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良人之大反派系統 > 第174章 漏網之魚
  其實齊敬之此刻細想,自家坐騎說不得也是這次九真變亂的產物。

  它從凡馬化為這副模樣之后,本該因為體內的金、虎二煞而兇性勃發、食人飲血,從而引動郡城之中的鎮魔院一系,不想這孬貨太過膽小,只敢朝牲口家畜下手,這才沒有招來高手追殺,一直逍遙到遇上齊敬之為止。

  斑奴且不提,倀鬼童子恰恰選在今夜這種要命的時候,命令崔氏娘子把崔子韜化為倀鬼,再聯系崔子韜常樂縣令的身份以及丁、崔兩家的深厚交情,很難說不是沖著丁承淵去的。

  那位安豐侯也確實如臨大敵,親自帶兵圍了常樂縣衙,只可惜背后的虎君亦或是別的什么人并未現身。

  除此之外,先前那個信奉大黑明神的黑衣妖僧也頗多古怪,他在這種時候找到并放出那頭刀鬼,多半是借助了這一回的金煞異動,至于后續還有沒有別的圖謀,因為死得太過干脆,也就不得而知,但哥舒大石肯定會向安豐侯提起此事,也就無需他齊敬之操心。

  最后便是那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跛足癩頭老道了,不但修為極高,而且明顯對天狗有著敵意,只可惜至今不見人影,沒法當成指望。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前頭但有妖魔阻路,我只一刀斬去!”

  齊敬之搖搖頭,依舊舉著銀煞燭臺,轉身邁過了白云宮的門檻。

  靜謐的夜色之中,被秋神尊像踩在腳下的白云宮雖然做出了開門迎客的姿態,內里卻空空蕩蕩,見不到半個人影。

  齊敬之在大殿前駐足,見里頭已被秋神尊像的腳掌填滿,也就打消了進殿的念頭,只是仰起頭靜靜觀瞧。

  對于所謂的“圣王以神道設教”,他先前猜測應是以天下人心馴服大地野性,但具體如何施為就全然不知,不想單單是一尊位列四時主之下的秋神,一旦立身在金氣富集的東海之地,竟能鋪陳出如此驚世駭俗的大場面。

  齊敬之望著對方的紫金眸、玄金爪,以及那一根根無風自舞的霜金絨毛,總覺得這尊栩栩如生的司秋之神下一刻就會活轉過來,真正降臨于人世間。

  這個念頭一生,他的心神竟漸漸為其所懾,滋長出一絲怖畏之情、皈依之心。

  “嗯?”

  齊敬之悚然而驚,心中怒鶴驀地一聲長鳴,展翅如揮刀,將心中妄念盡數斬滅。

  他眼中登時一片清明,再看向秋神尊像時,雖然依舊巍巍然如對高山,卻與安豐侯府的金柱別無二致,不過是由無量磅礴金氣沉積而成的死物罷了。

  相距如此之近,齊敬之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這尊神像體內的金氣皆是凝滯不動,絕無半點屬于活物的靈性氣息,甚至于神像各處發出不同靈光的金氣還有不小差別,分明是拼湊而成,根本就不是一個整體。

  他心中略松,只是依舊不曾放下警惕,搖搖頭輕聲嘆道:“這位秋神雖是圣王敕封,順應人心而成,可若是活轉過來,恐怕絕非什么好事,反倒是一場災劫。”

  下一刻,少年耳邊忽有個蒼老的聲音笑道:“施主無須憂慮,司秋之神是無法活轉過來的。”

  齊敬之猛地扭頭看去,就見自己身旁不知何時竟站著一人。

  此人的長相與丁承淵頗有幾分相似,卻又比那位安豐侯蒼老了幾十歲,身上穿著一件霜白色的神袍,幾枚扣子皆是形如金雀,顯得頗為華貴。

  齊敬之念頭急轉,已是記起了郡軍都統臧海梁提到的安豐侯庶弟,只是明明丁承淵說自家庶弟身上并無修為,在白云宮中只管經堂誦經、不理俗務,如今一見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定了定神,將銀煞燭臺舉在身前,朝對方抱拳道:“在下鎮魔院齊敬之,敢問可是丁經主?”

  老者的目光在血燭上一掃,旋即拱手回禮:“老朽正是丁承禮!齊緝事千里送刀的義舉,便是我這個方外之人也有所耳聞,此來想必是受了我那兄長的指派吧?”

  若是只看相貌,這個丁承禮至少也是丁承淵的叔伯輩,卻偏偏是那位安豐侯如假包換、同父異母的庶弟。

  齊敬之聽他口口聲聲稱呼丁承淵為兄長,心中便覺頗為怪異,口中則是問道:“丁經主方才說司秋之神無法活轉,不知是何緣故?”

  丁承禮嘴角一勾,臉上泛起微笑,看上去與自家兄長愈發相像了:“圣王封神之道豈是老朽一介凡人可以揣度明白?只不過既然齊緝事問了,我便斗膽妄言一二。”

  “我大齊的司秋之神向來只立神號、不傳姓名,這就使得各地白云宮看似都供奉同一尊神靈,實則宮宮不同、神神各異,可謂有幾座白云宮,就有幾尊司秋之神,只因祂的源頭終究不在神像,而在人心之中。”

  丁承禮頓了頓,等齊敬之將他的話思索一番,才繼續說道:“究其原因,乃是我大齊疆域遼闊,各地百姓對秋日的感受各有不同,甚至于千奇百怪,對秋神的念想和祈盼也就相去甚遠,此其一。”

  “各地山川風物不同,大地之中的野性也各有側重,每一尊神像所容納和鎮壓的煞氣也是差別極大,此其二。”

  “這就使得各地的秋神尊像顯化出來時,或多或少皆有差異,很難說祂們就是同一尊,非但絕難統合,還會彼此牽制。更不要說除了秋之權柄,這位尊神還有金神、天刑之神、日入之神等神號了。”

  “譬如九真郡白云宮的這一尊,纏蛇執鉞、專司無道,立號東阿、恭行天討!”

  “論及金刑之像,便是在整個大齊也是首屈一指!與其說祂是司秋之神,倒不如稱之為金刑之神!”

  齊敬之細細聽完丁承禮的一番解釋,倒是頗覺耳目一新,心中更是暗自沉吟:“金刑之神么……赤金刀的真正主人選九真郡白云宮養刀,想必根子便在于此了。”

  他想了想,便斟酌著語句,向丁承禮確認道:“依著丁經主所言,司秋之神本無名姓,各地百姓信仰連同大地野性又皆有差異,以至于眾多神像無法定于一尊,也就誕生不了真正的司秋之神。同時若是有哪個地方的神像將要單獨生出靈異,卻又會因為神號牽連,受到其余神像的掣肘?”

  “呵呵,這不過是老朽的一家之言,齊緝事聽聽便好,倒也不必太過當真。”

  丁承禮頷首而笑,悠然道:“就如咱們眼前這一尊金刑之神,未必沒有一線機會誕生靈性,然而要想撐起如此雄偉的神軀,背負山海一般的龐雜信仰和磅礴金氣,同時還得頂住別處神像的壓制,真不知何等浩瀚堅韌的靈性才能做到!”

  齊敬之聞言也是點頭,若是讓靈性初生的齊虎禪入主其中,只怕下場便如螳臂當車,一瞬間就會被碾壓成齏粉。

  丁承禮見狀又是一笑:“時辰已是不早,老朽還有晚課未完,就不打擾齊緝事的公務了。”

  說罷,他再次拱手為禮,轉身飄然而去。

  齊敬之默默瞧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內,心中早有疑惑生出。

  自始至終,他都沒從丁承禮身上感應到半點屬于修士的氣息,就仿佛此人當真如他的樣貌一般,只是個沒有半分修為的尋常老者,然而丁承禮偏偏就能看透銀煞血焰,輕松行走于陰陽之間,可要說他修為高絕、周身無漏吧,總不至于連安豐侯都能瞞過去。

  齊敬之按下這些念頭,打量了幾眼手里的銀煞燭臺,再次告誡自己今后絕不能太過倚仗外物,失了警惕之心,否則早晚會吃個大虧。

  他也不再停留,在白云宮中疾行了片刻,已是回到了魏氏族人停靈的后園。

  魏豹孤零零地站在滿園棺木和尸身之中,雙眼茫然無所著,手里兀自緊緊攥著赤金刀。

  齊敬之暗暗嘆息一聲,沒有現身相見,而是在園中尋了一株古柏,腳尖在樹身上輕輕幾次蹬踏,身軀就隱沒在濃密的樹冠之內。

  他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倚靠,四下望了望,忽又福至心靈,將空著的右掌按在一根粗枝上,掌指之間立時便有絲絲縷縷的青氣冒出。

  這些青氣很快就沒入了古柏的粗枝之中,只是在齊敬之被血光覆蓋的視野之中依舊無所遁形。

  不多時,整株古柏的枝干和根系里便都有淡淡的青色熒光亮起。

  齊敬之閉上眼睛,放空心中種種思慮,全心全意融入藏身的這株古柏。

  恍惚間,他似乎長出了無數條臂膀和腿腳,這些大小長短不一的肢體從血光籠罩的陰陽間隙探出,朝著上方高遠的青天和下頭厚實的黃土無限延伸。

  這一刻,無論是天空中再細小不過的氣流,還是大地上再輕微不過的震動,都難逃齊敬之的感知,堪稱纖毫畢現、無所不察。

  這種感受委實太過奇妙,饒是齊敬之心情并不算佳,也忍不住沉迷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的感應之中,后園中忽然平地卷起了許多道極細微的氣流,落在地上的無數葉片開始隨之挪移、翻卷,細密的沙沙聲響連成了一片。

  這些細微而分散的氣流很快就相互融合匯聚,有如一股漸漸起勢的浪濤,崛起于落葉之末,浸淫園中諸多古木的枝干,盛怒于一頂頂茂盛的樹冠之間,終至于飄忽滂沱、狂飆席卷,裹挾著風雷之聲,朝著遠方呼嘯而去。

  齊敬之倏然睜眼,循著這股平地而起的大風望去。

  短短幾息之后,只見那個方向忽有一道烈焰沖天而起,映得漫空赤紅一片,更有人喊馬嘶之聲隱隱傳來。

  齊敬之略一分辨,已瞧出那不是安豐侯府,也不是另外三座金色門戶的任意一處。

  這番變故自然也驚動了魏豹。

  他轉頭看向火光亮起的方向,臉上露出驚疑之色,當即抬腳就朝后園門口走出幾步,卻又忽地停下,回頭盯著自家人的棺木尸首,頗有些不知所措。

  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四方天空幾乎不分先后地被火光照亮,一道又一道烈火煙柱騰空而起,與金柱、秋神和三道金門爭輝。

  齊敬之環顧一圈,心中自是凜然:“丁承淵處處做窩下餌,如今竟是處處皆有魚兒咬鉤!”

  他這個念頭才起,后園之中異變陡生。

  一只渾身金燦燦的大公雞從地里冒了出來,金色雞冠子上竟還頂著一根有如黃金鑄成的蠟燭,燃著金色的燭火。

  隨著這只金雞在園中撒歡奔跑,它頭頂的金色燭火燒得劈啪作響,灑落下一滴滴亮閃閃的蠟油。

  這些金色蠟油落在地上,立刻引燃了干枯的落葉,眨眼間就在這座白云宮的后園里點起了幾處火頭。

  “這又是什么東西?”

  齊敬之心中訝異,卻也暗暗提高了警惕:“這只戴燭金雞雖然奇異,也確實能放火,可似乎并不如何厲害,應當無法造成四周圍那等兇猛的火勢才對。”

  眼見金雞已經跑向自家族人的棺木,魏豹登時發出一聲怒吼,撒開步子追到近前,揮舞赤金刀兇狠劈砍,云蛇霧虎更是早已放出,圍繞著金雞上下撕咬。

  戴燭金雞明顯有些驚惶,仰著脖子連聲鳴叫,一邊又跑又跳地躲閃,一邊狠狠閃動翅膀,在魏氏族人的棺木之間高高低低地盤旋飛舞,灑落下無數金色的雞毛和蠟油。

  魏豹目眥欲裂,出手更不容情,也將金雞追打得愈發高飛。

  眼見這只戴燭金雞幾乎飛得與齊敬之所在的樹冠齊平,忽然半空里卷來一股陰風,吹得金雞頭頂的燈花左旋右轉,微弱得宛若一粒金珠。

  只見那燈花金珠轉了幾轉,忽又膨脹成好大一個火球,接著便從金蠟上滾落,朝著底下的一眾棺木當頭砸下。

  魏豹哪里肯答應,立刻怒喝一聲,整個人騰身躍起,當頭就是一刀劈出。

  只聽砰地一聲,宛若爆竹炸響,那個由燈花所化的金色火球凌空爆開,散作火星遍地,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依舊耐心旁觀的齊敬之卻是眼神一凝,反手握住了煎人壽的刀柄。

  只因在原本金色火球的位置,突兀出現了一個臉色陰沉的黑衣老太婆。

  她身長不過三尺,現身后也并不落地,而是輕若鴻毛一般,隨著風在空中飄來蕩去。

  “哎呦,沒想到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黑衣老太婆居高臨下,朝魏豹陰惻惻地一笑,嘴里的牙齒已經沒剩下幾顆:“魏氏族人的心肝都還能入眼,你自己剖了獻上來,莫要讓我老婆子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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