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韋德從上往下俯視下方宛若臘肉的老女人，微微張口。
惡魔語天然就是一種力量之語，哪怕菲尼斯半點也聽不懂韋德所說，卻能瞬間明白其中含義。
明白被召喚來惡魔所表達的意思。
菲尼斯卻沒有半點高興。
她很清楚，惡魔是最最不講道理的存在。
契約？約定？抱歉，只要有漏洞，只要強到可以無視，惡魔分分鐘就反給人看。
這就是為什么菲尼斯得到的那本《儀諾書》中，對召喚惡魔忌諱莫深，大段大段全是警告。
并非常直白的寫明，以本書中記載的反制手段，很難對小惡魔以上的惡魔生效。
一旦召喚而來的是下位惡魔，第一時間就要將其遣返，哪怕承受魔法陣的反噬也在所不惜。
可惜，菲尼斯腳下的魔法陣稍稍出了一點偏差。
該有的【死亡之約】，卻并不存在。
更要命的是，菲尼斯這個半懂不懂的老女人，還給這個有了一點偏差的魔法陣，墊上了海量的祭品。
于是，召喚者與被召喚者之間的聯系，無形中被削弱到了極點。
事實上，即便如此。
若菲尼斯掛掉的話，身為被其召喚來的惡魔，韋德理應會被排斥此界，回歸魔淵。
因為被召喚者的降臨是以召喚者為錨點，召喚者如果掛掉，那么錨點消失，被召喚者自然也就得老老實實的回去。
可要命的是，韋德并非真身降臨，此時此刻的他實際上是【鮮血化身】！
召喚者與被召喚者之間微妙的錨定聯系，是建立在彼此真身之上的。
作為【鮮血化身】的韋德，自然與菲尼斯不存在什么錨定召喚的聯系。
用個不太恰當的說辭，等若菲尼斯召喚惡魔打開了空間通道，但被她召喚的惡魔沒來，反而被另外一頭惡魔偷偷摸摸的偷渡。
理論上，利用召喚的空間偷渡，是不太可行的，因為召喚魔法的本質，就是一種固化的錨定。
召喚術發動后，召喚者與被召喚者之間那種微妙的錨定，宛若一張通行證。
唯有具有此通行證，才能通過召喚空間通道，降臨而去。
由此可以看出，所謂召喚，其實就是相互錨定的、鎖定的特殊聯系。
沒有（通行證）被錨定的存在，是不可能觸及召喚發起的空間通道的。
既然連觸及都無法觸及，自然也就更不存在所謂借助召喚空間通道偷渡的說法了。
但這事，偏偏就有了例外。
【鮮血化身】自然就是韋德，但韋德卻能將其存在的特質，變化為既是韋德，卻又不是韋德。
這么說可能有些繞口，所以用更簡單的說辭就是，韋德拿了召喚者發過來的通行證，然后給了【鮮血化身】一張“假證”，【鮮血化身】借用“假證”降臨過去了，看似是被召喚而來，但實則卻與召喚者沒什么關系。
換句話說，無論召喚者存在還是不存在，【鮮血化身】的降臨已經是事實。
而這個結果就是——無需任何錨定，【鮮血化身】就能穩定的存在于這個世界。
以上事實，菲尼斯并不知曉。
但不管怎么說，她也是魔法天賦極高的天才。
雖不知曉，卻也隱隱約約有所感應——自己的存在，似乎對于面前的惡魔而言并不重要。
這讓她非常恐懼，因為這意味著，只要惡魔愿意，就會直接把她給吞了。
完成召喚者與被召喚者的契約？
所謂的向惡魔許下愿望？
這是惡魔的玩弄吧？
是吧？！
所以惡魔居高臨下的喝問，菲尼斯壓根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無論許不許愿，貌似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菲尼斯茫然了一瞬。
然后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本能的下跪，雙手高舉，“您的意志，就是一切。”
老魔女下跪，廉不知恥的開始拍那頭惡魔的馬屁。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讓遠處的賽特、阿布拉等一眾，看得目瞪口呆。
阿布拉咽了咽口水，小聲的與王子賽特說道：“殿下，召喚惡魔是這樣的嗎？”好像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賽特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所知曉的召喚惡魔……好像確實不是這個樣子的。”
“被召喚來的惡魔無論多么暴戾，與召喚者之間都存在著某種微妙的聯系。”
“唯有惡魔即將回去的時候，才會暴露殘忍的真面目，有大概率順手將召喚者給吃了。”
“但在召喚之初，惡魔應該會偽裝得很好才對。”
阿布拉一頭問號，偽裝得很好？？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惡魔，那狂妄暴戾的模樣，這叫偽裝？
如果這也叫偽裝的話，不偽裝得時候豈不是要毀滅世界啊？
瞥了一眼阿布拉，即便認為自己知曉很多魔法隱秘，此時的賽特也開始有些不自信了。
惡魔帶來的恐懼仍在，但這種恐懼大多建立在惡魔是否會順手將他們這些人直接吞吃的結果上。
可現在，這頭惡魔突然停止了吞噬，轉而壓迫起了召喚者，這與傳說……真就沒有一點相符的地方啊！
難不成菲尼斯這個老魔女，真就召喚來了一頭可以打破常規的……傳說中的理應不該存在的……外魔？！
【倒也有幾分意思。】
韋德其實聽不懂菲尼斯所說的話。
畢竟世界與世界之間各不相同，語言不同理所當然。
但惡魔挑動人心的天賦能力，卻賦予了惡魔輕而易舉理解各種語言背后真正含義的能力。
只是這個天賦太過微不足道，故而系統面板上不予顯示。
【你想認我為主？還真是一個大膽的想法。】
聽到韋德的說辭，菲尼斯不由一頓。
她雖然是在向面前這頭惡魔臣服，但語言上可沒有表露太多。
說到底，她只是在盲目的尋找一個保護好自身靈魂的機會。
惡魔貪食靈魂，這事恒古未變。
惡魔要滿足某人的愿望，愿望能不能達成不知道，但這人的靈魂肯定沒了。
菲尼斯的臣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
但面前這頭惡魔像是有著讀心術一般，直接就說出了一句菲尼斯半點都不能拒絕的話。
菲尼斯或許會臣服，但她真的想認惡魔為主嗎？恐怕未必。
可面對惡魔不容置喙、霸道至極的話，她又能如何？
難不成她還敢反駁一句，【抱歉我根本沒有認主的意思】……然后再被惡魔吞掉？
找死也不是這么找的。
惡魔？
惡魔！！
原來這就是惡魔！
菲尼斯心靈顫動，腦海一陣昏沉，一種難以形容的絕望涌上心頭。
玩弄人心，恣意妄為，混亂無序！
人類任何手段，在惡魔眼中，大抵都是有點意思的笑話。
或是可以消遣消遣。
但如果人類將惡魔的消遣，當成了惡魔的退縮。
這只會換來惡魔毫不留情的吞食。
無論靈魂還是肉體，皆化為惡魔的甜點。
菲尼斯剎那之間，就想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想了一個遍。
然后她就面無表情的向著韋德深深的磕下一頭。
頭抵在地面，以至于聲音稍顯低沉，但卻十分清晰——
“是的主人，我想跟隨主人。”
韋德伸手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的看了看下方的老女人。
明明不愿意，卻還是壓迫自己去做，挺狠的啊。
惡魔天生就能看到人類靈魂的色澤，這個老女人的靈魂色澤黑得近乎發亮。
她弄死了多少人，恐怕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光從這一點來看，雖然她的靈魂很誘人，但現在還不是動的時候。
她還可以用上一用。
思索中，韋德轉頭看向賽特所在地方向。
大概是為了躲避他這頭惡魔，房頂上的這一群人全都擠到了魔法陣所能影響的邊緣。
要不是魔法陣的影響，這群人八成都已經逃得一個不剩。
從靈魂顏色的色澤來看，這群人幾乎人人靈魂渾濁泛黑，就沒有一個是正兒八經的好人。
韋德對靈魂的口味偏向清淡，純潔的靈魂對惡魔來說，如同最辣的辣椒，刺激但重口。
普通的靈魂味道反而五味俱全，但也沒什么太大驚喜。
倒是烏漆麻黑的靈魂，味道最為濃郁，一口下去，能回味很久。
介于每個惡魔的口味都不盡相同，故而有些惡魔喜歡純潔的靈魂，有些則更愛深沉的靈魂。
反正會被魔淵惡魔盯上的人類，要么大善，要么大惡，無一例外。
至于普通人，隨處可尋，吃得多了，膩味的惡魔多多少少會存在一些自制力，故而不會隨意吞噬。
反而會試圖讓人類去面對種種選擇……人類在絕望之下，要么沉淪，要么升華，無論是哪一種，惡魔都會得到滿意的靈魂。
轉動目光，韋德最終看向了賽特。
暗金色的雙眸，瞳孔細長，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威壓。
賽特在韋德看過來的瞬間，就承受不住，立刻跪了下去。
反倒是他身邊的阿布拉一臉的不服，卻又有幾分機警，在賽特跪下的同時，也跪了下去。
并低頭將表情隱藏。
兩個身份最高的人都跪了，周圍的士兵自然也跟著跪了。
所有人的額頭都布滿了冷汗，臉色無比的蒼白，仿佛下一秒就會掛掉了一般。
漆黑的靈魂。
韋德咧嘴笑了笑，好像有點培養的價值。
他伸手輕輕一提，跪著的菲尼斯被一股暖風一吹，莫名其妙的站了起來。
然后菲尼斯就聽到那惡魔猶如吟唱的低語——
【周邊的人類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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