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良人之大反派系統 > 第152章 觚竹余孽
  聞聽此言,齊敬之登時眸光一閃,只因焦玉浪講述的鶴履傳說之中,那個擲履踏鶴的仙人便是姓鳳,鄧符卿亦曾提到過仙羽山鳳氏。

  然而小娃子不過是當做故事來講,鄧符卿也只是自稱與上代玄都觀主有舊,絕無跛足癩頭老道口中這般親昵隨意。

  齊敬之想了想,直截了當問道:“敢問先輩何人?又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見他的神情語氣不似作偽,跛足癩頭老道眉毛一挑,訝然道:“你不知道東海搖牛也就罷了,當真連我也不識得?”

  不等齊敬之回答,他又自顧自嘆息一聲:“嗐!鳳丫頭從小脾氣就倔,這是心里還跟我們幾個老家伙慪著氣呢!”

  略有些悵然地搖了搖頭,跛足癩頭老道看向齊敬之道:“你不識得我便算了,反正老道跟仙羽一脈已經久無往來,咱們還是說說這東海搖牛吧,如此珍貴食材,千萬辜負不得!”

  他頓了頓,忽地回頭看向身后,朝著隱隱將自己包圍的哥舒大石與魏豹呵呵一笑:“想聽就走近些,都是年輕力壯的后生,還要提防我這個瘸腿的老道不成?”

  聽見這話,哥舒大石立刻邁步走了過來,要說在場三人誰最在意那頭藍鱗海牛,非他這個放牧青牛的髯奴莫屬。

  魏豹自然是緊隨其后。

  就聽跛足癩頭老道笑道:“老道記得這移風縣的山野間有一條直通東海的溪流,名為壑溪,看似水道狹窄,其實深不可測。壑溪之內常有水靈沉降,經年累月便會滋生出這種搖牛。”

  “搖牛生性暴躁,見牛則斗,尋常家牛見了都不免畏之如虎。若是兩頭搖牛見面,更是非得分出個高下不可,斗則海水沸黃、吼震十里,號曰東海神牛。”

  此言一出,齊敬之三人便意識到,雖說眼前這個老道出現得極是蹊蹺,尚不知來意如何,但胸中見識卻是當真不凡。

  尤其哥舒大石精神一振,立刻打了一個呼哨,將自家的青牛喚了過來,繼而開口問道:“這牛兒生得古怪,不知前輩可識得么?”

  先前入村時,跛足癩頭老道早將村中情形盡數瞧在眼中,此時沒有去看青牛,反倒訝然瞪著哥舒大石,納罕道:“這可是奇了,你是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吧?血脈濃厚至此,沒被鎮魔院蚩尤司招去,流落在這東海之地也就罷了,怎么連竹牛都不認識?”

  老道說著,一瘸一拐地走到他口中的“竹牛”面前,忽地伸手過去抓住了牛兒的一只玉棱棱的青角。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咔吧一聲,那只牛角竟是被他生生掰斷!

  跛足癩頭老道將這玉棱棱的牛角在手里掂了掂,呵呵笑道:“還當真沒見過這么鮮嫩的竹牛角,老道今個兒可是有口福了!”

  三人包括牛兒都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么一出,臉上皆是變色。

  齊敬之心頭一跳,那牛角何其堅硬,老道卻能隨手掰斷,輕描淡寫地就好似從地里撅了根黃瓜似的。

  哥舒大石和青牛齊齊怒吼出聲,一個猛地跨出一步,掄起拳頭就砸,掌指之間赫然有凄然黑氣繚繞,另一個則將牛頭一低,用剩下的那只牛角狠狠頂了過去。

  跛足癩頭老道手里摩挲著牛角,眼皮都未抬一下,也不見如何作勢,整個人竟是嗖的一下躥起老高,輕松避開了拳頭和牛角。

  他這毫無征兆的一躥堪稱迅捷奇詭,只是身姿卻沒有半點高人風范,反而極是難看,弓腰聳肩、兩腿蜷曲,就宛如一只跳墻老犬。

  眼見跛足癩頭老道上躥的勢頭未盡,忽又極為突兀地身形一折,瞬間由上升轉為急速下落,重重落在了青牛的脊背上,砸得這頭一夜之間兩次斷角的可憐牛兒四蹄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你倆急甚么!掰一只牛角做菜而已,又不是長不出來了!”老道依舊是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聞聽此言,哥舒大石倏地止住身形,抬眼看看牛背上的老道,又轉頭瞧瞧牛角的斷口,臉上兀自驚疑不定。

  就聽跛足癩頭老道悠然說道:“真不知你們這些后生整日都學了些什么,《物類相感志》有言,竹牛出窮朔北方,甚大力,能伏虎,生子于竹中,虎若行近則逐跡抵觸林木,虎驚懾而戢伏。”

  “如果說搖牛是凡牛與水靈交感而成的異種,這竹牛便是一種親近竹氣木精的異牛了,據說曾是上古之時北方觚竹國的特產。”

  “觚竹國?”

  哥舒大石面色陡變,脫口而出道:“前輩所說的可是那個曾經占據遼州之地的東夷古國?”

  “嘿,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知道的倒是懂的不少!我就曉得你們哥舒一族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實恭順!”

  跛足癩頭老道揶揄了一句,隨即解釋道:“自然便是你所知道的那個銅觚飲酒、竹書紀年的觚竹古國!“

  “姜齊崛起之后,源出東夷的觚竹日漸式微,國主墨胎氏明面上伏低做小,暗地里卻又與山戎勾連交好,后來更公然依附于山戎之中信奉金角白鹿的令支一脈,侵擾當時姜齊的東北疆域。”

  “齊國先王大怒,起大軍北伐山戎,刜令支、斬觚竹,歷經多年血戰,終將夷法戎理盡數鏟除,代之以諸姜圣道,這竹牛的棲息之地因此盡毀,久而久之也就近乎絕跡了。”

  聽到這里,哥舒大石立在原地,臉上神情陰晴不定。

  跛足癩頭老道瞥了他一眼,不由樂道:“甭在那兒瞎琢磨了!如今無論山戎還是觚竹皆成煙塵過往,哥舒氏的血脈奇術老夫也略有耳聞,雖說你這一族怕是與山戎、觚竹兩家都有些淵源,可時至今日已連老祖宗馴養的竹牛都認不出了,除了乖乖給圣姜門庭效力,哪還有別的出路?”

  聞言,哥舒大石咬了咬牙,語氣里有些羞惱:“我這牛兒是侯爺從鎮魔院要來的,原本只當它除了跑得快些,就只是頭尋常青牛而已。可依著前輩的意思,竹牛原本就是我哥舒一族所有,觚竹滅國時為大齊先王所得,如今再交給我這個髯奴,替圣姜門庭放牧馴養?”

  “侯爺?開府九真郡的安豐侯丁承淵?嗯……姜姓丁氏在東海地位超然,難怪能擁有你這樣出色的哥舒髯奴。”跛足癩頭老道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瞧見哥舒大石的神情,當即斂容正色說道:“念你這一人一牛血脈復蘇不易,老道在此奉勸一句,今后若還想好好活著,而不是亡命天涯、朝不保夕,定要將山戎殘種、觚竹遺族的身份忘個干凈,時時刻刻以圣姜道統為尊,須知哥舒氏能延續至今,數十年前更被從修行禁冊上拿掉,可都是你的一代代先祖辛苦牧牛,乃至甘冒奇險、辟邪御鬼才換來的!”

  “你天資高絕,業已修行有成,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一座安豐侯府都未必能限制得住……如今山戎早就沒剩下什么,可包括觚竹墨胎氏在內的東夷余孽卻還在茍延殘喘,你心里要想清楚了,切勿跟那些牛鬼蛇神扯上半點關系!”

  哥舒大石聽了又是一怔:“前輩是說,除了血脈奇術,我哥舒氏也可以踏上修行路?我怎么從來不知道?”

  這下連跛足癩頭老道也露出了驚訝之色:“嗯?你如今都修行至第二境了,又怎會不知道?看你這一身凌厲刀氣,難道修習的不是蚩尤司兵杖監的心鍛法?”

  聞言,哥舒大石張了張嘴,不吭聲了,反而回頭看向了齊敬之。

  看來他已經明顯意識到,身上的異常并非如先前所想的那般單純是血脈奇術所致,而是竟然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修行路,甚至一夜之間就入了所謂的第二境。然而他又確實不曾學過什么修行法門,想來想去也只有那篇藏鋒法能沾點邊。

  齊敬之與他對視一眼,不免又心生感慨,只覺這世間修行當真玄妙得緊,自己不過是靠著《仙羽經》殘卷里的一句“心搖如舞鶴、骨出似飛龍”,再加上焦玉浪所講的鶴履故事,就誤打誤撞成就了“怒鶴為履、振翅凌霄”的心骨。

  眼前這個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更是連修行本經都沒有,只學了幾行藏鋒法要旨,再加上一句哥舒氏故老相傳的“藏劍心腸、吞舟肚量”,就敢豁出命去以心為鞘、吞鬼藏鋒,雖說過程極為兇險,日后也有極大隱患,可偏偏真就讓他修成了。

  至于老道提及的心鍛法,沒準兒也是類似蚩尤司神農氏一脈種心根的古法,聽上去確實與哥舒大石的心鞘藏鋒有些相似之處,只不過一個重在鍛,一個重在御,明顯有著極大差別,當然這一點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念及于此,齊敬之便回給哥舒大石一個笑容,轉而向竹牛背上的老道問道:“前輩突然現身,不厭其煩講了許多逸聞掌故,還對哥舒兄弟良言相勸,當真就只是為了口腹之欲?”

  “不然呢?”

  跛足癩頭老道立時把眼睛一瞪,沒好氣地道:“除了搖牛頭、竹牛角這等難得的珍饈,你們這幾個屁都不懂的后生,身上還有什么能入得了老道這雙法眼?”

  他說著,伸手朝遠處的黑白虎紋異獸一指:“就好比那個不知道是啥的玩意,老道我可不敢瞎吃。”

  黑白虎紋異獸原本老老實實貓在一處墻根陰影里,眼見那個一出手掰掉牛兒一只角的兇殘老道拿手指它,登時嚇得一縮脖子,又努力朝墻根里擠了擠。

  “嘿,膽子還挺小!”老道登時樂了。

  齊敬之從自己才收下的坐騎身上收回目光,忍不住好奇問道:“連前輩也瞧不出它的來歷?”

  跛足癩頭老道抬腳從竹牛身上跳下,拿手指了指一直悶不吭聲的魏豹:“你去安排村民重新洗鍋燒水,有什么調料也都拿出來,待會老道叫你們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美味!”

  魏豹倒也干脆,眼見齊敬之與哥舒大石皆不反對,當即轉身而去。

  “嗯,倒是個爽利人,只可惜血脈里金毒淤積,怕是修行無望了。”

  老道瞧著魏豹的背影,輕聲點評了一句,同時緩步踱向了祭桌。

  齊敬之眸光一閃,立刻開口問道:“金毒淤積?若是尋來金行功法,他也不能修行嗎?”

  “根子不在于金毒……”

  跛足癩頭老道將竹牛角扔在祭桌上,伸手拽過搖牛的碩大頭顱,輕飄飄一記掌刀揮出,便將剩下的那只牛角連根削斷,口中則是心不在焉地繼續說道:“他體內的金毒該是積蓄了好些年了,早已傷了血脈根基,這個才是最要命的。”

  “敢問前輩,他體內的金毒從何而來,是天生就有,還是后天沾染?”齊敬之連忙又追問了一句。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得這般詳細?不過真要說起來,東海六州這片地方雖然靠海,山川地脈之中最活躍的卻不是水靈水煞,反而是金煞居多,或許與東海的沉鐵礦脈有關吧。”

  跛足癩頭老道一邊說,一邊開始用指甲給搖牛的牛頭鑷毛,一根拔出復又一根,不厭其煩、極為細致。

  他耐心忙活了片刻,才又朝遠處墻根下的黑白虎紋異獸努了努嘴:“就說那家伙吧,我初見它時還以為是駁或者鹿蜀的血脈復蘇,細看之下卻又覺得似是而非。”

  “駁?鹿蜀?”齊敬之不免又是疑惑。

  說話間,跛足癩頭老道已將搖牛頭顱上的細毛鑷出了一小半,皆是小心翼翼地連根拔起,絕不肯落下一星半點兒。

  他嘴里也沒閑著,語氣悠然地道:“中曲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雄黃、白玉及金。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駁這種異獸不但能騎乘,還能替主人抵御兵刃、懾伏虎豹,乃是極佳的騎獸。據說大齊開國先王的坐騎便是一頭駁,出入山林如履平地,虎豹見之無不雌伏待死。自那之后,駁獸就成了大齊國主的專屬,連帶著那些有駁獸血統的駿馬,也備受大齊宗室和世家權貴的喜愛。”

  “因為這個緣故,駁的血脈在齊國倒是算不得太稀奇,可要說縮在墻根底下的那家伙是駁吧,它的頭上卻沒有角,毛色也不像白身黑尾的駁那樣分明,反而斑斕如同虎紋,二者肯定不能劃為一類。至于鹿蜀么……”

  跛足癩頭老道頓了頓,又繼續道:“杻陽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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