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陽雖然對于魔神之類想了很多。
但由于他此時所在的時間層面太深，外界甚至一秒都還沒有過。
而他對面的那頭猶如暗銀的巨獸，像是液態金屬一般，看似緩慢，實則快到不可思議的變化為人形。
看不出來男女，只有一個非常概括性的人體輪廓，就是有點過大。
彌漫的冰災魔神氣息，匪夷所思的開始迅速枯竭。
隨之而來的，卻是浩瀚神威。
至高至大，至遠至耀。
見到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荒謬畫面，李博陽不由抽了抽眼角。
信神與魔神大戰，最終應該還是信神贏了。
可惜信神還沒贏多久，就被乙太者偷襲。
最終的結局是，信神自爆，無數沾染信神之血的魔神血肉，向著星空世界的四面八方飛濺。
對于一般金源階來說，自爆就等于徹底玩完。
肉身隕落、靈魂殞滅、一切飛灰湮滅……這不算玩完，什么還算玩完？
可對于走至高之途的信神與魔神而言，這種程度的自爆，依然不能將祂們徹底磨滅。
一旦稍有機會，祂們依然能夠從黑暗的深處，再次歸來。
其原因，不在肉身、不在靈魂，而在烙印！
走信神至高之途，必然要將自身的一切都烙印進世界本身。
而冰災魔神等若是吞噬世界時間的魔神，度過時間災的冰災魔神，等若在世界的時間上打上了屬于祂的烙印——這就意味著，只要還有時間的意義存在，哪怕祂一切都成灰灰，都有機會再次歸來。
所以，從李博陽的角度看去，信神至高也好，冰災魔神也罷，只要祂們曾經在星空世界存在過，那么祂們在星空世界就等同不滅。
再換個說法，倘若不死不滅的神，有了一個不死不滅的對手，那么神會怎么做呢？
李博陽微微瞇起眼睛。
如果是他的話，他恐怕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壓制對手，哪怕是拖著對方一同沉淪永眠，也在所不惜。
對于不死不滅的存在來說，一步退，就等于步步退。
落后一點點，就幾乎沒有了翻身的可能。
既然是這樣的話……李博陽似乎能理解，為什么那尊信神滅殺了冰災魔神后，反而又被乙太者偷襲自爆。
信神對上魔神之后，信神贏了。
信神的血沾染上了魔神血肉，幾乎就是因果的延續——魔神血肉不敵信神之血，必然會被吞噬核心。
被信神的血不斷侵蝕的魔神血肉，要想將陷入黑暗沉眠的魔神再次喚醒……怕是成了一場空。
由此可以判斷……信神與魔神大戰，看似最終是被乙太者偷家，最終涼涼。
可實際上，這本就是那尊信神從一開始就選擇的結果！！
李博陽有意無意中想到這一點的瞬間，不由心中一冷。
神與魔之間的戰斗究竟如何，李博陽無從想象。
但這種將自身也作為戰斗勝利的籌碼手段，卻是徹底超出了人能想象的極限。
恐怕偷襲的那幾尊乙太者，怕是直到今日也沒意識到，那尊信神之所以會隕落，不是祂們贏了，而是那尊信神自己就是這么選擇的！！
很顯然，信神與魔神的爭斗，應該超越了空間，并在時間的兩端不斷蔓延。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什么那尊信神能如此順水推舟，最終被乙太者們集火泯滅。
能夠將冰災魔神打得粉碎的信神，至高之途怕是已經走過大半。
自身之烙印，怕是已經死死的銘刻進了世界的最深處。
要想讓這種存在徹底玩完，除非能夠將整個星空世界一同抹滅。
思緒理清，問題卻又更多。
李博陽皺眉，如果那尊信神真的已經于世界核心銘刻烙印，這就意味著信神至高之途的根基已成，縱然有冰災魔神阻道，也不過水磨工夫。
哪怕被乙太者們集火，那尊信神也完全可以遁入世界深處，乙太者不可去的地方。
但最終那尊信神沒有選擇遁走，而是選擇了自爆。
近乎死磕一般，選擇了與冰災魔神于時間層面、法則層面……繼續懟。
為什么會是這樣？
明明已經贏了，明明可以繼續贏下去，為什么最終還是選擇了最難、風險最大的路？
所以這其中還有什么自己沒有猜到的地方嗎？
李博陽沉默，他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尊冰災魔神。
或許那尊冰災魔神……與他所想有所出入？
畢竟他只是猜，雖然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他的猜測捌/玖不離十，但那尊冰災魔神到底怎么回事，他又沒有見過，當然猜不出個所以然。
還是信息太少。
李博陽心中微微嘆氣。
抬頭看向面前的巨人，耳邊一道浩大卻又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好，外來者，我等你很久了。】
李博陽挑了挑眉毛，沒吭聲，他倒要聽聽，這位信神如此謀劃，到底是為了什么。
【十分抱歉，我要以這種形式與你見面……但除此之外，我沒有得到最優解。】
【畢竟我是屬于這個世界的生命，如果我直接與你見面的話，你會被彈出這個世界。】
李博陽心中嘆氣，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是真的。
對方是星空世界，走信神道的至高信神，整個世界的泛意識，起碼有超過三成都凝聚在這位的周邊。
貿然靠近，就等于被整個星空世界的泛意識注意到。
這種世界級的觸及層次太高，【垂幕隱星】撐不過三秒，李博陽就會被毫無意外的，彈出這方世界。
而現在，對方僅僅是真身分化出來的……無數血肉中渺小的一滴。
經過這個分化的過程，因烙印的原因，祂的本質不會有半點降低，但祂的存在感——卻實實在在的降低了。
再加上李博陽在星空世界也待了一年多，多多少少也留下了些許痕跡，也得到了這個世界的一分半點的承認。
現在對方與他見面，倒是不會發生那種一見面，就被世界泛意識彈出世界的囧事了。
“你為什么要見我？”李博陽直接問道。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與我交流的，除了你以外，恐怕再也沒有別的存在了。】
【你應該非常清楚，你和我的本質，與那些所謂的神級，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說非要說你和我的區別的話，那就是我只屬于世界，而你在世界之外。】
李博陽揉了揉眉間，周圍不斷扭曲變化的光影讓他稍稍有些厭煩，“也就是說……我引起了你的好奇心？”
【不，不僅僅是這么簡單。】
【如果僅僅是那樣的話，我也沒有必要和你見面。】
【因為我發現你的身上，有那一位存在的因果聯系，雖然非常微弱，但我依然能夠窺探到些許。】
【既然你與那一位有關，或許你能幫我解決掉我現在的麻煩。】
聽到對方這么說，李博陽不由笑了，“我現在是連金源階都沒達到的小螞蟻，你覺得我現在能幫你解決什么麻煩？”
對方明顯頓了一下然后才回應道，【不，不是現在的你，而是即將離開星空世界的你。】
李博陽怔了怔，這尊信神怕不是距離至高之位只差毫厘，他沉默了一會問道，“那么，你能告訴我，我與哪一位有著因果關系嗎？還有，你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那位我不敢直呼其名，但我若說道君，你可有印象？】
李博陽瞬間明白過來，可又覺不解，“那位不是八百年前來到星空世界的嗎？你與那冰災魔神一同入滅，已是不知多少年前，尚未歸來，卻也知此事？”
【我與那魔神入滅，只能于時間法則層面相互攻伐糾纏，但卻也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
【人類雖然孱弱，但適應力極佳，從而才有了魂格覺醒之說，焉知其覺醒魂格，又有多少以吾為源。】
李博陽一下就聽懂了。
魂格本就是法則權柄力量的衍生，是權柄散落的碎屑。
沒道理這位信神的權柄力量不會從上向下輻射。
甚至有可能，所謂的魂格覺醒，就是這位一手推動的。
人類覺醒魂格，就等于是這位將觸角從虛無縹緲的時間層面，直接窺探到了正常世界。
所以，景全散人雖是八百多年之前降臨于此世，這位陷入某種不可言說層次、近乎沉睡的信神也清清楚楚。
從言談中倒是能夠聽出，這位信神似乎對景全散人十分忌憚，卻又帶著某種奇奇怪怪的好感？？？
“我不明白，你似乎對那位道君異常警惕，但又似乎十分向往？為什么？”
李博陽才懶得隱瞞心中所想，直言不諱的問道。
那聲音明顯頓了一會，才回答道，【倘若你發現某人的力量恰好與你非常互補，甚至能補上你自身致命的漏洞……你會如何？】
李博陽張了張嘴，卻又無言。
若是他遇上此事……他會對那人忌憚？合作？靠近？患得患失？？
又或者干脆把人給綁了？
到底會怎么樣，李博陽此時也想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必然會無比看重那人。
半點與那人有關的信息，自己都會無比在意。
想到這里，李博陽瞬間明悟。
難怪自己會被這尊信神盯上，怕不是又沾了那位景全散人的光。
當時就有點哭笑不得。
李博陽怎么想，聲音的主人可不知道，說的話也還沒停。
【穿行于虛空星界，獲取無數世界的法則信息，進而鑄造唯一真界……此為唯一至高真神之道。】
【又可稱之為虛空星界至高神道。】
【對于走上至高信神道路的信神而言，這不算什么秘密。】
【成就虛空至高的方法就擺在那里，想要去做，任何一名信神都可以去做。】
【虛空星界至遠至大，這么做到底能不能成？又什么時候能成？誰也不知。】
【故而雖然有路，卻又無信神敢走。】
【但偏偏……那位道君卻就走了。】
鑄造唯一真界？成就唯一至高真神？？
李博陽聽了，不由心中古怪。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位景全散人，分明就是在試圖將自身煉化成一個恒一世界。
什么是恒一世界？過去永恒不變，現在至高至遠，未來永恒不隕。
這么說吧。
景全散人試圖打造的世界，倘若放在虛空星界無數世界的排名中，其世界本身頂多只能算是一個中大型的世界，遠遠比不上星空世界，最多只能排位中層。
但梵艾達世界只能排中層，并不意味著景全散人只能排中層。
由景全散人加持的梵艾達世界，只要景全不隕，未來或許有機會位于虛空星界萬千世界之外！
不是第一，而是之外。
排在無盡世界的頂端，是第一，也依然在虛空星界之內。
但排在之外，卻足以與虛空星界齊平。
能夠與一方無量大世界齊平的世界，說上一句大羅仙界……好像也不過份吧？
那位景全道友，來到虛空星界果然就是為了……成就大羅！
只是這成就大羅的方法，不僅糅合了他李博陽唯我唯一的理念，還摻入了關于虛空星界至高真神的點滴想法。
畢竟對景全道友而言，梵艾達世界其實就是景全本身，但景全卻又不能等同世界。
世界無盡升格，最終達成所謂唯一真界，接著再將真界化為體內世界，景全也就順勢成就大羅。
這種路子倒是極為另類，倒是有那么幾分可能走得通。
至于什么唯一至高真神……不過是虛空星界的權柄最高位置，對于別的信神來說或許是至高無上，但對心心念念大羅的景全而言，這個位置雖然夠高，但桎梏更多，完全不是他的追求。
景全道人所走之道，雖與唯一至高真神并不完全一致，卻也有頗多相似。
會被星空世界的信神誤會，倒是并不意外。
也難怪這位信神會對景全道人的想法如此復雜，明明想要靠近，卻又忌諱重重。
“行吧，我大概是明白你為什么想與道君聯系，卻又顧忌那么多了。”
“信神未曾成就至高之前，信仰之力異常重要，但問題是信仰有毒……要想徹底壓制信仰對自身的影響，要么成就至高的時間夠短，要么有什么方法可以排除信仰之毒。”
“你是想要排出信仰余毒的方法？但又不敢與那位要？”
李博陽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說得異常直接，絲毫不給對方面子。
【我其實在數萬年前就已經獲得了至高權柄。】
【但信仰余毒不除，我想要成就至高，以我現在煉化余毒的方式……怕是需要千萬萬年。】
【我之所以與冰災魔神同歸于盡，一方面是因為我窺見了未來些許變化，另一方面是因為沒了肉身，煉化余毒能快上一分……雖然這其中依然有著一定的風險，但我覺得這我最好的選擇，所以我賭了。】
那暗銀巨人半點都沒生氣，回應道。
原來還有這個原因……信仰余毒嗎？
李博陽不由心中明悟，果然還有很多他并不清楚的地方。
想著他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額頭，明明已經自我覺醒，偏偏每次穿越所能攜帶的記憶都十分有限。
要是能帶上所有記憶，哪里需要這般猜來猜去，一眼過去就什么都看穿了。
“你是在過去的時光中，察覺到了未來我的存在？”
【不，你的本質我半點都看不穿，我又如何能夠察覺到你的存在？】
【但，凡事經過總會留下痕跡，凡是落入總會掀起漣漪。】
【我雖然于過去的時光中，不能察覺到你的存在，但卻能察覺到你所影響的一件件事情。】
【由此我甚至能夠隱約感覺到，你與那位道君之間……那若有若無的關系。】
【其實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是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暗銀的巨人光澤隨著祂的聲音，開始逐漸黯淡，顯然這一點點的神性血肉，并不能維持祂長時間的降臨。
交易嗎？
李博陽忍不住裂口一笑。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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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巨大坑洞內的焦黑物質，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凈化分解。
眨眼之間，巨大的坑洞就變成了尋常隕石坑的模樣。
籠罩在張新宇身體外的白光正方體同時消散，他從空中慘叫著跌落了下去。
還好摔得不算太重，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顫悠悠的就爬了起來，惘然四顧，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就看到坑底的正中，一道人影浮了出來。
這是一種非常古怪的視覺感，就像是看到了某種不符合邏輯的荒謬畫面，人……怎么可能從虛無中浮出來？簡直就像是潛入深水中，而后又浮出水面一樣。
不得不說，張新宇的感覺非常正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超高速的時間層，就像是時間的深海，李博陽從中脫出，還真有點浮出水面的意味。
從超高時間層中脫出，李博陽瞬間就感知到了張新宇的不對勁，然后奇怪的看向他。
好高的精神靈敏度……這個男的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張新宇在李博陽看過來的瞬間，就乖乖的低下了頭，他倒不覺得有什么丟臉的，面對強者低頭難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然后他就聽到對方的聲音，“倒是奇怪……明明有著精神力方面的天賦，為什么你走的是偏向肉體一側？”聲音異常的淡漠，宛若拉成了一條直線，聽著讓人莫名心寒。
張新宇先是本能的有些害怕，接著才明白過來對方到底在說什么，不由一怔。
自己有天賦？
自己真的有天賦？
李博陽皺眉，摸了摸自己的嗓子，似乎從超高速的時間層面脫離，他受到了些許影響……不，應該是與那家伙交流的后遺癥。
然后他就看到張新宇突然抬頭看向他，臉上嘩啦啦全是淚水，眼睛又紅又腫，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著，“我……我……我真的有……有天賦嗎？”幾近哽咽。
“對……對……對不起，我……我沒想這樣……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想……我想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啊……我想回去啊！”
當一個男人哭的稀里嘩啦的時候，他要么很幸福，要么很遭罪。
張新宇無疑是后者。
得虧張新宇的腰包里有毛巾，不然這一臉淚一臉鼻涕的，李博陽當真想拂袖而去，不管這小子了。
不過這小子明顯對自己的信心不足，就算情緒穩定下來了，也時不時的看向李博陽。
雖然沒說話，但李博陽也清楚的知道對方在想什么，或者說對方想要問什么。
“你是在懷疑我的眼光嗎？你確實有一定的精神感知天賦，你應該走演星士的路子，而非戰星士……路子走錯了，當然事倍功半。”李博陽本不想搭理他，可張新宇可憐兮兮瞅著自己的眼神實在讓他有點膈應，干脆直接了當的說道。
“不敢不敢，我怎么可能敢懷疑大佬您的眼光，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罷了。”張新宇頓了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大佬，是不是如果我走的是演星士的路，那我就能有機會晉升銀法階了？”
李博陽沒回答他的問話，而是直接將其禁錮，帶著飛向霧云山外。
等看到了道路，他才從空中落下。
張新宇被帶著飛，有點瑟瑟發抖，心中后怕。
李博陽壓根沒在意他在想什么，反而對地面上的道路有些好奇。
這路，實在是有些過于平整了。
不想是鋪出來的，更像是被人一次性打出來的。
打出一條道來，這對一名銀法階的強者來說，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就是不知道出手的是土著中的銀法階，還是降臨的學生之類。
李博陽也沒多想，看了看路盡頭的方向，反手從隨身空間當中甩出一輛車。
一輛敞篷三輪車。
沒辦法，神源大陸對科技的壓制太大，還是人力更靠譜。
三輪車甩在地上，李博陽半點也不遲疑的，就坐上了敞篷座位。
張新宇咽咽口水，看向三輪車的表情有些呆滯。
等到反應過來了，又一臉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什么的表情。
李博陽瞥了他一眼，輕咳了一聲。
張新宇不由臉皮一抖，像是被貓追的老鼠，原地起跳，一下就跳坐上了三輪車的騎車座位。
剛坐上去，張新宇就不由愁眉苦臉，“大佬，這種車我沒騎過啊。”
“沒事，慢慢來，以白力階以上的控制力，騎這個車沒有任何問題。”李博陽在后面翹著二郎腿，從隨身空間中拿出一張紙質的星圖，一邊看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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