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良人之大反派系統 > 第171章 危如累卵
  長夜沉沉如水,安豐侯府燈火寥落、大門緊閉。

  齊敬之站在氣象森嚴卻寂靜無人的府門前,清楚聽見了門后此起彼伏的綿長呼吸聲。

  沒等一身綠色官服的常樂縣令崔子韜上前叩門,正門一側的邊門倏地被人打開。

  一位臉色肅然的侯府管事走了出來,朝崔子韜擺擺手,又打量了齊敬之和斑奴一眼,沒有開口說話,只無聲地做了一個肅客的手勢。

  崔子韜與這管事明顯是認識的,此時見對方這副模樣,不由微感愕然,卻識趣地沒有出聲,當即略一拱手,就跟著對方從邊門而入。

  齊敬之和斑奴跟在后頭,才一進門就見院中立著一堵烏光沉沉的巨大影壁,其上并無圖畫紋飾,只有十六個金燦燦的巨大銘文:“熾火炎爐、融鐵鋌英,激氣奮武、威服海東。”

  若是齊敬之感應無差,這堵影壁竟是通體皆由東海沉鐵鑄成,內里金氣沉凝、如山如海。

  月色之下、影壁之前,赫然肅立著許多身披鐵衣的彪悍甲士,人人佩刀牽馬、佇立不動,除了人與戰馬的呼吸之聲,便再無旁的聲響,幾與身后的鐵壁融為了一體。

  齊敬之注意到,這些甲士的裝束與守衛東門的谷隊正所轄軍士如出一轍,分明是郡軍都統麾下的精銳,不知為何竟會出現在安豐侯府之中。

  在侯府管事的帶領下,崔子韜、齊敬之連同斑奴從這些甲士的陣列旁繞行而過,卻見鐵壁之后另有一方甲士軍陣,人數比鐵壁前多出不少,同樣是軍容嚴整,不聞半點雜聲,甚至無論氣息體魄還是兵甲戰馬,比一壁之隔的郡軍精銳還要勝出一籌,想來應是安豐侯的親兵鐵衛。

  齊敬之見狀心下了然,昨夜天狗經空、撞碎城門,今日又發生了魏氏滅門血案,安豐侯不可能不有所應對,如今侯府里分明就是個外松內緊的局面,而且看樣子這位侯爺似乎并不滿足于守好自家門戶,而是做好了隨時發兵平亂的準備。

  幾人默不作聲地行了片刻,進了一處極為開闊的院落,院中同樣是鐵衛林立,緊緊遮護著一座孤零零的暖閣。

  哥舒大石同樣披著一副厚重鐵甲,帶著竹牛守在暖閣門前。

  一日不見,這個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顯然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小小的侯府牧奴。

  他披甲之后,身軀更顯魁梧,氣機愈見雄壯,加之面容端肅、氣質沉靜,雖然年紀尚輕,卻已顯出幾分大將之風。

  遠遠見到齊敬之,哥舒大石臉上登時解凍,露出了幾分由衷笑意,身軀一動,甲葉鏗鏘。

  這個紫髯碧眼的少年擋在幾人面前,雖然臉上帶笑,卻沒有半點要寒暄的意思,只語氣生硬地吐出一句:“坐騎不可入內!”

  齊敬之回以一笑,接著便朝斑奴點了點頭。

  斑奴立刻一溜小跑,湊到竹牛身旁,與這頭同樣脫胎換骨、據說亦能伏虎的異獸擠在了一處。

  見狀,哥舒大石便側身站在一旁,讓開了通往暖閣的道路。

  雙方交錯而過時,他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豹哥兒如何了?”

  齊敬之沒有扭頭,同樣小聲答道:“闔族皆亡、心氣尚烈,假以時日遼州金刀魏必能再次名傳東海。”

  哥舒大石臉色又是一緩,隨即便退回到竹牛身邊,凝立不動了。

  在這更深露重的秋夜里,暖閣之內卻是紅爐陳列、溫煦如春,尤其暖閣正中央放著一尊巨大的青銅香爐,其中火光隱隱、暖香撲鼻。

  侯府管事沒有跟著進來,閣中包括安豐侯丁承淵在內,不過寥寥數人。

  崔子韜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道:“下官常樂縣令崔子韜,見過丁侯、韓府君、臧都統,見過諸位大人!”

  這后一句,他是對郡守和郡軍都統身后的隨員說的。

  齊敬之聞言,自不免心中一動。

  除了鎮魔都統,這九真郡里的高官顯宦竟是都到齊了,這么晚了還聚在安豐侯府之中,顯然是有要事相商,卻偏將他這個位卑言輕的鎮魔院緝事番役喚來,實不知丁承淵心里在打著什么算盤。

  早在崔子韜進門的時候,韓郡守、臧都統連同他們身后一二隨員臉上就露出驚異之色,目光更是死死盯住了他的斑斕虎眉和異色眸子。

  待得崔子韜開口說話時,嘴里那幾顆鋒利獠牙更是再也遮掩不住,明晃晃地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韓郡守臉上難掩震驚,竟是忍不住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崔子韜面前。

  他抵近端詳這位常樂縣令半晌,又猛地回頭看向丁承淵:“侯爺,他這是……”

  丁承淵哈哈一笑,明顯心里極為暢快,旋即正色點頭,語氣鄭重地說道:“正如諸位所見,我這位世侄血脈復蘇,已是不折不扣的東萊君嫡脈血裔,其血脈之濃郁更是本侯生平僅見,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東萊君本就有大功于社稷,丁、崔兩家又是源遠流長的血親,待本侯奏明國主,不日必定有爵位職銜降下,掖城崔氏將再回圣姜門庭之列!”

  得到了安豐侯的親口確認,韓郡守登時面容一肅,立刻后退兩步,朝崔子韜拱手為禮:“失敬了!九真郡守韓嵩德,為掖城崔氏賀!”

  幾乎同時,臧都統也站起身來,朝崔子韜一抱拳,神情端肅、嗓音渾厚:“九真郡軍都統臧海梁,為掖城崔氏賀!”

  其余幾個隨員更是深深一揖,齊聲恭賀。

  見到這一幕,齊敬之不由深感訝然,這才真正意識到了圣姜門庭這四個字的分量,竟然可以顛倒尊卑,令郡守和郡軍都統向一個縣令折腰。

  與此同時,想要成為大齊國主、世家和官員們認可的圣姜門庭,遠不只是圣姜嫡脈血裔這一個條件,譬如盧敖同樣是血脈復蘇,還是更為久遠尊貴的玉角神農氏一脈,卻也只是被董茂帶去了國都鎮魔院蚩尤司,其父母和盧家大郎雖得了些許好處,但比起掖城崔氏,委實是云泥之別。

  聽丁承淵的話音,要想列入圣姜門庭,先祖在大齊建立的功業、獲得的爵位乃是重中之重,有安豐侯丁氏這等有分量的親族為其上書討封亦是不可或缺。

  那郡守韓嵩德原本還有些遲疑,可在得到丁承淵的親口保證后,便立刻轉變了態度,只因在這些九真郡的官員們看來,掖城崔氏有了這幾個條件,家族復興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身處閣中眾人的恭賀聲中,崔子韜的身軀登時輕輕顫抖起來,整個人竟好似酒醉醺然,很有些立足不穩。

  他眼中淚光閃動,連忙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躬身回禮:“多謝諸位大人!崔某虛度二十六載,庸碌毫無所成,幸賴國主洪福、祖宗垂青,一朝得傳東萊君衣缽,得以發揚道統、報效君王,自此重振家聲有望!”

  說到動情處,崔子韜已經語帶哽咽:“子韜自知德行淺薄,受命以來誠惶誠恐、如履薄冰,若蒙諸位大人提攜教訓,不勝感激之至!”

  “不敢!”

  郡守韓嵩德再次莊重回禮,肅然說道:“崔氏中興在即,老弟前程萬里,只等侯爺上書、國主降恩,便可青云直上,又豈是我等可以胡亂嚼舌?”

  他頓了頓,復又說道:“更何況如今城中局勢糜爛,除了這閣中的幾位,本官竟不知還能相信誰人。掖城崔氏乃是圣姜之一,自然可以信任,老弟又是郡城附郭的縣令,此來正當其時!”

  說罷,韓嵩德又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齊敬之,顯然在這位郡守的心目中,這暖閣中能夠信任的人里頭,并不包括這個面生的少年。

  見狀,齊敬之當即上前一步,抱拳道:“麟州鎮魔院緝事番役齊敬之,應丁侯之命而來!”

  “嗯?可是不遠千里將赤金刀送還金刀魏氏的那位?”

  聽聞少年的身份,韓嵩德頗感意外,看向他的目光也隨之溫和了不少,卻依舊帶著幾分不解,想不通為何安豐侯要請一個小小的緝事番役進入暖閣,只是丁承淵的話明顯還未說完,這位郡守也就沒有急著開口詢問。

  “可不就是他么!齊緝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當得起義士之名!”

  丁承淵這話一出,閣中諸人皆是點頭。

  他自然知曉眾人的疑惑,卻沒有急著解答,而是伸手朝韓嵩德原本的座位上一引:“韓郡守且先歸座,哦……世侄和齊緝事也坐吧!”

  待這位郡守走回去坐下,崔子韜順勢坐在他的下首,眾人的目光便落在那個仍舊站在原處的少年身上。

  齊敬之朝丁承淵抱拳一禮,坦然道:“在下雖不是自輕自賤之人,然而自知出身山野,修為不過第二境,職位亦只是個外州無品級的緝事番役,卻蒙丁侯相召,得以登堂入室,與諸公同座,這心里比之崔縣令還要誠惶誠恐、如履薄冰……丁侯若有令旨,請先明言!”

  “哦?”

  丁承淵忽地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問道:“齊緝事不愿意先就坐,難不成若是本侯接下來所說的事情讓你為難,就要拂袖而去不成?”

  聞言,齊敬之灑然一笑:“齊某雖然愚鈍,卻也知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若不得丁侯準話,哪敢大喇喇地坐下、與聞郡中機密?說到底,我這個緝事番役是在麟州掛的名,與遼州和丁侯皆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誰說跟你沒關系?”

  丁承淵臉上笑意倏地消隱無蹤,搖頭道:“如今大齊鎮魔院在這九真郡城里只剩下了你一人,你不在此做個見證,日后對景之時,我們幾個怎么說得清楚?”

  他此言一出,非但是齊敬之頗覺詫異,便是其余諸人也是大吃一驚。

  “怎會如此?”

  郡守韓嵩德登時又有些坐不住了,滿臉震驚地問道:“不是說已經傳信冀都尉火速回城了么?郡城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如今冀都尉沒回來,原本坐鎮城中的那些人也不在了?”

  丁承淵的神情早已化作陰沉,朝郡軍都統臧海梁輕輕點了點頭。

  臧海梁同樣陰著臉,沉聲說道:“傍晚的時候,東門外十里處發生了一場廝殺,聲勢極為猛惡,等我派駐東門的一隊甲士趕到,冀都尉已經橫尸當場,連同跟隨他趕回來的緝事郎中、番役,以及出城接應他的功曹從事諸人,不曾留下一個活口!”

  聽聞此言,郡守韓嵩德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座椅扶手上,臉上既驚且怒:“什么人這般喪心病狂,膽敢對一郡鎮魔都尉下此毒手?”

  “不止是鎮魔都尉……其實昨夜天狗撞碎郡城東門之后,郡城隍就始終沒有動靜!”

  誰知丁承淵搖了搖頭,再次語出驚人:“本侯為了避嫌,在家中枯坐一夜,今天上午借故喚來留守的功曹從事詢問城中情形,這才終于斷定陰司出了事,特地去了一趟冥土神府,發現府門緊閉,隔門呼喚半晌,卻不見半個陰神答應!”

  “沒了陰司渠道,只怕咱們的告急文書要么就出不了九真郡,要么就成了援兵的催命符。那茫茫曠野之中,不知有多少心懷叵測之輩在磨牙吮血!”

  “此時再一細想,近日來郡里各處此起彼伏的邪祟作亂,怕也絕非偶然。若是本侯所料不差,鎮魔都尉官署那些出外差的人一個都回不來,也休想把消息傳出九真郡!”

  聽到這里,郡守韓嵩德驚怒之余,頗有些欲言又止。

  他看著安豐侯猶豫半晌,終究沒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來。

  見狀,丁承淵就是冷冷一笑:“本侯知道韓郡守想說什么,為今之計要么就撐到周邊諸郡和州城那邊發現不對、大舉來援,要么就得派精銳鐵騎抑或高手突圍而出。”

  “嘿嘿,如今城里風聲鶴唳,大軍不可輕動,至于高手么……城中修為最高者便是本侯,只可惜我與冀都尉相比,亦不過略勝一籌,敢出城就是個死!”

  丁承淵頓了頓,忽地再次看向齊敬之:“齊緝事,現在還覺得事不關己嗎?我等若不合力渡過眼下危局,不知你這個名揚郡城的鎮魔院緝事番役還能活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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