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場面在戰場上比比皆是。
一個瘦弱的青年，雙臂已經被斬，脖子上有一刀深深的傷口，腦袋向后耷拉著，明顯已經死透了，可是他的雙腿，卻是死死的夾住了一個骷髏戰士的腰部，那個骷髏戰士的腦袋已經碎裂，它是被那個斷臂斷頭的青年夾住時來不及脫身，被人間的一個士兵用連枷打碎了腦袋。
一個幾乎是被腰斬了一般的老漢，拖著半截身體，掐住了一個骷髏戰士的脖子，一人一骷髏雙雙殞命。
一個高大的壯漢，身上布滿了刀劍傷口，至少有六柄銹劍插在了他的身體上沒有來得及抽出來，他拄著長柄陌刀，站在尸堆上，周圍倒著十余個骷髏戰士碎裂的骨頭。而他的血早已經流干，死了，依舊站的筆直，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看著南面的濃霧里不斷冒出來的敵人。
孫霸山簡單組成的三道防線，片刻的功夫第一道防線已經崩潰，第二道防線的弓弩手抽出陌刀，大喊著“風，風，大風……”沖了上去。
然后是第三道防線的士兵，也開始往前壓。
孫霸山此刻已經是手持兩柄陌刀，宛如龍卷風，將沖上來的骷髏戰士斬為骨頭渣。
一柄銹劍砍在了他背上，雖然穿戴著鎧甲，還是本砍出了一道血痕。
又是一劍刺穿了他的小腿，他反手一刀削去了背后偷襲他的那個骷髏戰士的腦袋。
他一瘸一拐狂笑著：“哈哈哈！夠本啦！老子夠本啦！你們這些天界的雜碎，記住老子的名字！老子是人間鐵門關左都統孫霸山！人間的兄弟袍澤們！老子先走一步啦！接下來的戰事靠你們啦！”
他的聲音，通過傳音石，在山谷里回蕩，在戰場上回蕩，在整個鷹嘴崖防線上回蕩。
近在咫尺的鷹腹山石洞里的趙士曲聽到了，二十里外披甲督戰的皇帝與皇后也聽見了，無數人間士兵與天界士兵也聽見了。
火焰封道，濃霧漫天，后方的戰士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孫霸山狂傲又桀驁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趙士曲淚流滿面，皇帝陛下潸然淚下，無數在濃霧里的戰士也都默然不語。
忽然，鷹嘴崖后方的一個年輕校尉抽出長刀，歇斯底里的咆哮著：“兄弟們，跟我沖上去！殺光那些雜碎！”
前面是十里火海，可是依舊有無數的人間將士，不要命的往火海里沖，他們試圖穿過火海，與敵人一決生死。
可是，幾乎沒有人能沖過那片火焰，進入的人，都化為了火人。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
蒼涼的歌聲響起，是從山崖兩側響起來的。
無數條繩索沿著崖壁垂了下來，一個個人間士兵順著繩索滑落。
這些士兵人數不多，是第三道防線工事負責控制弩箭的士兵，此刻下面濃霧封鎖，他們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戰，必須要堅守到天蝠部隊返航，于是，他們都選擇了從安全的懸崖石洞里滑落下來，用自己的生命，給天蝠部隊拖延時間。
“孫老弟！俺來支援你啦！”
一道粗獷的聲音，在傳音石的作用下，宛如炸雷，從鷹腹山的東面左翼的濃霧里傳了出來。
然后就聽到曲大頭大呼小叫的道：“不要怕，一群骷髏人而已！你們還想回去砸石頭嗎？沖啊沖！沖得上楊三郎！沖不上歸故鄉！”
戰英的聲音也在濃霧里響起：“曲大哥不要與骷髏軍團糾纏！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沖入毀滅軍團的陣營里！天火獸對鷹嘴崖防線的威脅太大了！”
“明白！兄弟們，火把舉起來！這火把不是照亮的！火把指引的方向就是沖擊的方向！”
孫霸山看到從北面的濃霧里，沖出來了一群赤著上身，手持簡易兵刃與圓形竹盾人形怪物。
之所以說是人形怪物，是因為這群赤膊黑皮的家伙，將臉用炭灰涂的烏漆嘛黑的，就像是山林濃霧里鉆出來的山鬼。
這群人孫霸山見過，是曲大頭率領的那群民兵。
這些民兵在開戰之前，還是在七星山各個礦場砸石頭的民夫，年紀都很大。年輕人都編入了正規軍的作戰序列，那些砸石頭或者搬運的民夫，平均年齡絕對在四十歲之上，幾乎正規軍平均年齡的一倍。
松松垮垮的攻擊隊形，看的孫霸山跳腳直罵。他覺得讓這些擺弄鋤頭與錘子的老年人打這場絕戶戰，就是來送死的。
只是孫霸山忘記了，他帶領的那些年輕戰士，也是來送死的，二者沒有什么區別。
曲大頭的隊伍整體戰力不怎么樣，架不住人家人多勢眾啊。
東線兩百余萬民兵，全歸曲大頭調遣，他將一百萬走不動道的老弱病殘，都放在了老虎山與蜻蜓嶺一線。
帶來上的，都是他眼中年輕力壯的“主力”。
這些民兵多數都沒有打過仗，從側翼殺入戰場的時候，多數人看到堆積兩三丈高的尸體，腿都軟了。
他們沒有受到過正規軍的作戰操練，配合的沒有默契，可是他們的年紀卻比正規軍要年長將近一倍，這是他們的優勢。
常年砸石頭，讓他們不缺少力氣。年紀較大，讓他們擁有比年輕人更多的勇氣與經驗。
“沖啊沖！沖的上楊三郎！沖不上歸故鄉！”
“媽了個巴子，搞死他們撒……”
“這些都是啥癟犢子玩意！咋彪呼呼的呢……”
“撲街啊，一堆爛骨頭啦！砸碎完事啦……”
“老子信了你的邪……”
“額和你們說一下子啊，不得亂了陣型，別跑散嘍……”
“這旮旯又不是平原啊，兩邊兒都是山，你跑散一個給阿看看……”
“趙老三，如果俺戰死嘍，你把俺的撫恤金寄回老家，中不中？”
“老子的皮沒被這幫龜兒子扒嘍，就幫你這龜兒子寄撫恤金撒。”
“要得要得……”
這群民兵，沒有正規軍那種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軍人榮譽。
他們操著各地的口音方言，拎著各州府兵替換下來的老舊兵刃，毫無隊形可言，呼啦啦的沖出濃霧，嘩啦啦的又沖進濃霧。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沖到第三道防線南面的峽谷里，殺死那些正在噴火的天火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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