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江州風波(一)
  北鄰長江水,南依鄱陽湖。江南煙雨地,吳楚夢牽縈。

  江州,自古便是江南富饒之地,與昌盛繁華的隆興府隔湖而望,依舊保留著一股濃濃的古城風韻。

  與同在江南的蘇、杭、揚、柳等地相比,江州城小人少,反而別有一番難得的寧靜與恬淡。

  八月二十七,柳尋衣、湯聰、潘雨音來到江州地界。

  經過昨夜的一場蒙蒙細雨,今晨的江州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就連空氣都為之一新。

  江州城內,柳尋衣三人行走在熱鬧但不擁擠的大街上,腳踩著依舊有些濕潤滑膩的青石磚,口鼻中呼吸著雨后泥土的芬芳,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放眼望去,三三兩兩的行人,游走駐足于路邊鱗次櫛比的小販商攤,青年俊才陪著窈窕美人,流連于胭脂水粉,風車紙鳶,不時打情罵俏,撥雨撩云,盡是才子佳人,滿眼盎然生機,果真羨煞旁人。

  街道兩側的酒樓、茶肆內,另一群年紀稍長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飲茶對弈、或插科打諢、或評書哼曲、或獨自假寐,又是一派安逸悠然的江南眾生相。

  這些尋常百姓,雖胸無大志,但卻有一顆隨遇而安、及時行樂的心,在動蕩不安的亂世之中,倒也能活出一種逍遙自在的獨特滋味。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柳大哥,你快看!”

  突然,潘雨音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座三層樓閣,笑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潯陽樓。”

  “傳聞潯陽樓中有天下第一美酒。”湯聰眼泛精光,戲謔道,“既來之,則安之。門主,我們何不進去痛飲幾杯?”

  聞言,柳尋衣遠眺潯陽樓,但見樓閣之內人頭攢動,形影憧憧,定有江南才子在其中舞文弄墨,吟詩作對。此情此景,令柳尋衣頓生羨慕之情,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又覺悲從中來,胸中如堵,苦悶難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解脫?

  心念至此,柳尋衣不禁苦澀一笑,道:“身負重任,豈能貽誤?我們應速速前往絕情谷,向絕情谷主問清一切,化解兩家恩怨,以免一錯再錯。至于潯陽樓中的天下第一美酒……還是等下次再嘗吧!”

  話雖如此,潘雨音和湯聰還是能從柳尋衣的語氣中,察覺到一抹失落之意。

  提及桃花婆婆,潘雨音不禁面露擔憂,遲疑道:“柳大哥,洛叔叔會不會為難師父?”

  “斷斷不會!”柳尋衣回道,“潘姑娘盡管放心,府主只想化解與絕情谷的誤會,斷不會為難任何人。”

  說罷,柳尋衣將話鋒一轉,問道:“潘姑娘,如今我們已踏入江州地界,不知距絕情谷……還有多遠?”

  “不遠了!我們此刻前往潯陽碼頭,正午前便可抵達絕情谷。”

  “碼頭?”湯聰詫異道,“我們要乘船去絕情谷?難道絕情谷不在山中?”

  “此‘谷’非彼‘谷’!”潘雨音輕笑道,“絕情谷并非山谷,而是河谷。”

  “河谷?”

  “正是。”潘雨音解釋道,“沿江而下,逢狹入彎。千折百回,穿礁過林。曲徑通幽,方見絕情。絕情谷本是一處世外桃園,由于四周河道眾多,并且水流急緩無序,又暗藏礁石,因此外人很難尋到。冒然前往,十之八九會在千溝萬壑中陷入迷途,如遇不測風云,甚至有生死之虞。”

  “原來如此。”

  “當年,桃花婆婆隱居在絕情谷,前來求醫問藥者越來越多,船運生意興隆,于是當地有許多船夫漁民,不惜涉險嘗試,久而久之探索出一條相對安穩的航道,以供來往便利。”潘雨音補充道,“可惜好景不長,后來桃花婆婆與葉前輩雙雙離去,前去求醫者隨之減少,船運生意大不如前,因此愿去絕情谷的船夫,也變的越來越少。”

  柳尋衣若有所思地接話道:“不久后,武林異教‘絕情谷’悄然崛起,更令常人不敢輕易靠近。”

  “豈止是不敢靠近?簡直是有去無回。”湯聰苦笑道,“據我所知,江湖中凡擅闖絕情谷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傳聞,絕情谷主在河道中布下無數暗器機關,若無谷中弟子引路,外人怕是連上岸的機會都沒有。如若不然,正派人士又豈能坐視此等異教,在中原腹地越做越大?”

  柳尋衣沉吟道:“二十年光陰斗轉星移,就算當年熟悉河道的船夫還在,也定然垂垂老矣。就算有力駕舟,怕也沒有那個膽量……”

  言至于此,柳尋衣不禁面露苦澀,遲疑道:“潘姑娘,你……可熟悉河道?”

  “柳大哥,我連駕舟都不會,一上船便覺的四面是水,東西南北已是混淆不清,又豈能熟悉河道?”

  “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湯聰錯愕道。

  潘雨音微微一笑,搖頭道:“潯陽碼頭上有一對兒錢氏兄弟,他們是唯一能駕舟進入絕情谷的人。”

  “錢氏兄弟?”

  “不錯。”潘雨音點頭道,“上次唐大哥帶我們入谷,也是由錢氏兄弟駕舟。平日里,錢氏兄弟與其他船夫無異,只有遇到絕情谷弟子時,他們才會駕舟入谷。因此,外人并不知道他們與絕情谷的關系。”

  “如此甚好。”柳尋衣大喜,忙道,“我們速速前往碼頭……”

  “柳大哥且慢。”潘雨音躊躇道,“我雖認識錢氏兄弟,但……他們卻未必認識我。”

  “此話怎講?”

  “唐大哥說過,錢氏兄弟除絕情谷弟子之外,六親不認。我上次乘船是以客人的身份,所以……”潘雨音面露尷尬,吞吞吐吐道,“所以這次他們未必肯幫我們,若想萬無一失,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們能找到一位谷中弟子引薦……啊!”

  話音未落,街邊突然沖出一個矮瘦男人,與猝不及防的潘雨音擦肩而過。若非柳尋衣及時出手攙扶,弱不禁風的潘雨音定會被那人撞個跟頭。

  男人行色匆匆,步伐迅捷。即便撞到人,腳下也未有半分遲疑,在湯聰的破口大罵聲中,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迅速消失在人群之后。

  “潘姑娘,你沒事吧?”柳尋衣眼神狐疑地望著男人的背影,頭也不回地問道,“可有受傷?”

  潘雨音暗嘆一聲“晦氣”,用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左臂,剛欲開口作答,眼神卻陡然一凝,而后慌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起來。

  “潘姑娘,你這是……”

  “柳大哥,我的荷包不見了!”

  潘雨音滿眼慌張地拽著柳尋衣的胳膊,略顯顫抖的聲音,甚至帶有一絲哭腔:“荷包里有爺爺留給我的玉佩,定是被剛剛那人順手牽羊……”

  “混賬東西!老子做賊的時候,他還沒斷奶呢!區區蟊賊,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湯聰獰聲道,“潘姑娘稍安勿躁,我這就去把荷包給你討回來。”

  話音未落,湯聰已閃身而出。身輕如燕,形似鬼魅,眨眼消失在街道盡頭。

  “人有好壞,事有利弊。江州繁盛,百姓富足,卻難免蟊賊橫行,為害鄉里。”柳尋衣哭笑不得,只能好言安慰。

  “抓賊嘍!”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頓時在大街上引起一片騷亂。

  來往之人,紛紛查看自己的錢袋荷包,見事不關己,方才各自長出一口氣。

  更有好事者,從茶樓、酒肆沖出,非要擠上前去看個熱鬧。

  當柳尋衣和潘雨音隨著看熱鬧的百姓,涌到近前時,卻見湯聰正被七八個兇神惡煞的漢子圍在中間。

  他們手持棍棒匕首,一個個橫眉豎目,面色兇狠,似是在怨恨湯聰多管閑事。

  在這些漢子中,柳尋衣一眼便認出剛剛盜取荷包的那個矮瘦男人。此刻,那人正瞪著一雙老鼠眼,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湯聰。

  反觀湯聰,手里拎著潘雨音的荷包,舉目四顧,滿臉不屑。

  “昔日大爺當神偷時,一向獨來獨往。”湯聰嘲諷道,“如今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茬不如一茬。當蟊賊竟也要拉幫結派,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矮瘦男人叫囂道:“廢話,你敢壞老子好事,今天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湯聰哼笑道:“老子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只憑你們幾個剩瓜爛菜,只怕連塞牙縫都不夠。”

  “上!”

  矮瘦男人大喝一聲,幾個漢子一擁而上,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唯恐傷及無辜,紛紛后退閃避。

  其中兩個蟊賊在經過柳尋衣身旁時,被柳尋衣一人賞了一腳,二人站立不穩,先后摔成“狗啃泥”。面門朝下,重重地砸在青石磚上,登時滿臉血污,狼狽不堪,惹來四周百姓的一片哄笑。

  “他還有幫手……”

  見狀,一個蟊賊慌忙大叫起來。可惜他話音未落,湯聰迎面一拳,已狠狠砸在他的臉上,瞬息之間,眉骨斷裂,鼻梁粉碎,翻倒在地,疼的哀嚎不止,連連打滾。

  湯聰以一敵眾,柳尋衣稍加援手,彈指間便將幾個蟊賊全部打翻在地。

  “他媽的!”矮瘦男人嚷嚷道,“弟兄們,茬子太硬,快快散水!”

  “別以為老子聽不懂你的黑話,往哪跑?”

  湯聰眼神一狠,飛身而起,凌空一翻,穩穩地落在欲要鉆入人群的矮瘦男人面前,臨腹一腳,將他狠狠踹翻在地,令其身體忍不住蜷縮成一團。

  湯聰先將荷包還給潘雨音,而后慢慢悠悠地蹲在矮瘦男人身旁,撿起匕首,輕輕抵在他的太陽穴上,似笑非笑地問道:“現在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矮瘦男人被嚇的瑟瑟發抖,喉嚨里嗚咽半天,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門主,如何處置這群蟊賊?”湯聰冷笑道,“一人割下一只耳朵?或者在他們臉上刺上‘蟊賊’二字?”

  “正事要緊。”柳尋衣淡淡地說道,“把他們交由官府處置。”

  “也好……”

  “交給官府?難道閣下不知道這些蟊賊與官府,根本就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嗎?”

  突然,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喝。緊接著,一位白衣男子飛身而至。

  伴隨著一片驚呼,白衣男子凌空揮劍,蕩掃四方,出手未有絲毫遲疑。轉瞬之間,幾個蟊賊皆已被他一劍封喉,竟是一個未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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