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貝德爾人來說,這座城市從來都不是美好的代名詞,畢竟任何事物都可能在這里無聲無息的消亡。
比如春日教會,這樣一個存在百年的教會,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徹底淡出了貝德爾,那些教會神職人員們,也被貼上了公告欄,被通緝,被抓捕,然后被秘密處死。
而貝德爾外的那些春日教會神職人員們,至少還有逃走或躲藏的可能。
但對于外來者而言,貝德爾無異是充滿機遇與財富的地方,這是提蘇的首都,是改變命運最好的地方。
所以,外來者懷揣著各自的夢想與憧憬,來到了貝德爾,但多數人卻并沒有足夠的實力把握機會,亦或者,他們的美好想象,一開始就不可能實現。
于是,這類人就只能回到南區,來到火車站,買上一份回鄉的車票,更有甚者,可能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了,只能成為貝德爾下水道中的一員,或是進入那些工廠中。
在南區的車站,廣播的機械音正回蕩在等候廳:
“三月六日,天氣陰,氣溫偏涼,流行病還未開始大規模出現,請各位旅客保管好隨身行李,做好防護措施……”
寬敞的大廳內,此刻并沒有多少人,他們大多睡眼惺忪,是久住大廳的無家可歸之人,被騙之人等,還有一部分臉上有著明顯的疲憊和興奮,兩種不同的神色出現在同一刻,這部分人往往都是賺到足夠的提拉,正準備在過年慶典前趕回家鄉。
——吱呀
玻璃大門被緩緩推開,一股寒氣涌入,大廳內的不少人都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穿著大黑風衣的男人,戴著一頂圓邊帽,手中提著大皮箱,徑直走向售票處。
“喂,關門啊。”有人不滿的吼道。
蘇默一愣,看了那人一眼,隨后轉身關上了門。
小插曲并沒有任何影響,外人的話語蘇默也不反感,他拉著重皮箱,走到多個售票處其中之一前,禮貌的開口詢問:
“你好,今天有到支墩市的票嗎?”
窗臺后的工作人員致以微笑,“請等一下,我看看。”
十幾秒后,工作人員抬起頭,點頭道:
“有的,在上午十一點左右,會有一趟,不過,停留的時間只有幾分鐘,嗯,這個月各個途經貝德爾的火車停留時間都很短,畢竟過年慶典要到了,都趕著回家。”
“那給我來一張二等座的票吧。”蘇默將手伸進衣兜里,默默看著工作人員。
“好的,請稍等。”
工作人員從疊放著票據的大柜里翻找后,拿出了一張嶄新的車票。
“先生,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明吧,嗯,繳費記錄之類的都可以,當然,如果你有貝德爾的身份證,那最好不過,這可以有不少的優惠。”
“好的。”蘇默微微點頭,拿出了公文包里事先準備好的身份證明。
那是帶有審判庭公文印章的入境批準,以及一堆在核心區居住的銀行支出收入,納稅記錄......
“帕爾維亞先生,沒想到,您竟然是一位外國人——我并沒有任何歧視你的意思,只是,在貝德爾,很少有其他國家的人,我也是頭一回見到。”
工作人員確認資料無誤后,開始了登記工作,以及,將票從窗口遞出和收費。
“二百二十提拉,給你優惠了百分之二十。”工作人員笑呵呵說道。
“這么貴?”蘇默眉頭微瞥,從公文包里拿出了提拉,遞進窗口中。
“畢竟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嘛。”
……
車站的冷清并沒有維持太久,當第一聲車鳴響起后,陸陸續續有著異鄉人來到這里,在各個售票窗口排起長龍般的隊伍。
一時間,香水味、汗臭味、煙味、脂肪味等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讓整個大廳的空氣異常混濁,那些休息的‘住客’們,也不得不離開,騰出位置來。
在十點半剛出頭時,一輛長長的火車停靠在了下層,工作人員守在各個車廂口,開始檢票。
“通往肯尼斯的火車已到站,將會途徑恩熙地港、支墩市......”
“通往肯尼斯的火車已到站,將會途徑恩熙地港、支墩市......”
廣播的聲音響起,旅客們提著行李箱,紛紛檢票上車。
這一次,蘇默光明正大的走進了車廂,來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個位置。
“離開了。”
望著靜止的窗外,他忍不住低語一句。
答案已經拿到,雖然過程并不怎么順利,但這也很正常,他從來沒有奢望自己能夠平平安安的解決掉高塔,或者得到真相。
他所在的這一節車廂,并沒有非凡者,而且,還有近乎一半的位置空置。
在等待了幾分鐘后,火車的滾落轉動了,貝德爾常見的黑煙從頭部冒出,象征著一種技術,一種科技,以及,一堆人旅途的開始。
“麥克,萊西,溫頓...死去的沒有再見的可能。闊倫,阿爾莎,莉莉可絲...活著的或許也永遠不會相遇。”
“裁決所,永夜教會,命運...捉摸不透的,還無力去抗衡。烏戈,查希爾,約定...該做的我都做了,我問心無愧。”
“菲利普,影子,狄修卡,無序之塔...你們將是我終會戰勝的東西。”
“權柄,魂海,非凡者...這才開始。”
蘇默心中呢喃自語,黑眸不見其本色,卻浮現出車廂內狹窄的一切。
一對膩歪的年輕情侶,抱著大包的中年男人,打著瞌睡的人,望著窗外的人,高興激動的人,懷揣不安的人,形形色色的人。
古老巍峨的城墻遠去,帶著那無垠的天空與黑煙,帶走積攢于貝德爾中的壓力,這座龐大的宛如機械般的城市與列車上的眾人距離點點拉開,在那里發生的一切也從腦中淡去。
可悲的,可愛的,可恨的。
得到的,失去的,擁抱的。
沒有什么值得旅人永遠銘記,悲傷悔恨也會遺忘,愛恨情仇終歸于煙,喜怒哀樂難以長久,熙熙攘攘,來來往往,都磨不過時間。
帶著家人殷切的希望,或者依舊負債累累,旅人都必須回家,回自己的家,那里才是唯一安心的地方。
蘇默偏過頭,看著窗外的荒野一片,飛鳥數只,一瞬間,它們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取之而來的是另一副景色。
稀疏零散的高樹屹立在荒漠上,在不可見的風中偏折,樹枝上脆弱的黃葉,會在寂靜中振蕩,在群山中回蕩,在時間中腐蝕——但它們永遠不會落到樹底。
他想,大部分人或許都是這樣。
沒有家的旅客,只能一路向前,直到死亡。
“先生,你也趕著在過年慶典前回家嗎?”坐在蘇默右側的一位旅客忽然問道。
“是吧?”蘇默像是在反問一般回答。
“你穿得這么體面,一定生活很幸福吧?在你的家里,一定有一位愛你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孩子...一份美好的未來。”旅客臉上浮現出羨慕神色,由衷說道。
——咯噔
車廂顛婆了一下,不少人差點因此摔倒,旅客也是,不過蘇默在一旁扶住了他。
“謝...謝謝。”
旅客扶正貝雷帽,正抬頭,卻恰好看見了光芒的消失。
火車進隧道了。
這時,旅客還聽到了身旁之人的話語。
“你猜錯了,現在,我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什么也沒有。”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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