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用，我還要你干嘛？”魏聽雨蹲在九歌身邊，笑容燦爛，就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但天真爛漫的孩子之所以叫做天真爛漫，就是因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自然做出來的事情，也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九歌人生多少世，遇事無數，這是第一次真正的鄭重起來。
直覺告訴他，這女人要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真的會殺了他！
“前輩是主神，還是天君？你想知道什么？”
問出這話，他心中卻喃喃嘆息，這次恐怕真是兇多吉少了，畢竟無論對方是主神還是天君，自己知道的，對方應該也知道。
“放心，不會問你太難的問題！”魏聽雨站起身來，從旁邊拿了兩張凳子，給九歌一只，自己坐了一只，目光直視九歌，淡淡問道：“大難當頭，為什么當初三教天下還要內訌？”
九歌一怔，他打死也想不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
問出這個問題，可不就代表著對方幾乎將她的身份告訴他了嗎？
天君不受規則掌控，對于天下之事基本都知道，除了神靈。
熟料對方似乎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笑道：“你猜的沒錯，我是主神！”
九歌嘆了口氣，道：“三教向來都在一爭高下，當年內訌，只是因為不知道天魔的強大！”
“你說謊！”魏聽雨面無表情，冷冷道，“當年天魔攻打之時，三教都派人抵御，并且以斬殺天魔的數量為功勞，目的就是在古天庭獲得你們所謂的‘戰斗積分’？”、
九歌嘆道：“戰功……”
“我不管是戰斗積分還是戰功，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九歌無奈，只好點頭道：“沒錯…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但…”
他忽然嘴角含笑，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之所以重生地球，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這一切，是不是某個人的算計呢？”
魏聽雨卻毫不在意：“那請你告訴我！”
九歌一陣呲牙咧嘴，他娘的，這主神就這么不按常理出牌嗎？
甩了甩頭，九歌哼道：“三教之爭，本就是退出戰局的手段！”
“什么意思？”魏聽雨瞇眼問道，危險的氣息瞬間濃郁起來。
九歌道：“三教在那個節骨眼內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退出天魔之戰，但我們并不是天魔的盟友……”
他話到一半，魏聽雨卻截口道：“你們是想削弱古天庭？或者說，古天庭崩塌，就是你們的最終目的！？”
九歌看了眼魏聽雨，真他媽聰明！
點了點頭，道：“沒錯。”
魏聽雨深吸一口氣，似是對這個答案一時間很難接受，沉默許久，這才問道：“為什么？”
九歌猛地站起來，卻猛然覺得眉心一陣刺痛。
卻見一柄半透明的小劍懸浮在自己眉心。
那個身材火辣又高挑的超級美女淡淡道：“乖乖坐著，否則就算是三圣，也得死！”
九歌怒道：“還能為什么？古天庭掌控著天地規則，讓天下萬物都活在他們制定的規則里，這偌大的宇宙空間，無數個位面，人難道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嗎？修行者難道不能自己走自己的道，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嗎？憑什么要制定規則？難道沒聽說過人類的一句話，叫做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魏聽雨皺眉道：“修煉者的世界，規則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強者的約束，也是對弱者的保護啊！”
“話是沒錯！”九歌怒氣沖沖道，“可強者的自由在哪里？強者修煉，終其一生，達到頂點之后，站在強者面前的，是古天庭！是古天庭的規則！”
魏聽雨愣了愣。
寒小云單手托著下巴，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對啊，強者修煉到極點，又會變成什么？世界的規則，說白了還是掌控在古天庭最強的那個人手中，所謂的天庭共主對吧？”
九歌哼道：“人也好，妖獸精怪也罷，終其一生修煉，還是在古天庭用規則豎起來的這個籬笆圈里！然后古天庭利用人文教化，又搞出些名堂，叫做三教？”
“地球的歷史文明中，有人說科舉是好事，你知道為什么好嗎？科舉可以讓讀書人有盼頭！讓讀書人除了讀書之外，目的變得單純些，就是為了中舉！如果讓讀書人沒了盼頭，沒了希望，讀書人會干什么？會造反你知道嗎？讀書人造反，比綠林草寇要厲害的多！”
“我們，這天下萬物，但凡是修煉之人，就是規則之下的讀書人，在萬類霜天競自由的修行者世界，卻將修行者的盡頭道路堵死，這不是逼修行者造反，那是什么？”
九歌越說越氣，見旁邊屋檐下放著一瓶水，抓過來擰開狠狠喝了一口，繼續說道：“只有古天庭崩塌，這個世界的規則才會變化，修煉者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魏聽雨冷冷道：“古天庭崩塌之后，入主古天庭的是天魔！天魔王以個人意志為規則，難道這樣的規則，你們反而受得了？”
九歌搖搖頭，笑道：“天魔的規則，距離完美太遠了，況且一種規則的完全成型，需要漫長的歲月來完善，而這個完善的時間，便是世間萬物尋求突破的時間！”
“或許你說的對，或許規則有約束，也有保護，但曾經古天庭的規則，更像是某個人的意志！”
魏聽雨不再說話，低著頭沉默不語。
“你的神性似乎尚未完全剝離？”九歌忽然問道。
魏聽雨瞥了眼九歌，滿眼不屑。
九歌頓時一陣尷尬。
剛才這一番趾高氣昂氣勢雄宏的演講，固然說得酣暢淋漓，但真正說完以后，后背還是冷汗嗖嗖嗖直冒的。
萬一這女人給說怒了，一巴掌拍死自己咋辦？
所以他才想著找個話題緩解一下，如今看來，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的確有點…煞筆。
“所白了，你們就像地球歷史文化中有些霍亂天下的賊人一樣，希望著朝堂崩塌，新的政權尚未建立起來之前，你們這些賊人可以在亂世求財，說得多高尚似的。”玄鶴不屑道，“隨說每個修煉者都有登頂之心，可這般置天下蒼生于水火中求來的‘完善時間’，未免有點太冷血了吧？”
九歌還沒說話，魏聽雨卻輕聲道：“他說的是對的，古天庭崩塌之后，也不過是倒了個古天庭，其余大大小小的位面，無論是天魔進攻也好，妖獸進攻也罷，三教的確扛起來了。”
“而他們在前方浴血奮戰的這段時間，天下驚才絕艷輩出，這看似是將天下置于混亂之中，但卻應了那句亂世出英雄的話，如今很多天下，十二境、十三境修士明顯多了，修士的整體修為也變強了。甚至就連凡間，也是文武奇才輩出……”
魏聽雨嘆了口氣，喃喃道：“或許這就是不破不立的道理，陳舊的規則被打破之后，才會有更適合的規則誕生，縱觀這地球的歷史文明，之所以進步如此之快，就是因為在短短上下五千年的時間里，朝代更替了太多，雖說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有許多天下百姓遭受池魚之殃，但正是這些池魚之殃，推動了歷史的車輪，推動了文明的進步。”
九歌微微松了口氣，屁股第一次穩穩坐在了凳子上。
其實古天庭崩塌之后，這已經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畢竟三教的目的已經達到，對與錯，是與非，還不是勝利者來書寫的。
只聽魏聽雨又問道：“可如果又有新的規則樹立起來，結果還是跟以前一樣呢？”
九歌道：“那就找到那些道心不在三教，也不再曾經古天庭所謂的天道之列的修士，讓他們真正變得強大起來，就像地球這樣，不設立規則，地球的規則，是地球上的人類共同制定的，到那時候，那便不叫規則，而是規矩，規矩與規則是不同的。”
魏聽雨坐直了身子，悠然笑道：“這才是你找到白澤的原因，你們三教，積極發展自己的勢力的同時，也在不斷從各個位面尋找道心不在三教以及曾經古天庭的天道之內的修士，未來讓這一波人掌控天下，那便沒有了所謂的道的束縛。”
“師父的道心是以天下蒼生人人奮進，人人如龍為基，如此說來，這個文廟老三找到師父，竟是這個目的？”寒小云驚訝道，“可這不是拿我師父做實驗嗎？我草，這也太可惡了！”
九歌愣愣，不明所以。
魏聽雨笑道：“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三教也是在嘗試，敢于嘗試是好事，怕只怕…呵呵，三教天下擋不住天魔和妖獸的進攻。”
“這倒是真的！”九歌深以為然，“不說如今天魔有多強大，單說妖獸，隨著如今古天庭的世界規則降臨，肯定是傾向于妖族那邊的，我去過不少位面，人類修煉在進步的同時，妖族也在瘋狂進步，這是未來最大的變數。”
寒小云怒道：“一旦人類戰敗了，你們三教就是整個天下最大最大最大的禍害，也是妖族和天魔最大最大最大的幫兇！”
九歌莞爾一笑。
“你笑什么，難道你不同意？”寒小云叉著腰站起來，小小的身子，蘊含著大大的脾氣。
九歌忙擺手。
“你擺手又是什么意思？你還是不服氣？”
九歌無奈道：“大姐，你本來說的就是實話，既然是實話，我為什么要反駁？我反駁的話，豈不是又要被你罵了？”
寒小云被這句軟話給塞住了，膈應了半天，忽然罵道：“誰是你大姐？他都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占我便宜？”
“沒有沒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九歌忙舉手投降，目光戚戚然的望著魏聽雨：“那個……我可以走了嗎？我還要直播掙錢呢…”
“老實坐著！我還沒問完呢！”魏聽雨厲聲道，“當年齊崢突破圣境之時，天刀出手背后，有沒有三教？”
“有！”九歌斬釘截鐵道，“天刀襲擊白澤，本身就是三教對齊崢的一種保護……等等，前輩，難不成…你們所謂的白澤…跟齊崢？”
“你居然不知道？”寒小云瞪大了眼睛。
玄鶴道：“他當然不知道，他剛才不是說了嗎，自己為啥要找白澤，為啥要幫白澤找到負面能量凝聚的劍丸？他都忘了，肯定是儒道圣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否則的話，他身為文廟老三，怎么可能察覺不到齊崢的氣息？”
九歌目瞪口呆：“白澤…就是齊崢？我找他，就是因為幫他？”
“你他媽自己都不知道，我們怎么知道？”寒小云跳起來就要給九歌兩個暴栗。
魏聽雨伸手攔住她，不滿道：“人家好歹也是文廟老三，儒家排行第三的超級牛人，你就不怕某一天這家伙打死你？”
“管他呢，反正他現在就是個沒有修為的廢物！”寒小云明顯有些心虛了，“能…占點便宜就占點便宜唄！”
九歌忙擺手道：“不敢，以后打死也不敢跟姑娘尋仇，你想啊，你是白澤，也就是齊崢的徒弟，我敢嗎我？”
寒小云眼睛頓時瞪的滾圓：“你再說一遍？你再說，我是齊崢的什么？你說！”
九歌心中暗道不妙，他娘的，你剛才不是稱呼白澤為師父嗎？難道不是？
我他喵的，我錯哪里了？
“既然也能找到白澤，那么，道家、佛國肯定也能找到，怕只怕…”魏聽雨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怕只怕你們三教有些人忘了初心，反而是要對白澤不利！”
九歌不敢說話，大概率這會說啥都是錯。
魏聽雨忽然問道：“迄今為止，你們找到多少個像白澤這樣的人了？”
“這個我真不清楚！前輩應該也知道，我大師兄還有佛國那位佛祖，兩人都是草灰蛇線，伏線千里，精于算計的人，我要是能知道大師兄算計什么，那可就厲害了！”
“料來你也不知道！”魏聽雨撇撇嘴，上下打量一番九歌，皺眉道：“身上這么濃的負面能量，斬殺天魔沾染的？還是重生地球之后，又獲得了什么演化的先天至寶？”
九歌心中一喜，演化的先天至寶？這個名詞他還是第一次聽，難道這位前輩知道這種東西？
“看來是得到什么演化的先天至寶了，地球這個不被天道所籠罩的無規則之地，如今也變成了這種先天至寶的絕佳孕育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文圣算計你，讓你重生這里，就是讓你連文圣一脈的道都忘掉！”
“如果佛國天下來尋找白澤的人，必然也是如此，雖然是精通佛理，但心中卻并不信佛！”
“在無規則之地重生，洗掉自身曾經的道心、道韻，最后只契合自己的道…好算計，不忘初心，不改初心，又能讓未來的天下一畝三分地，有自家一份子，我懂了！”
九歌卻聽得莫名其妙，都是什么嘛，我都帶著記憶重生了，怎么可能舍棄自己的道心、道韻？又怎么可能舍棄文脈一道？
屁話，簡直屁話！
“能讓我們看看你得到的寶貝是什么嘛？”魏聽雨說道。
緊接著卻又搖搖頭：“算了，秉天地而生的寶貝，無緣者難見真容，類似的寶貝其實已經出現了不少了，演化的稀奇古怪，比如什么系統，什么空間之類的，也算是見怪不怪了！行了，進來吧，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里呆著吧，我怕你回去直播，家都要被人拆了！”
九歌撓撓頭，一陣尷尬，何嘗不是呢，當年猝死，不就是因為不敢出門，樓下常年有曾經比賽中買了外圍輸了個底兒朝天的家伙找自己算賬嗎？
與此同時，離陽天下，斬龍臺。
斬龍臺盡頭一棵參天古樹之下，一身綠衣的天井峽魏聽雨緩緩睜開眼。
“規則，是不該出現的東西嗎？”
她喃喃自語，“那么我們神靈的存在，又有什么意義？那么，成神，還有什么意義？”
她像是忽然明悟了太多，眼神中的迷茫越來越少，瞳孔越來越清明。
渾身那股原本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忽然變得淡了下來。
一股股煙火氣竟然從她身上再度出現。
如果有識貨之人在側，定然能夠明白：魏聽雨身上的神性正在飛快剝離。
甚至誕生的神韻也在飛快消失。
這是一種理想信念崩塌所致的神性、神心枯萎。
甚至這種枯萎，直接超出了神靈覺醒后的召喚之力。
以往神靈覺醒，會自然而然的剝離人性，神性不斷強大，最后人性完全剝離，從而成神。
但此刻這個魏聽雨的景象，卻是神性剝離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神靈覺醒后古天庭冥冥中的召喚之力。
這種剝離的結果，只有一種，那就是魏聽雨神性徹底剝離，消失，只剩下純粹的人性。
地球。
魏聽雨忽然臉色一變，閃身離開屋子，沉聲道：“我可能要走了！”
話音未落，她身前陡然出現一道樹藤模樣的傳送門。
魏聽雨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神心枯萎…竟然是神心枯萎！”
話音落下，人已經被傳送門強大的吸扯之力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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