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良人之大反派系統 > 第99章 托孤
  說到最后,老魏似是累了,聲音越來越低,身軀也慢慢癱軟了下去。

  齊敬之一驚,連忙跟著坐下,用手輕輕扶住老魏的后腦,讓他枕靠著自己的腿躺下:“老魏,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只管開口,我都應了!”

  老魏卻微微搖頭,似是有些無奈:“你這性子不好,總喜歡大包大攬,耳根子也軟,太容易上當吃虧。銀倀案是投名狀也就罷了,盜枕案和化尸案,哪一樁與你有關系?別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還上趕著往跟前湊!”

  齊敬之勉強擠出一聲笑,故作輕松地道:“你才認識我幾天?那些個想害我的人,可從來沒什么好下場。說罷……還有什么心愿?”

  “嗐,老魏我的不情之請,其實不止一個。”

  齊敬之立刻豪氣地擺擺手:“你才夸我愛大包大攬,多一個又算得了什么!”

  老魏依舊搖頭,臉上卻帶了笑:“頭一個,世人皆傳說我的赤金刀是仙人所賜,其實……是我偷來的……”

  眼見老魏的氣息又有些弱,齊敬之連忙搭腔引他說話:“這樣的寶物,原主肯定不凡,更會嚴密看管,你一個凡夫俗子如何能偷到手?”

  “你無須這么著緊,我老頭子還能活多久,自己心里有數,斷不會話說一半就歸西的。”

  老魏竟是打趣了一句,才接著先前話頭說道:“真是偷來的!我年輕時曾在遼州九真郡的白云宮打過短工,有天夜里被尿憋醒,才出門就看見一個仙人從天而降,落進了隔壁上著鎖的無人院子里。嗯,我當時不知道異人和修士這些事情,真就以為那是仙人。”

  “隔壁院子雖是上了鎖,其實墻角有個狗洞……總之,我親眼看見那位仙人將一枚赤金珠放進了一株龍爪槐的樹洞里,還說什么要好好在白云宮體悟司秋之神的金刑之道,多則百年、少則一甲子便會前來接引。后頭的事情,我不說你也猜得出了。”

  說起這件也許是一生之中最難忘懷的往事,老魏的臉上忽然有了莫名的神采。

  “你也聽出來不妥了吧?其實我事后也回過味來,只是舍不得赤金刀帶來的種種好處,就想著在那人找上門之前,能快活一日是一日,沒想到真就讓我提心吊膽地逍遙了幾十年!嘿,當真是又提心吊膽,又肆意逍遙!”

  齊敬之默默點頭,以他的心智,自然早就聽出了不對,能飛天遁地的大修士,又怎么會發現不了區區一個凡人的窺視?

  至于白云宮,這是供奉八主中四時主座下司秋之神的宮觀,原本不足為奇,可齊敬之念及枕中夢里那座僅有一字之差的白云觀,心里不免又有了些猜測。

  只是此刻顯然不是探究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他開口問道:“那老魏你是想?”

  “不論人家原本有什么心思,我不告而取就是偷,也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如今離著一甲子還早,你什么時候有暇,便替我將赤金刀放回那個樹洞里去。若是槐樹不在了,你在白云宮里隨便找個地方一埋也就是了。”

  老魏說得毫不在意,齊敬之卻是鄭重點頭:“一定辦到!”

  “嗐!因為一個萍水相逢的老頭子臨死前幾句胡話,就要巴巴地奔波千里,將一件可以興旺家族的寶貝藏進樹洞、埋進土里,傻子才會這么干!”

  他不等齊敬之開口就接著說道:“第二件事可就容易多了,待會兒你把我的尸身就地燒了!”

  “我老魏降妖除魔了一輩子,可不想死后頂著這么個鬼樣子!骨灰扔在這里便可,若是不嫌麻煩,就在我所躺的這塊石頭上刻幾個字,刻什么我都想好了,就刻……”

  “大周故世子禁軍大元帥魏君之墓!”

  他頓了頓,臉上綻放出燦爛笑容:“我金刀魏以山為槨,正是人王氣象!哈哈哈哈……”

  老魏快意而蒼涼的笑聲戛然而止,竟是已然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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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血色光芒之下,少年悄無聲息地呆坐了許久。

  無言的寂靜之中,似是有一陣微風吹進了石室,銀燭臺上的燈花忽地一抖,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齊敬之猛地回過神來,先是茫然四顧,繼而緩緩低下頭去,將老魏的頭顱輕輕放在了石床上。

  接著,他將盤坐改為半跪,想著先為老魏穿好衣衫,卻發現老魏的身軀依舊與白蛇纏繞在一處,只好先去拔起釘住蛇尸的齊虎禪。

  齊敬之拔得很慢很小心,以防有殘余的毒血濺出。

  隨著牛耳尖刀被一點點拔出,刀身上頭大大小小的淺坑出現在少年的眼中,刀刃和刀背上更有著密密麻麻的細小缺口。

  齊敬之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痛,連忙就著血焰的光芒仔細查看。

  很快,他就將目光定格在了刀身內部最靠近刀柄的位置,那里隱隱蜷縮著一團微光。

  齊敬之盯著看了一會兒,見這團微光雖然不甚明亮,卻也沒有繼續減弱的意思,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這次讓吾弟受苦了,你再忍耐些時日,大兄一定想辦法讓你恢復舊觀!”

  說罷,他將齊虎禪的刀身在蛇尸未染血的干凈處抹了抹,小心收回了鞘中,然后動手去搬動蛇尸。

  這等荼毒生靈的妖魔,不配與老魏葬在一起!

  費了不小的功夫,他才將老魏與蛇尸分開。

  直到此刻,他才有心情去檢查依舊蓋在蛇尸臉上的靈魄面具。

  白蛇曾纏著老魏徒勞啃咬過許久,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面具的存在,可見它出夢之后已然徹底瘋癲。

  此時面具眼眶位置被黑煞針撕扯開的口子已然再次彌合,只有原本的兩道傷疤依舊保持了原樣。

  齊敬之探出左手,才要將靈魄面具撕下,忽然掌心一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往外擠。

  那東西足有巴掌大小,呈圓形,嵌在皮肉里顯得沉甸甸的,卻又完全不覺疼痛。

  “這是……青銅小鏡?”

  沒用眼睛去看,齊敬之心頭自然而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就在這時,蛇尸頭顱忽然憑空彈起,就要帶動身軀向石床外躥去。

  齊敬之眼神一凝,不假思索就以左手掌心向著蛇頭彈起的方向一攔。

  下一刻,蛇頭連同小半截身軀就隱沒在他的左手掌心之內。

  蛇身去勢稍緩,忽然就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拽了一把,登時再度提速,眨眼間就整個消失無蹤。

  見狀,齊敬之不由默然。

  先前在枕中夢境里,青銅小鏡雖然借著夢境加持顯現出真形,但似乎對里頭的虛幻事物缺乏興趣,自始至終光華內斂、猶如凡物。

  如今破夢而出,它反倒精神起來,再次跑出來撿便宜了。

  只是這一次,確實要給青銅小鏡記上一功,畢竟誰能想到,白蛇在沒了心臟之后依舊能僵而不死。

  若不是有鏡子在,沒準一不留神就會把害死老魏的妖蛇放走。

  今后遇到類似情況,一定要記得補刀,再以鏡子做個驗證。

  牢牢記下這個教訓,齊敬之抬起左手看向掌心。

  這一次,青銅小鏡竟如夢境里一般,徑直出現在他的掌心,而且無需抓握,就彷佛天生就長在他左手的骨骼皮肉之中。

  然而齊敬之仔細感受,自己原本的骨骼皮肉似乎完好無缺。

  就好似他持銀燭臺時一腳在人間、一腳踏幽冥那樣,這面鏡子彷佛介于虛實之間,似有還無,總之給他的感覺十分奇特。

  想到銀燭臺,齊敬之心中一動,立刻將青銅小鏡湊到燭臺前查看。

  可他任他反反復復瞧了半天,也沒看出這鏡子有什么與往日不同之處,別說齊虎禪那樣的微光,便連原本的清光也不見,就如它在夢境中顯現的真形一樣,樸拙無華,有如凡物。

  無奈之下,他這才看向鏡面,倒是一如先前幾次那樣黑洞洞的。

  一條白蛇憑空懸浮于鏡中,臉上仍舊戴著靈魄面具,七寸處的缺口則被周圍的銀色鱗片延展補全,顯得那幾枚鱗片格外的大。

  煙氣般飄忽不定的小字照例浮現:“虬褫尸,天厭龍種、死而不僵,念存魄尸、毒凝黑煞,性寒、味酸、劇毒,能避毒、避水。”

  不過短短幾十個字,齊敬之讀來卻是驚愕莫名。

  原來這條白蛇名為虬褫,更是所謂的天厭龍種。

  這也就罷了,畢竟連黑驢精都還有個鬼龍的名號,齊敬之也已經習慣每次斬殺妖魔兇煞時都被青銅小鏡過一道手,然后得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可萬沒想到鏡子這回煉出來的東西竟是如此匪夷所思。

  這是青銅小鏡本身就有如此奇能,還是因為夢境內外幾番陰差陽錯,幾樣古怪東西糾纏在了一處,才會被鏡子視為一體?

  所謂念存魄尸,應當與枕中夢里三念一體的人首巨蛇類似,白仙教圣女的殘念被收納于原本的靈魄尸中,想來可以如路云子殘念一般閱覽。

  至于毒凝黑煞,難道是指它血里的劇毒與黑煞針合流了?

  先前搏殺時,老魏御使黑煞針自白蛇左眼鉆入,此時從鏡子里倒是看不到曾經的黑煞尸藏在何處。

  正思索間,青銅小鏡忽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條銀白色的蛇尸。

  齊敬之將這具所謂的虬褫尸拿在手中,立時發覺分量比先前要輕了許多,似乎內里并無骨骼血肉,而且確實死而不僵,質地既柔軟又堅韌,與當初只留下一層皮毛的驢首囊差相仿佛。

  至于“能避毒、避水”云云,虬褫本身帶毒,又是龍種,有此等本事也在情理之中。

  齊敬之將這一長條與其說是蛇尸,不如說是皮革的東西在身上比了比,一個念頭浮現于心頭:“似乎……可以拿來做腰帶?”

  他搖搖頭,將這具虬褫尸向床頭一拋,讓它與那個殃及了許多條性命的玉枕待在一處。

  隨即,齊敬之又將手伸向赤金刀,要將這柄不知何時已經隱去光芒的短刀也放去床頭。

  為了防止意外,他用的是右手。

  誰知他的指尖才要觸碰到刀身,赤金刀竟猛地一個收縮,眨眼間就化為了一枚赤金色的珠子。

  齊敬之一愣,驀地想起不久前山道上老魏腰纏赤金色光帶、大步遠去的背影,臉上閃過黯然之色:“老魏死后,這珠子不肯再以刀形示人了么?”

  他當即收回手,輕聲說道:“老魏說你本是有主之物,我也無意將你據為己有,只是答應了老魏,要將你送回遼州九真郡白云宮。你若愿意回去,還請莫要抗拒。”

  說罷,見赤金珠一動不動,并無旁的反應,齊敬之才再次探手過去,將珠子撿起,放入懷中收好。

  接著,他蹲下身子,用老魏的衣衫將他的尸身仔細包好。

  他本想將殘破不堪的驢首囊摘下,忽然又半途停下,沉默了幾個呼吸才輕笑道:“既然你喜歡這東西,就給你這位驢頭大元帥戴著吧,黃泉路上也能在別的死靈面前抖一抖威風。”

  說罷,少年跳下石床,向著老魏一揖到地:“魏公救命之恩,齊敬之永世不忘!還刀之托,縱千里萬里,絕不敢辭!”

  他直起身來,拿起銀燭臺在老魏的驢耳上一引。

  很快,銀煞血焰就蔓延向老魏全身,燃燒得并不熱烈,卻極為徹底,將骨骼血肉毛發盡數吞噬,只留下一小撮骨灰,卻沒有損壞外頭的衣衫分毫。

  待血焰熄滅,齊敬之用衣衫將骨灰小心包好,四處撿拾碎石塊在石床上堆起一座小小的墳冢,又以煎人壽刻下了老魏臨終前定好的那十四個字。

  刻字的時候,齊敬之順勢查看了一下煎人壽,只見在血焰燭光之下,這柄長刀相較平日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變化,想來其中的神力氣息確實消耗一空了。

  他將石室內的東西歸攏到一起,煎人壽依舊背在背上,用途尚不明確的虬褫尸斜著纏在身上,自右肩繞向左肋,蛇頭蛇尾在胸前打了個結,其余零散雜物一起收進懷里。

  一切收拾停當,齊敬之面向老魏的石冢再次深深一揖。

  “遼州路遠,就此拜別魏公!”

  良久之后,齊敬之直起身來,臉色已經一如往常。

  少年再不遲疑,左手舉起銀燭臺,右手夾著青洪公玉枕,向著來時路快步行去。

  他一路走出洞窟,此時已然入夜,遠近景物透過銀煞血焰看去愈發古怪詭異。

  “滅!”

  齊敬之輕聲吐出這個字,待血焰熄滅,便將銀燭臺收入了懷中。

  眼前景物登時一新,夜幕之下,谷中石壁或隱入黑暗,或被月光映得雪白,四下寂靜,唯余風聲。

  進洞出洞、燈明燈滅,直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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