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
蔡管家突然快步走過來,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洛洛說。
“洛洛,你爸又不想吃藥了,你過去看看?”
洛洛聽后,像個小大人一樣,輕輕嘆了一聲。
她這個老爸很讓人操心,總是不想吃藥。
蔡管家是遵照醫囑,每天都按時把藥給凜少送去,但他不想吃。
蔡管家有次發現她出去后,凜少還把藥拿到馬桶里沖掉了,很擔心他舊病又復發。
洛洛把抱在懷里的娃娃在沙發上放好,才下來,去書房找高凜。
洛洛進來后,看到蔡管家送過來的藥就放在書房茶幾上。
高凜沒吃,一直盯著電腦屏幕。
雷承明剛才小心翼翼的出聲勸高凜,都沒用。
洛洛走過去,小手把毛衣的長袖卷起來,然后一手拿藥,一手拿水杯,拿到高凜跟前。
“老爸,該吃藥了。”
高凜朝門口看了一眼,知道肯定是蔡管家把洛洛給叫過來的。
正站在門口探頭看的蔡管家,趕緊把頭給縮回去。
高凜把洛洛遞過來的藥跟杯子又放回茶幾上去,憐愛的摸了一下洛洛的頭發。
“老爸晚點再吃。”
為了洛洛,曾一心求死的高凜后來還是強撐起精神,去配合醫生的治療。
經過這四年的療養,他吐血的老毛病已經好很多。
他的主治醫生很盡責,為徹底根治他這個毛病,現在還要他繼續吃藥。
一向不喜歡吃藥的他,吃得都快要吐了,實在太苦。
想起當年他跟林筱沒有矛盾的那個時候,有次他感冒咳嗽,林筱每次都是一粒一粒盯著他吃完才罷休。
可惜現在……
洛洛好像能看得出高凜在找借口,像個小大人一樣,稚聲稚氣的對他說。
“老爸,你要是不吃,下次你從醫院給我拿回來的那些藥,我也不吃了哦。”
洛洛這招“要挾”每次都奏效。
高凜只好主動把水杯跟藥給拿過來,當著洛洛的面,一粒一粒,一顆一顆,就著那杯水,使勁咽下去。
他是當爸的人,總得給洛洛做表率。
站在門外的蔡管家,這才松下一口氣,無奈的跟坐在邊上的雷承明對視一眼。
幸好有洛洛。
現在也只有洛洛能說得動凜少了。
………………
獄中,探視室。
高凜又來看紀叔,年年風雨無阻。
四年過去,紀叔白發也增了不少,不過沒高凜的多。
衣著休閑低調的高凜,由于長期陷在痛苦情緒里,眉宇間看上去略帶憔悴、蒼桑。
這次他的胡子總算是刮干凈了,前幾次都是胡子拉碴的。
好在高凜底子好,就算頂著這頭黑白相間的碎發,冷峻的五官依舊是那么出眾,反而有一種屬于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整個人也比以前平和許多。
為讓氣氛輕松些,紀叔打趣高凜一句。
“阿凜,你比我年輕,白發倒比我的還多。有想過把它染了么?”
高凜抬手理了理頭上的碎發,努力淡然一笑。
“這樣挺好的,時尚。”
紀叔沒想到林筱的死,會對高凜的打擊這么大,讓他幾乎一夜白頭。
紀叔有時都好擔心,悲傷過度的高凜會不會,突然哪天人沒了……
沉默間,紀叔抽了一口夾在指間的煙后,語重心長的勸高凜。
“阿凜,你現在還年輕,才三十多,做人呢始終是要往前看的。”
高凜點頭,“紀叔,我知道。”
紀叔知道高凜當著他面是點了頭,但回去后,高凜還是會讓自己活在過去。
以前他覺得時光總會慢慢沖淡一切,可這個對高凜來說,好像沒有用。
紀叔只好繼續說。
“前段時間,我讓你紀姨在她那群太太圈留意了一下。你紀姨說,這些太太們都很喜歡你,不介意你有孩子,也有意想讓她們的女兒跟你認識認識。
阿凜,這些女孩呢,無論家境與樣貌都是圈里數一數二的,要不你試著接觸一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讓你紀姨馬上安排見面的事。”
高凜沒想到還在獄中的紀叔,都開始操心起他的婚姻與下半輩子。
他不想紀叔操心,不得不認真的表態。
“紀叔,我知道你關心我。但這輩子我有林筱就足夠了。”
見高凜一臉認真,紀叔嘴邊那句“她已經死了四年”的話,只好給咽回去。
高凜知道紀叔想說什么,他故作輕松的說。
“紀叔,我現在只想把洛洛好好帶大,好好培養她。你知道嗎,洛洛跟她媽媽林筱一樣聰明,很多東西,一點就通。”
洛洛除了身體不太好之外,十分乖巧懂事,一點都不調皮,他帶得很輕松。
見高凜態度這么堅決,紀叔只好作罷。
他了解高凜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一時半會是沒辦法改變的。
這事只能以后再找機會,跟他慢慢聊。
紀叔向高凜輕嘆一聲。
“阿凜啊,人生沒有多少歲月可蹉跎,紀叔只希望你能夠盡快從悲痛里走出來,過好下半輩子。”
高凜淡淡笑了一下,“紀叔,我現在就過得很好。”
…………
白天在紀叔面前提起林筱時,高凜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云淡風輕。
等高凜離開監獄,一回到豪廷別墅后,他整個人又要垮了一樣。
只要一提起林筱,高凜就會被鋪天蓋地的悲楚所籠罩,痛苦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下來。
深夜,高凜又夢到林筱了。
不同的是,這次的夢,跟以前不同,是開心的。
他夢到,他帶林筱去玩雙人蹦極。
有點恐高的林筱,慌得不行,整個過程都是用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在他懷里哇哇大叫。
還有一邊罵他,“高凜,你就是個大壞蛋!”
他不但不生氣,還笑了,笑得可開心了,十分享受這種甜蜜又驚險的時光。
畢竟難得林筱主動抱他,還把他抱得那么緊,緊到他都快喘不過氣。
他也緊緊抱著林筱,就算被林筱抱到斷氣也不悔。
蹦完極上來后,他是背著林筱離開平臺的……
他還夢到,他帶林筱到外地去看雪。
那里整個世界都是白的,晶瑩剔透的雪,紛紛揚揚的,像柳絮,十分好看。
穿著羽絨服的他們,就坐在觀雪景平臺的椅子上,相互緊挨著。
林筱手里還拿著一盒雞蛋冰淇淋,用勺子慢慢挖著吃。
他就湊過來,張開嘴,“筱筱,我也要吃。”
林筱笑了一下,用勺子給他挖了一大塊,喂到他嘴邊來……一點都不嫌棄他的口水。
他們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邊賞雪邊吃,甜蜜得不行。
他笑了,笑得好開心……
他就這樣,笑著笑著,就突然醒了。
睜開眼睛的高凜,看到夢里那個雪白唯美的世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線昏暗的臥房。
房間空蕩蕩的,冰涼的,沒有林筱的身影,只有他一個人孤獨的躺在床上。
這般枕冷衾寒的光景,與夢里的浪漫甜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坐起半個身子的高凜,笑容僵住,黑眸呆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看著看著。
有眼淚,從他眼眶中,無聲滑落。
高凜哭了。
夢里這些浪漫的事,他都沒來得及跟林筱一起去做,以后也都沒機會了……
高凜用雙手抱著頭,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洛洛光著腳丫走進來。
睡在隔壁房間的她,是被高凜給吵醒的。
高凜為便于照顧洛洛,怕洛洛半夜醒來他不知道,他們各個房間的門就都是虛掩著的。
高凜剛才在夢里笑得很大聲,一邊笑還一邊喊林筱的名字。
洛洛就這樣被他吵醒。
她沒有哭,光著腳丫就跑過來。
看到坐在床上的高凜,用雙手抱著頭,好像在哭。
見高凜那么難過,小短腿的洛洛,很努力的爬上床。
小小的她站在床上,懂事的抱住高凜,還用小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用最稚嫩的聲音說著最暖人心的話。
“老爸,你是不是又夢見我媽了?乖,不哭哦,有我在呢……”
從洛洛嫻熟的舉動與語氣來看,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哄高凜了。
被稚聲稚氣的洛洛,這么一安慰,高凜心里眼眶又是一紅,緊緊抱住洛洛。
筱筱啊,你給我生了一個好女兒,洛洛真的是個暖心小棉襖……
過了好一會,高凜悲痛欲絕的情緒才平復下來。
“老爸,走,我帶你到陽臺那里透透氣。”
洛洛下床,用小手牽著高凜,一起來到臥室的陽臺。
洛洛指著夜空的那抹彎月,對高凜說。
“老爸,瞧,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亮,估計是媽媽在上面看著你哦。”
高凜被洛洛這話給暖到了,他把小小的她抱在懷里,一起坐在陽臺的滕木椅上。
父女倆就這樣相依偎著,默默遙望著夜空,那抹彎月。
直到高凜累了,困了,靠在滕木椅上,慢慢睡去。
高凜睡著后,沒睡著的洛洛才從他懷里輕手輕腳爬下來,伸了個小懶腰。
她總算把老爸給哄睡著了……
洛洛跑回房間,把被子抱過來,踮著腳尖,往高凜身上蓋好。
然后她也爬上滕椅,小小身子蜷縮在高凜身旁,閉上眼睛,也跟著慢慢睡去……
朦朧的月光,灑在他們父女倆的身上,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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