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初弦沒說話。
她漆黑如墨的眸望向于嫚，良久后緩緩瞇起，心中升起了幾許意外。
一般來說，鬼的事，贏初弦鮮少出手幫忙。
她會破例出手幫于嫚，是因為她發現，于嫚身上有十分濃厚的功德。
擁有那么濃厚的功德，于嫚在上一世必定為人類作出不小的貢獻。
可她也沒想到，于嫚竟然是十世善人。
贏初弦沉吟。
按理來說，十世善人轉世。
就算命格不是大富大貴，他們也會一生順遂，誅邪不侵，壽終正寢才對。
畢竟十世善人是天道寵兒，欺負了她們的人和妖，都會因為因果遭受到反噬。
可于嫚卻自出生后經歷了諸多苦難，甚至還早夭了。
她死后，天道和地府那邊應當會有所察覺才對。
可于嫚被妖邪困在宿舍好幾年，地府卻沒有派人過來。
天道也沒有讓對十世善人作惡的人遭受到反噬報應。
這其中，有古怪。
于嫚被贏初弦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往后縮了縮，疑惑的問：“恩人？”
贏初弦眨了眨眼，忽然開口問：“你想要繼續活著嗎？”
于嫚一愣，旋即苦笑：“恩人，我早就已經死了，不是活人了。”
要是能活，她也想繼續活著。
畢竟她還沒來得及回去看一眼年邁的父母。
于嫚斂眸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說：“我還殺了人。”
鬼殺人，無論與其有什么恩怨，也是要背上孽債，付出代價的。
而她的代價，就是消散在這天地間。
“你大概誤解了我的意思。”
贏初弦神色淡淡，風輕云淡的拋下了一個驚雷：“我的意思是，讓你以現在這樣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于嫚猛地抬起頭，瞪大那雙完全漆黑的眼望向她，強忍著激動：“您……您說的是……真的？”
“真的。”
贏初弦淡淡道：“只不過，需要你跟我簽訂契約，成為我的鬼仆。”
萬年前，她手下也有不少鬼仆，平日里替她處理一些瑣碎的事。
但是后來，他們都在那場大災厄中魂飛魄散了。
贏初弦沒什么表情的斂了眸，問：“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鬼？”
于嫚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跪在了她面前，重重點頭：“于嫚愿意！”
贏初弦淡淡的嗯了一聲，朝她招招手：“你上前來。”
于嫚起身，來到她面前。
贏初弦咬破指尖，伸出纖細蒼白的手，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指尖血迅速融進了于嫚的身體里，于嫚額頭閃過一道紅芒。
一道復雜的圖騰浮現在她的額心處。
于嫚瞬間感覺到，自己跟贏初弦之間產生了若有若無的聯系。
贏初弦收回手，隨手從桌上拿過一張空白符紙，撕出了一個小紙人的模樣。
又拿過符筆在上面畫下了五官。
隨后口中念了幾句法咒，將紙人往地上一拋。
一道金光閃過。
小小的紙人瞬間幻化成了一個梳著雙丫髻，圓臉杏目，穿著古裝，十分可愛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原地，嘴角勾著公式化的弧度，那雙杏目空洞，沒有任何生氣，似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傀儡。
贏初弦指了指紙人幻化出來的傀儡，開口：“著呢是你日后在外行走時候使用的軀殼。”
她解釋：“畢竟你如今在人間已經死亡，再用以前的模樣出現，已是不大妥當了。”
不止不妥當，還會嚇到人。
于嫚恭敬點頭：“是，主人。”
“不必稱我為主人，叫我贏小姐就好。”
贏初弦指了指傀儡：“進去試試。”
于嫚應答一聲，化成一道流光進入傀儡內。
傀儡原本空洞的眼睛頃刻間被注入了生機。
她眨眨眼，動動手，動動腳，又抬起手摸了摸臉頰，滿眼新奇。
贏初弦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懶道：“把餐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然后出去熟悉一下這個闊別多年的世界吧。”
于嫚：“好！”
她頓了頓，小心的問：“贏小姐，那我的身份證，戶口本之類的……”
贏初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要想在現在的社會生存，人類需要身份證和戶口本。
要是沒有這兩樣證件，會按照黑戶處理。
贏初弦皺了皺眉。
這倒是有些麻煩。
不過，她記得這些證件好像是要在警察局辦理的。
贏初弦思索片刻，起手掐算了一翻。
良久后，贏初弦眉梢微松，開口道：“不用擔心，會有人幫我們解決這個事情的。”
說著，她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掏出了幾張百元大鈔遞給她：“這是預支給你的酬勞。”
“你先拿去用，之后我會幫你置辦手機之類的生活物品。”
于嫚沒有矯情，接過了贏初弦的百元大鈔：“好的，謝謝贏小姐。”
贏初弦疲乏的打了個哈欠，轉身上樓：“我先去午睡了。”
于嫚：“好。”
目送贏初弦離開后，于嫚麻利的把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干凈，又把用過的碗拿去廚房洗了，順便拖了地。
雖然說她被困在宿舍好幾年，許久沒有干這種活，但是她上學之前在家里都是幫爸媽做家務的，很快就上手了。
打掃完客廳。
贏初弦去而復返，站在二樓走廊上，朝她丟了一捆香：“這個拿著，你的口糧。”
于嫚手忙腳亂的接著，聞到懷里的香散發出來的味道，肚子里升起了詭異的饑餓感。
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著香的眼神都有些發綠。
好香……
好想吃……
贏初弦淡淡道：“一天只能點三根，早中晚一根，不能多點。”
鬼不知飽，要是一直點香，她會一直吃，直到把自己吃得撐到魂飛魄散為止。
所以贏初弦才會限制于嫚點香，同時也在抑制她貪婪的鬼性。
于嫚雖然恨不得現在就把手上的這捆香全部吃掉，但她還是控制住了那洶涌而恐怖的欲望。
乖乖朝贏初弦點點頭：“好。”
待贏初弦回房間，她才抽出一根香點上，將其他的香小心翼翼的放好。
她站在桌子旁邊“吃”飽后，才心滿意足的提著垃圾出門。
她想要趁此機會，去見一見許久未見的，年邁的父母。
-
此時，另一邊。
洛城市中心醫院。
躺在床上的宋知奕得知了一個十分驚愕的消息。
他拉著前來探望的同學手腕，一臉震驚的拔高聲音問：“你說什么？贏初弦救的我？！”
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