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記憶在李博陽看見“自己”的同時，瞬息之間向他涌來。
那種仿佛被憋了一口氣，差點被淹死的感覺頓時煙消云散。
不，更準確一點來說，這是本被封印的記憶，被解封了。
李博陽的雙眼越來越亮，亮到堪比星辰。
直接穿透了梵艾達世界的界層外膜，窺見世界之外那尊龐然大物。
梵艾達世界瞬息之間就落于李博陽的眼下。
一個難以形容其大小的湛藍色的空心大球，懸浮在虛空星界之中。
在這個空心大球之外，有一個虛幻的身影，若隱若現。
這個古怪的身影難以窺視其全貌，但能隱約得見，其全身上下，都布滿了不斷咀嚼吞咽的大口。
李博陽在窺視到這個身影的剎那之間，無數記憶當中就有所屬資料自動彈出。
【魔淵屬·暴食之影，乃是魔淵七大罪暴食的三大投影之一，天然具備滅世魔神位格，和大多數滅世魔神一樣，以吞噬世界為食】
如果沒猜錯的話，黑入系統，嘗試將李博陽抹掉的界外存在，就是這個恐怖而又偉岸的魔神之影了。
即便站在對立面，李博陽也不得不承認其偉大浩瀚。
梵艾達世界足夠大了，但在尊魔神之影，居然也就比整個梵艾達世界小不了多少。
這種單純的、身體上的超巨大化，即便不具備任何能力，單純就這個大小，就足以將窺視其存在的生命，活生生的給嚇死。
如此龐然之物，已經不是所謂的巨/物恐懼癥就能解釋得清了。
要知道這位的手掌，就堪比大陸，掌紋便是山巒，人落到其上，大概也就如同一粒灰塵……連寄生于魔神之軀的魔化螨蟲都干不過。
若要將其更精確一點對比的話，將魔化螨蟲丟入城市，那頭魔化螨蟲也能輕而易舉的達成【怪獸成就】。
連魔神之軀上的魔化螨蟲都如此巨大，常人要想窺見魔神真正的模樣，近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近乎不可能，卻并非真就不可能。
各種科技符文手段，都具備管中窺豹之能，能從所見一點，見其全貌。
但問題是，真就見了魔神真正的面貌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只是猜測，凡人也不可能記住，大多會瞬間失憶，嚴重的甚至會淪為植物人。
一旦某位普通的智慧生命體，認知到了魔神真正的偉大。
要么就會被這種不可言之的“大”，活生生的撐爆。
要么承受住魔神威壓的洗禮，最終化為魔神眷屬。
不，不是眷屬。
連魔化螨蟲都遠遠不及的渺小存在，又怎么有臉說自己是魔神眷屬？
充其量不過是無智追逐偉大的微生物、可悲的無知逐光者。
除非什么時候，渺小的存在能夠突破生命原本的桎梏，起碼可以一對一干趴下魔化螨蟲，才能從可悲的無知逐光者，進而成為偉大永恒、永在永存的魔神之下，依然渺小的……最邊緣的眷屬。
當李博陽理解了魔神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的時候，那種撲面而來的浩大與恒遠，簡直要將他的腦袋給撐開了。
大量應當浮現的相關記憶被迅速的屏蔽、封印。
魔神所具備的特殊位格污染之力，同樣被毫無停止的解離、排除。
以為自己要掛，但最終卻沒有掛的李博陽臉色異常難堪。
他明白了自己究竟被誰下了黑手，但這個黑手實在是太硬，想干干不過，著實讓他有些憋屈。
轉頭看向面前依然保持黑屏狀態的系統面板，李博陽心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縱然他想破腦袋，也從來未曾想到，這個所謂的系統……居然是自己給自己留下來的金手指。
具體情況到底是什么樣，因為記憶并不完整，所以他也無從知曉。
但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恒一】。
無論原本的“李博陽”所站的位置有多高，無論“李博陽”分出化身、分身、又或是別的某種方式的投影。
他們都是他，萬即是一、一即是萬，不存在轉世、不留有退路、更不會進入輪回。
他是前所未有的存在，更是離經叛道的修煉者。
執一恒一，唯一永一，萬化歸一，一念萬化。
即便將其封印記憶，封印住一切過往，李博陽即便猶如癡兒，在“唯我唯一”這最核心的要義下，無論“我”是什么狀態，最終都自然而然的做出“我”該有的決定、該有的選擇。
變成癡呆……做出的選擇是一樣的；
變成花花公子……做出選擇一樣的；
哪怕轉性變成女人……做出的選擇依然是一樣的；
這種以“我”為核心中的核心的修行方式，不說前所未有，但想必也是恒古罕見。
在“我”的支撐下，無論“我”的狀態是什么樣，無論“我”被分成了多少份，無論被切成碎片的“我”被丟進什么樣的世界，無論“我”是否失去記憶，無論之后的經歷是什么樣，最終“無數個我”所做出來的選擇，都將會不可思議的一致。
這樣所造成的最終結果就是，無數個“我”都只是一個“我”。
所以，即便此時李博陽的記憶殘缺得厲害，卻依然從心底升起一個念頭……給金手指的人是我，用金手指的人還是我，統統都是我，他半點都無違和感。
對自我身份的認知，那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接受。
魔神是很強大，超越世界之外，游離于虛空星界，以世界為食。
但李博陽卻一點都不害怕。
他甚至還有心思對那個浩大的虛影進行點評……嗯，虛影上嘴巴太多，太丑，差評！
而后。
他就看見，本已經黑屏的系統，閃爍出一片雪花點后，又再次亮了起來。
看來那位偷偷摸摸對李博陽下黑手，不僅被“龍靈變化、居于世界之外的另一個李博陽”發現，之后還被梵艾達世界的七神發現。
七神雖然不知什么原因，不會對那尊魔神主動出手。
但這并不意味著，七神就不會反擊了。
對方的力量都入侵進梵艾達世界了，明顯觸及到了七神的底線。
所以接下來……是八個干一個？？
李博陽撇撇嘴，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正從那種仿佛時停的狀態當中退出來。
只是這個時候的他，和之前的他，已經有了巨大的差別。
但實際上，卻又沒有太大的差別。
因為無論記憶有沒有覺醒的李博陽，都是“我”。
這一根本性從未改變。
充其量算是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事？
看著眼前的系統面板發生劇烈的變化，李博陽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他記憶雖然沒有全部醒轉，但他終究知道了我是“我”，總有些許微妙的不同。
所以這個被“我自己”創造出來，而后丟給“我自己”的外掛金手指，會隨之發生變化，十分正常。
大片大片的數據從虛幻的系統面板上刷下，很快面板就恢復了正常。
上面所有的數據幾乎全部消失，只留下幾小段——
【宿主：李博陽（分身）】
【核心天賦：垂幕隱星、死兆之星、虛光血絡（殘）】
【世界源力：】
然后就什么都沒了。
簡潔到讓人心痛。
李博陽對此卻是一點都不在意。
他此時很清楚，這個系統面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在映射他的真實情況，而非賦予他能力。
所謂的天賦能力等等，并非是系統給的，而是自己給自己的。
倒是【世界源力】這一行，讓李博陽明白過來，自己穿越數個世界，目的不是為了穿越，而是為了世界源力！
貌似【某位十分重要的自己】，需要海量的【世界源力】修復自身。
可眼瞅著原本還是七位數的緣點，被打上小數點，換成三十六點都不到的世界源力，李博陽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心塞。
一點世界源力，就能改變一個世界的原本走向。
所以想要獲得世界源力的最簡單方法，就是改變世界。
這就是為什么李博陽只是遇見【某個世界內階段性的主角】后，緣點就會漲上許多的原因。
主角們本身就對世界有著舉足輕重的推動作用，李博陽與主角相遇，無論他想或是不想，都必然對其造成了微妙的影響。
這么一點點影響，偏移整個世界原本的軌跡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收斂一些緣點，卻是合情合理。
人與人之間認識，緣分與緣分交織，進而推動整個世界的發展。
這是大概就是為什么，從這其中攝取的特殊能量被稱之為緣點的原因。
無數的緣點匯聚，無窮盡的因緣變幻，最終改變了世界的走向軌跡。
而在這變化中，無盡緣點匯聚后，所散溢出來的特殊能量……被稱之為世界源力，就更合理了。
一想到這個體系，是屬于“我”的力量的一部分。
李博陽就有一種莫名而起的驕傲。
能做到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愧是我。
只是這種勃然的情緒并未維持太長時間，轉瞬之間就被李博陽克制了下去。
在世界的時停將要徹底恢復之前，李博陽將目光看向了【虛光血絡（殘）】。
雖然后面有個【殘】字，但李博陽依然有種不可置信之感。
【虛光血絡】所能達成的上限，似乎遠遠超乎了李博陽一開始的預想。
【垂幕隱星】與【死兆之星】是什樣的天賦？
真就如同兩顆并不相同的天賦樹，全都有資格走到【破滅序列】。
換而言之，就是虛空神祇之下，近乎一個界內神系主神的程度。
對于生活在世界之內的生命而言，這就是最高神。
唯一讓李博陽不滿的是，無論是【垂幕隱星】還是【死兆之星】，都只相當于給了能力的種子，至于種子開花結果，又能成長到什么程度……主體那邊壓根就沒管過。
說的再直白一點。看似【死兆眼】是【死兆之星】的衍生能力，可實際上，這其實就是李博陽自身對【死兆之星】的理解，進而衍生出來的能力。
只因【系統】的存在，將李博陽本該存在的、對【死兆之星】的感悟，給封印了。
進而才造成，似乎是【死兆之星】自行衍化出【死兆眼】的假象。
知道這一真實情況后，李博陽非常非常非常的無語。
搞了半天是系統在坑他。
可問題是這個系統是他自己捏的……這算不算自己坑自己？
李博陽雖然對此有些糟多無口，但卻也清楚，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
將“我”的一部分投射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中去，穿越的形式那么多，為什么非要以靈魂穿越的形式？
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回避世界的種種排斥。
此外信息本身也是有著“重量”的。
攜帶的信息量越多，靈魂的“重量”就越大。
如果李博陽一點記憶都不封存，直接以完全覺醒的狀態穿越……那么抱歉，就算李博陽的主體再強大，被世界排斥的他，也不可能穿越進去……硬來的結果，要么他把世界給懟穿，來一次毀滅世界，要么世界壁壘太厚，懟不動，李博陽只能悻悻放棄。
虛假的弱小，是穿越的通行證。
這就是為什么，李博陽即便明白過來，他這純粹自己坑自己的，但對此卻依然無奈接受的原因。
因為在沒有別的辦法之前，李博陽只能這么干。
但當穿越進世界之后，即便李博陽的力量逐漸變大，只要他披著土著的皮，就絕對不會被【世界意識】所發現。
畢竟絕大多數的【世界意識】都屬于混沌狀態，并無自我的概念，更不會主動針對誰。
只有極少的【世界意識】會被動的與某個卓絕的生命體相合，最終演化成世界的至高神。
在東方體系中，這叫合道。
而在虛空星界的信神體系中，這叫握住至高權柄、凝聚至高神格、坐上至高神座，是為成就至高。
【垂幕隱星】與【死兆之星】都給李博陽一種極為明顯的，通向不同權柄的至高徒徑。
【虛光血絡】又有什么資格能與這二者相提并論？
哪怕在后面打一個“殘”字，標注出此法的并不完整，也依然讓李博陽為之意外。
能與前二者擺在同一列中。
【虛光血絡】的潛力，遠遠沒有達到盡頭。
成神？那不過是第一步。
成為至高神，才是【虛光血絡】理論上可以衍化的極致！
甚至一躍而入虛空，也并非虛妄。
界內神再強大，也只能偏之一偶。
哪怕能成就界內至高，打造出一個鐵桶一般的神系，甚至能和虛空神祇對著來。
在茫茫不知大小的虛空星界之內，也依然只是滄海一粟。
無法離開界內，這是界內成就至高的最大弊端。
這就是為什么信神至高，達成極致，能與虛空神祇媲美。
因為世界對信神的束縛力并不大，信神只要能將自身的信仰傳播到世界之外，就自然而然的具備跨世界的能力，不會被世界困死。
但單純的界內神祇，即便成就至高，也不過坐于世界囚牢。
除非界內神能狠下心，放棄自身于世界之內誕生的神軀，轉而攝取虛空星界的混沌能量，再造神軀，斬斷囚牢。
方才有可能走上信神至高或虛空神祇、滅世魔神的路子。
按照李博陽的理解。
所謂信神至高，其實就是與世界之間的關系，并未徹底斷掉的那種。
換句話說，信神給自己留了后路，再造神軀也不那么純粹，依然摻雜了界內之力。
而虛空神祇就是那種斷掉自己后路的狠人，明明知道再造神軀，切斷與世界之間的緣由，必然會陷入無比弱小的狀態，依然敢硬剛。
至于滅世魔神，大多是虛空星界天生。
唯有極少數中的極少數，是底層的智慧生命體進階而來。
多是些為了讓自己晉升而不擇手段的瘋子。
【虛光血絡】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李博陽為了應付自保，而整合出來的體系。
其本身就利用了海量的、源屬于世界之內的種種能量——虛海能量、暗能、血脈之力、甚至是半生死滅魔光，全都歸屬于世界本身的能量，是世界組成的一部分。
從這一點來看，【虛光血絡】要說有什么成就虛空的可能，李博陽那是半點都不信的。
即便這其中被李博陽塞進了【煉假成真】、【感知神念】、【以煉神軀】等等，原本全都不屬于梵艾達世界的修行理念。
可充其量也不過是一部，可以讓人在界內成神的成神之法。
虛空神祇？那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這種法門，居然與【垂幕隱星】、【死兆之星】放到了一起。
李博陽不由心念大動，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大概就是被他忽略掉的這一點，偏就賦予了【虛光血絡】成就虛空的、一丟丟的可能性。
就在李博陽恍惚、迷茫、不解的時候。
他徹底退出了時停之中。
此時此刻，寧無休恰好望向李博陽，巧之又巧的看到了李博陽那稍顯失控的表情。
以及雙目邊緣殘留的……血淚？？
寧無休很肯定，上一瞬，李博陽還很正常。
而現在，十分之一秒都還沒過去，人就突然變了一個模樣。
要不是寧無休對李博陽的能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八成以為自己的這位好友，被某位邪靈給奪舍了。
接著，寧無休就發現到了更多的不對勁。
一道若有若無，殘留在李博陽身上的威壓，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散溢。
正常來說，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感知到這種威壓的存在。
但這里所說的是人，而不是神。
寧無休身為梵艾達世界的世界之子，本身就極為特殊，甚至與七神之間都存在著某種微妙難測的聯系。
他無法看見，但七神卻能輕易透過他，“看見”李博陽身上所殘留的力量。
七神的“看見”，同樣會映射到寧無休的視線當中。
如此，寧無休本該看不見、感知不到，李博陽身上的快速消散的威壓，而現在的他偏偏就感知到了，甚至還看見了。
在感知到那道威壓的同時，寧無休第一時間臉色大變。
瞬間就向后移動。
他速度太快，以至于都沖出了音爆。
那轟隆隆的聲音，讓躺在地上裝死的盧大亞都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這又發什么了什么？
盧大亞好奇，卻依然沒敢去看。
活得長久，首先就有一條，好奇心別太重。
萬一真要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沒準就要把小命給交代掉了。
李博陽看到寧無休這么大的反應，一時間有些愣神。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對方可以感知到不應該感知到的東西。
所以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么了？”
寧無休壓下心中的心悸。
不過是不斷散溢的威壓，為何如此恐怖？
簡直……簡直……簡直比所謂的神，都要強大無數倍。
本以為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突飛猛進，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當寧無休面對那不應該存在的威壓之時，卻又感覺到了自身無比的渺小。
就好像一切順利的大道上，突兀的出現了一條新路，但這條路的盡頭卻又有著一個難以衡量的……巨大鴻溝。
寧無休甚至都不知道，這條被鴻溝隔斷路究竟通往何方。
但直覺卻讓他有種不可自抑的向往。
那或許是比成神，更為偉大的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寧無休聽到了李博陽顯得有些故作姿態的問話。
他有些神情復雜的看向李博陽，語氣不冷不熱，“沒怎么，只是發現剛剛似乎發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的事情。”
李博陽一怔，剛想問你怎么可能會知道的……時停沒有結束，感知被徹底封禁，哪怕寧無休是世界之子，也只能坐蠟。
這句話都到了嘴邊，卻又被李博陽給咽了下。
對啊！寧無休可是世界之子，而且還是最特殊的一個。
如果七神在這位的身上下的注足夠多的話，沒有道理不給他開掛。
所以一名有外掛的世界主角，感知到了本應該感知不到的事情，好像也就不怎么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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