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六院的會議室，正在進行緊張的病例討論。
洪志剛主持，骨科、神經外科、腫瘤外科、腫瘤內科為主，心血管內科、呼吸內科等其它科室也列席。
魔六的陳院長、醫務處彭主任均列席會議。
眾多專家之中，還有幾位從美國趕來會診的專家。
討論的病例正是馮天成院士，馮教授是國內骨科泰斗，不管是魔六醫院，還是洪志剛個人，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治療他的病。
洪志剛從美國請來了梅奧診所神經外科的約翰內森教授，安德森癌癥中心的格里芬教授，雙城脊柱中心的伍德海德教授。
治療馮教授的病，這個團隊，無疑是當今世界的夢之隊。
馮教授的上脊髓和延髓腫瘤，已經侵犯呼吸和循環中樞，引起呼吸及心跳減慢。
一度因為呼吸抑制和心律失常，血氧飽和度無法上升，酸堿及電解質紊亂，被送進ICU搶救。
經過搶救，經過一段時間呼吸機輔助呼吸后好轉，一周前拔管脫機。
目前在吸氧的情況下，血氧飽和度維持在95%以上，酸堿及電解質平衡得到糾正，但是心率和呼吸頻率一直很慢，沒有恢復到正常，心率維持50次/分，呼吸16次/分。
如果心率再下降，恐怕要植入心臟起搏器，而呼吸如果再次出現抑制，還需再次氣管插管，呼吸機輔助。
“腫瘤血運豐富，發源于上頸髓，以侵襲性生長方式穿過顱底，進入延髓，瘤體已經跟呼吸循環中樞實質組織混合一體，切除的過程中，肯定會損傷呼吸循環中樞。”
“這相當在雞蛋中剝除蛋黃，前提不能損傷蛋白，可是，這個雞蛋的蛋黃和蛋白已經混合一體，相互滲透，誰可以在不損傷蛋白的前提下，完整地將蛋黃剝出來?”
“呼吸心跳開始減慢，幾個月內，慢慢趨向停止，如果中途再次沖擊生命底線或引發枕骨大孔疝，病人隨時死亡---”
來自梅奧診所神經外科的約翰內森教授用美式英語發言。
他表示很遺憾，愛莫能助，梅奧診所的神經外科在美國排名第一，約翰內森是世界上最好的神經外科醫生。
安德森癌癥中心的格里芬教授，禿頂，身形肥胖，頭部周圍一圈稀疏的金黃頭發卷曲，他松了松領帶：“這樣的脊索瘤，沒有病理檢查之前，我們暫且將它稱之為脊索瘤，目前手術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換過來說，也就是成功率接近零，極少數成功案例也是腫瘤與呼吸循環中樞沒有明顯的混合，馮教授這種情況，即使用激光手術刀，也無法避免損傷，沒人能夠挑戰這種手術，目前這是外科的禁地。”
雙城脊柱中心的伍德海德比較瘦高，顯得精神矍鑠，他指著屏幕上的解剖模型講解：
“顯露也是難題，神經外科的枕骨開顱顯露與頸椎的后路顯露進行對接，在枕骨開門顯露延髓，在上頸椎后側開門顯露上頸髓，然后剖開上頸髓和延髓，要么不切除，切除便是損傷，歹徒和人質混合一體，讓我我們無法開槍。”
“洪，我建議，放棄手術，維持現狀，順其自然，而且患者高齡，經過一次搶救，目前這種狀態無法經受手術打擊，何況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手術毫無意義，只能加速死亡---”
約翰內森教授攤開雙手，表示大家盡力了，無可奈何。
陳院長目光投向洪志剛，洪志剛手里的病歷資料翻來翻去，心里很不甘心，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他知道，快八十歲的人，沒有必要再去爭取這毫無勝算的手術，可是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老師這樣離去，他要做點什么。
這些世界頂級大佬都束手無策，意味著真的只能看著老師離去，可以預見，如果沒有切除腫瘤，或者堅持兩三個月，或者明天就發生不幸。
洪志剛此時心如火烤，痛苦不堪，老師對他恩情如海，自己卻毫無辦法。
雖然恩師快八十歲，但是從其它生理指標來看，要不是這個腫瘤，再活上幾年不是問題。
“洪，你將病人資料發給我時，我利用虛擬現實技術進行過手術模擬，暫時沒有一次成功，中途均以呼吸心跳停止而失敗。”約翰內森教授再次發言。
他提到的這種虛擬現實，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可以虛擬出器官的解剖和生理。
然后利用虛擬觸覺技術，外科醫生可以對虛擬器官進行手術，切開某個部位，它會出血，傷到某個重要部位，它模擬生理受到干擾，比較接近真實手術。
這是約翰內森教授的法寶，面對超高風險的手術時，他都會利用這套系統去模擬。
可是再逼真，這種技術也無法模擬真正復雜的人體，只能對生理和解剖做簡單的模擬，如果模擬手術都無法成功，在人體上更加無法成功。
“洪教授？”旁邊的溫仁濤看到洪志剛的異樣。
洪志剛眼角一滴淚水緩緩滲出，他很快掏出紙巾擦了擦：“沒事，我們再想想辦法，不可能沒有辦法。”
多少困難的手術，在他手里，化險為夷，最后成功。
整個會場的氣氛陷入沉悶，今天得回憶主要是聽美國專家的意見，本院專家已經討論很多次。
“建議用放射線進行姑息治療，或許會延長生存期，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助安排，推薦EDGE無創手術系統，我可以幫助聯系美國亨利福特醫院腫瘤中心。”格里芬教授打破沉悶。
EDGE無創手術系統，全世界最先進的腫瘤放射治療設備。
“謝謝諸位，諸位的意見非常寶貴，我們再考慮一下。”洪志剛起身向各位鞠躬致禮。
幾位同行飛越太平洋前來會診，鼎力相助，無奈病情太重，醫生是人，不是神。
會診會議散會，幾位美國教授被帶領參觀醫院。
“ICU那邊來電話，馮老要見你。”溫仁濤低聲跟洪志剛說。
“嗯，我過去一下，你陪著大家，16床的MRI造影結果出來沒？”洪志剛問道。
“出來了。”溫仁濤對科室病人了如指掌。
洪志剛將陪同美國教授的任務交給溫仁濤，這位學生無論是技術實力，還是交際能力，他都很滿意。
洪志剛匆匆趕往ICU，老師雖然神志清醒，但心跳和呼吸頻率還是比較慢，這是腫瘤對呼吸循環中樞的干擾，不知道這條生命線在哪，一旦越過生命線，老師就會離去。
洪志剛穿隔離衣、戴帽子口罩，換上鞋套，進入ICU。
看到趕來的洪志剛，馮教授伸出手，聲音還算清醒：“志剛！”
“老師，我在，剛剛參加完會診，梅奧診所神經外科的約翰內森教授、安德森癌癥中心的格里芬，還有雙城脊柱中心的伍德海德，一起商量了手術方案，他們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手術的成功率非常高。”洪志剛幫老師整理氧氣導管，握著老師的手。
馮教授微微一笑：“志剛，你有心了，我們做醫生的，要實事求是，我這種病例，從目前的報道來看，手術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我這種復雜的上頸髓和延髓腫瘤，我們醫院還沒有先例，你們不用猶豫，給我安排手術，你來主刀，如果失敗，術后對我進行解剖研究，徹底弄清楚這種腫瘤的病理特點和手術方式，將我們的上頸椎顱底復雜腫瘤手術水平提高一個臺階，醫學的進步充滿風險和坎坷，就算沒這個病，我還能活幾年?”
“老師，你休息好，美國亨利福特醫院腫瘤中心的EDGE無創手術系統也比較適合你這種情況，我正在聯系。”洪志剛安慰老師。
“EDGE歸根到底是放射線治療，精度也只有0.2毫米，無法保證呼吸循環中樞不受損，如果手術使用激光刀勝算更大，目前的激光刀精度已經做到，甚至更低，有一線希望。”馮教授目前頭腦清醒。
“16床的MRI造影出來沒？”馮教授突然想起來，叫洪志剛過來的目的。
“出來了！”
“拿給我看看。”
馮教授咳嗽幾聲，支撐著要起來，洪志剛立刻按住他：“老師，你別動，我拿給你看。”
洪志剛隔著玻璃門揮揮手，ICU的醫生立刻進來，洪志剛說：“麻煩拿一個平板過來。”
醫生送來一個平板電腦，洪志剛進入醫院系統，調出病人的MRI造影，然后將老師的床稍微搖高。
“這東西我看不習慣”馮教授抱怨，他習慣在閱片燈上看膠片，不過現在住著ICU病房，只能將就。
“這很可能是實質性血管母細胞瘤，切除的時候要小心，這些血管非常粗大，邊切除邊結扎血管，這是胸髓的血運危險區，注意保護好胸髓血運，尤其這根血管要非常小心，千萬不要損傷，一旦損傷，脊髓會缺血，術后引起癱瘓，切記切記！手術排好了?”馮教授千叮萬囑。
“排好了，仁濤主刀。”洪志剛幫老師按按腿，做踝泵運動，躺床上久了，容易引起下肢靜脈血栓。
“仁濤這孩子不錯，但畢竟年輕人，經驗上有欠缺，你要上臺給他做助手，這種手術容易掉進陷井，千萬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馮教授細心交代洪志剛。
“他穩著呢，這個腫瘤要用顯微鏡，他現在顯微鏡下操作比我穩，不過您老放心，我會上臺的。”洪志剛笑道。
馮教授放下平板，半躺著休息，這樣可以減輕心臟的負荷。
“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我們鄉下休息一個月，現在小河里，正是可以捕魚的時候。”洪志剛邊看監護屏幕邊陪老師聊天。
“哎呀，恐怕去不了啰，你去忙吧，我睡一會。”
馮教授瞇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