷柔自幼體弱,心口痛的毛病亦是與生俱來。
當年,騰三石夫婦遍尋藥方,為其固本培元,調養滋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令蕭芷柔的體質變的與常人無異。然而,心口痛的毛病卻一直未能根治。
當初,蕭芷柔只在情緒激動時才會偶爾犯病,并且痛覺短暫,無甚大礙。
后來她大難不死,在絕情谷遇到桃花婆婆,悉心調理之后許久未犯,本以為痊愈,卻不料在接受葉桐傳功之后,竟然舊疾復發。
心口痛的毛病非但卷土重來,而且痛楚愈發強烈,持續的時間愈發長久。
當年,桃花婆婆擔憂葉桐的病情,因此尚未發現蕭芷柔舊疾復發,便已匆匆離開絕情谷。
事后多年,蕭芷柔一直在設法自醫,可惜天意弄人,無論她如何調養,卻終究是竹籃打水,于事無補。
發病時突如其來,毫無征兆,瞬息間心痛如絞,苦不堪言。但事后又恢復如初,與常人無異。
雖是頑疾,卻無性命之憂,亦無持續之兆。久而久之,蕭芷柔對此習以為常,不再費心醫治。
凡事有得必有失,蕭芷柔得到葉桐的內力算是一大幸事,故而留下心口痛的毛病,也算是一種天意。
此一節,絕情谷弟子大都知曉。
今日與云追月交手,情緒激動加之內力驟起,令蕭芷柔于生死一線之際舊疾復發。
望著神情痛苦的蕭芷柔,云追月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眼中涌出一抹難以名狀的復雜之色,不知是喜是憂?
陣陣絞痛令蕭芷柔的氣息變的愈發急促,身體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
此刻,她已無心再與云追月一爭高下,只想緊閉雙眸,獨自忍受著心口如針刺火燙一般的痛楚,并默默祈禱這一切趕快結束。
不知不覺間,蕭芷柔的臉上已是汗如雨下,梨花帶雨,楚楚動人,令人心生惻隱,我見猶憐。
“這可如何是好?”
望著突然發病的蕭芷柔,絕情谷弟子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手足無措,坐立難安。
然而,此時卻有比唐阿富、常無悔等人更心急如焚的人,那便是騰三石和洛天瑾。
此二人,一個老眼巴巴地望著蕭芷柔,將手中的茶杯攥的粉碎。另一個本就傷勢未愈,再被眼前的一幕深深觸動,難免急火攻心,咳嗽的愈發劇烈,一股股鮮血抑制不住地順著他的嘴角溢出,任由謝玄等人好話說盡,洛天瑾的心情卻始終難以平復。
“柔兒,你心口痛的毛病又犯了嗎?”
云追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蕭芷柔,陰陽怪氣地說道:“任你武功蓋世,只怕此時再難施展出分毫……”
“云追月!”
洛天瑾不顧謝玄等人的勸阻,執意站起身來,怒聲道:“你休要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云追月不怒反笑,諷刺道,“說起趁人之危,我豈能與你相比?今日,天下誰都有資格教訓我,唯獨你洛天瑾,不配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你……”
“你想救她嗎?”云追月戲謔道,“可以!只要你上來替她受死,我便饒她一命,如何?”
“我……”
賢王府眾人見洛天瑾欲意氣用事,趕忙圍上前去,將其硬生生地按到椅子上。
“云追月,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洛天瑾恨的毛發倒立,睚眥俱裂。
“哈哈……”
云追月仰天大笑,笑聲中極具輕蔑與鄙夷,轉而向蕭芷柔說道:“柔兒,你看見了?聽見了?洛天瑾根本不敢用自己的命來換你的命,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膽鼠輩,道貌岸然的無恥小人。永遠只會耍嘴皮子,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他心里只有他自己,其他任何人都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亦或被他玩弄的傀儡,連你也不例外!”
“云追月,你住口!”
“怎么?”見洛天瑾大發雷霆,云追月的笑容變的愈發燦爛,也愈發瘋狂,“被我戳中軟肋,不知該如何掩飾,于是惱羞成怒了?怒吧!盡情的怒吧!你越是憤怒,我越是痛快。”
言至于此,云追月的眼神陡然一狠,咬牙切齒地說道:“洛天瑾,我巴不得親眼看到你怒火攻心,暴斃而亡!”
說罷,云追月身形一晃,眨眼掠至蕭芷柔身前。
“啊……”
伴隨著一聲猝不及防的輕呼,云追月的左臂突然攬住蕭芷柔的細軟腰肢,順勢將其拽入懷中,眼中的暴戾之意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柔情似水,含情脈脈。
見此一幕,唐阿富的眼神陡然一寒,不著痕跡地推劍出鞘,欲要伺機而動。
洛天瑾怒由心起,惡向膽生,此時他看向云追月的雙眼恨不能噴出火來。
騰三石虎目如炬,心弦緊繃,左腳跟稍稍抬起,右腳尖將地上的磚塊生生碾碎,身子前傾,宛若一只蓄勢待發的豹子,準備隨時發出致命一擊。
此刻,四周之人無不對眼前的一幕驚詫不已。一時間,全場靜如死寂,一片啞然。
神郁氣悴的蕭芷柔艱難地睜開雙眸,與云追月迎面而視。
發香四溢,口吐幽蘭,令云追月神搖魂蕩,意亂情迷。
“洛天瑾不敢以命換命,我敢!”云追月一字一句地說道,“柔兒,為你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做。性命于我而言,遠不及你萬分之一。我活在世上的意義,只為你……”
“夠了!”
蕭芷柔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她強忍著心口的陣陣痛意,語氣生硬地說道:“你與我相識多年,自然知道我的脾氣秉性。若是我不情愿的事,誰也休想勉強。”
“你若情愿,哪怕被人愚弄欺騙……也不在乎,是嗎?”云追月愁腸百結,淚珠千行,心有不忿地哽咽道,“為什么?為什么洛天瑾對你一傷再傷,你仍對他念念不忘?而我……一再為你打破自己的底線,甚至不惜踐踏自己的尊嚴,一次又一次地對你掏心挖肺,但你卻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難道你真的看不出我的心意嗎?要不要我將自己的心挖出來……”
“簡直荒謬!”
蕭芷柔猛吸一口氣,奮力推開云追月的懷抱,慍怒道:“我與姓洛的恩斷義絕,并不代表要與你雙宿雙棲,你說的那些話簡直混賬。我是一個人,不是一件東西,不需要尋找主人,更不需要做出非此即彼的荒唐選擇!再者,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曾對天立誓,此生此世斷情絕愛,不再動情,你……休要逼我!”
“斷情絕愛……不再動情……”云追月惱怒道,“為何洛天瑾犯下的錯,要讓你我承擔惡果?”
“洛天瑾是洛天瑾、你是你、我是我,三者豈能混為一談?”蕭芷柔不悅道,“一直都是你的心魔在作祟,害你心生誤會,至今仍執迷不悟。其實,我對你只有兄妹之義,斷無男女之情。”
“胡說!”云追月倔強道,“當年若不是洛天瑾橫插一腳,你我早已共結連理……”
“你……唉!”
見云追月固執己見,蕭芷柔不禁嘆息一聲,不再多言。
此刻,她的心口痛已漸漸緩解,但她仍佯裝不適模樣,幽幽地說道:“你若想殺我,便盡快出手。錯失良機,當心追悔莫及。”
此言一出,云追月的眼神陡然一滯,他目光復雜地望著如臨大敵般的蕭芷柔,呢喃道:“我想!太想了!我真恨不能立刻殺了你,然后自殺,與你在九泉之下做一對兒夫妻。然而,自殺容易,但殺你……卻難如登天。柔兒,你可以死,但絕不能死在我手里……”
聞言,蕭芷柔眼神一緩,內心不禁泛起一絲愧疚之意。
“你說的對,是我執念太重,鉆了牛角尖。”云追月的語氣漸漸柔和,心不在焉道,“我不能對你起殺心,也不該對自己起殺心,因為我們都很無辜,真正該死的人……是他!”
話音未落,云追月的眼神驟然一狠,同時腳下一動,身形瞬間化作一串模糊的殘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場邊的洛天瑾掠去。
“不好!”
見云追月欲破壞武林大會的規矩,擅自對洛天瑾出手,清風臉色大變,登時暴喝一聲,似是在提醒洛天瑾。
與此同時,清風與玄明、殷白眉等人相繼飛身而起,一起朝云追月殺去。
“保護府主!”
此刻,謝玄、雁不歸、慕容白等賢王府弟子爭先恐后地挺身而出,一個個神情堅定,視死如歸。他們將洛天瑾擋在身后,誓死抵抗云追月的突襲。
然而,未等清風等人出手攔截,亦未等謝玄等人與云追月照面交手,一道白色倩影陡然閃掠而出,憑空浮現在云追月身前,攔住他的去路。
“柔兒!”
見蕭芷柔虛汗已褪,氣定神閑,云追月幡然醒悟,隨之心頭一沉,憤懣道:“你又想救他?”
“不!”
蕭芷柔神情一稟,正色道:“我是在救你!”
“你……”
“呼!”
未等云追月開口辯駁,蕭芷柔突然揮出一掌,凌空蕩出一道渾厚無比的氣勁,登時將毫無防備的云追月橫掃而出。
飛出廢墟,云追月方才將這股氣勁化去,身形在半空連翻數周,堪堪落地。
局勢風云突變,令清風、玄明等人不得不倉促收招,面面相覷。
“云圣主的聲東擊西之策固然高明,但在我面前,卻仍不值一哂!”
未等清風向云追月發難,蕭芷柔搶先開口替云追月解圍,并替他編出一個蹩腳的理由,解釋其剛剛的不軌之舉。
好在云追月并未與洛天瑾的人正面交手,否則就算他跳進黃河,也休想洗脫破壞武林大會規矩的罪名。
見事有古怪,金復羽欲慫恿秦明等人伺機挑撥,卻不料徐清年竟率先出面圓場,并搶在眾人清醒之前,義正言辭地高聲宣布結果。
“此戰,云圣主離場,蕭谷主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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