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形門的后方,是一處布滿了迷霧的空間。

  空間的正中,有一個石臺,石臺的上放著五塊石板,正中是圓形的凹槽。

  凹槽內部,刻有并不太明顯的圓環標記,第一個凹槽一個圓環、第二個凹槽兩個圓環,以此類推,最后一個凹槽五個圓環。

  再看石臺上五塊石板,其上分別雕刻著不同的圖案:

  一點幽幽燃燒的燭火、一顆像是珍珠似的寶珠、密密麻麻的蟲類復眼、堆砌在一起的海量蠟燭、以及一個到處都是孔洞的怪石上長出幼芽的奇怪圖案。

  南榮問看著有點懵,不知該如何排列這些石板,只得求助的看向李博陽。

  李博陽掃視,微微皺眉,這解密其實不難,無非就是足夠的信息獲取罷了。

  他沒上手,只在一旁輕聲說道,“一切的開始源于蠟燭。”

  南榮問停頓了一下,將刻畫有【堆砌海量蠟燭】的石板,放進了第一個凹槽。

  嚴絲合縫,似乎再也拿不出來的樣子。

  “蟲子食蠟為生。”李博陽繼續道。

  南榮問手不停歇,將刻畫有【密密麻麻蟲類復眼】的石板,放進第二個凹槽。

  “誕生蜜蠟寶珠。”李博陽絲毫猶豫都沒有,續道。

  將刻畫【珍珠似的寶珠】石板,放進第三個凹槽。

  “寶珠看似堅不可摧,實際卻是一顆種子,唯有燭火灼燒可以將種子毀滅,同樣也只有燭火的光芒才能催發種子發芽。”

  李博陽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這一句話就說完了最后兩塊石板。

  【幽幽燭火】被南榮問放進第四個凹槽,【怪石長出幼芽】則被她放入最后一個凹槽。

  在她放下最后一塊石板的同時。

  一道絢爛的紫光,沿著環形凹槽的縫隙,驟然爆發開來。

  光芒中,似能看到一座蠟質的大山,以及漫天的蟲豸。

  李博陽抬頭看向光芒中的幻象,輕輕嘆了一口氣,“以蠟為食,看似是蠟燭山的天敵,實際上卻是蠟燭山的播種者。”

  “蟲豸畢竟是蟲豸,哪怕吃得再多,也不可能對蠟燭山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相反,隨著蠟吃得越來越多,最終釀造出來的蜜蠟寶珠,反而變成了蠟燭山的種子。”

  “并且成長起來的新蠟燭山幼苗中,不可避免蘊藏了大量蟲卵。”

  “是蠟燭山的幼苗長出,毀掉了蟲巢,導致蟲豸滅絕?不不不,實際上卻是,蟲豸與蠟燭山都獲得了新生。”

  “一個并不復雜的生命的滅亡與重生,近乎單循環的密碼。”

  此時。

  放進所有石板的南榮問已經聽不到李博陽所說的話了。

  她被紫光團團圍住,而后懸浮而起。

  這似乎引起了閃電的好奇心,大貓坐在李博陽的身旁,抬頭看著那一片紫光。

  籠罩住南榮問的紫光,猶如活物一般忽明忽暗,一會膨脹一會收縮,紫色漸漸變得淺淡,光芒也變得越發細碎迷離,不知為何,這細碎的光引起了閃電的困意,它趴了下來,砸吧砸吧嘴巴,團身睡了。

  李博陽卻屏蔽了外界的種種干擾。

  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紫光。

  在【死兆眼】的視界中,那哪里是紫光,那分明就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無數的符文,形成了一個多方位立體、軌跡復雜多變的巨大符文陣,迸發出來的奇妙氣息,不斷的滲入南榮問的身體當中。

  不斷的削弱【殘缺天人血脈】,強化【靈光寶石血脈】。

  當削弱與強化達到某種上限之后。

  【殘缺的天人血脈】最終被轟擊破碎,并開始不斷的向著【靈光寶石血脈】滲透。

  血脈的統合,在巴別塔所賦予的偉力之下,不可違逆的開始了。

  李博陽眼神微暗。

  他心里稍稍有些失望。

  海量的符文當中,他能辨別出來的符文并不算多。

  畢竟他對符文的興趣并不算高,學習的精度遠遠不夠。

  倒是對所謂的儀軌,興趣很大,對各種復雜而又詭異的儀軌模式,都有著系統性的了解。

  在他看來,符文完全可以是儀軌的組成部分。

  頂多就是符文的運行軌跡,在儀軌中的運行方式,與在符文陣中的運行方式,稍有差別罷了。

  可惜,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認為。

  寧無休從一開始就提醒他了,儀軌與符文陣完全不是一回事。

  儀軌從更高的層次而言,更像是深層的意志體現。

  祈并→行軌→付出→響應→實現……看似非常合理,實則半點都不合理。

  在儀軌祈并的瞬間,世界運轉的法則,就已經開始被儀軌所扭曲。

  而這,恰恰就是符文陣列與儀軌之間最大的差異!

  符文陣可不會扭曲世間法則,或許會瞬時逆反、會極小范圍的破壞、會大范圍利用……但扭曲?符文陣列做不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錨定原本就存在的法則。

  將寒冷變為溫暖。

  是逆反。

  將寒冷抹除,變為常溫。

  為破壞。

  將寒冷的范圍擴大,將原本就冷徹的溫度變得更低。

  則為利用。

  無論這三種的哪一種,說穿了,都基于對法則力量的高度理解。

  但要想將寒冷變成無數散落的糖果?

  這無異于天方夜譚。

  而這,恰恰就是對法則的扭曲!

  符文做不到這一點。

  但從儀軌開始的瞬間,滲透而來的冥冥意志,卻能夠做到這一點。

  正因為如此,寧無休才言,所謂儀軌,究其內核,是某些怪物的意志體現。

  要想用符文陣列,來抹除雙血脈的弊端,并將其融合。

  不是做不到,而是做到的代價太大,大到即便是大夏,也會承受不住的程度。

  如此難于登天的事情,在巴別塔力量的干預后,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所以不可能是單純的符文之力。

  而是儀軌!

  整個二百三十三層解密的過程,實則就是運轉儀軌的過程。

  南榮問渴望自身恢復正常,其渴望本身,就是一種祈并。

  只不過在巴別塔力量的干涉下,這套儀軌變得非常的松散,并不嚴苛。

  故此,南榮問才能在李博陽的幫助下,完成儀軌的過程。

  解密的過程實際上是儀軌……這并不重要。

  但儀軌之后所隱藏的真正秘密,卻非常重要。

  或許……這才是二百三十三層,解密后所透露的真正信息!

  能給予儀軌回應。

  能響應人的心念愿望。

  能扭曲法則,輕而易舉達成儀軌的最終目標。

  巴別塔……應該是一尊活著的特殊生命體!

  李博陽判斷不出巴別塔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但能回應儀軌,最低也是一尊“靈”!

  可“靈”按照此方世界的常識,“靈”是無法擁有真正的身體的。

  傳說這是七神降下的桎梏,限制住了身體的上限。

  任何存在強大到某一境界之后,身體就會無法承受磅礴的力量,最終崩潰。

  唯獨靈魂、精神、意志,不受任何限制,可以脫離身體存在,最終化“靈”!

  在李博陽看來,梵艾達世界之所以只有“靈”沒有“神”,就因為世界的基律,已經被七神釘死了。

  強大到某種程度之后,無法繞過七神定下的“律”,自然也就會身體不存,唯獨靈魂永存。

  說句不好聽的,所謂圣靈、邪靈、虛靈,按李博陽的想法,其實都t么是“鬼”!

  只不過祂們的強大遠遠超乎了“鬼”的上限,所以才被人尊稱為“靈”。

  七神定下的基礎律當真就無法繞過嗎?

  李博陽在進巴別塔之前,或許他會一直這么認為。

  七神是虛空神祇,是造物主、是至高神。

  由這種強大到毫不講理的存在,所定下的律,怎么可能會有漏洞可言。

  偏偏,在七神律之下,出現了巴別塔。

  如果說巴別塔是某種存在的身軀,那么寄存于巴別塔中的“靈”,自然也就是巴別塔的靈魂。

  這看上去似乎很合乎常理,但卻打破了七神之律——力量達到某一上限,就會身體崩潰,靈魂永存。

  巴別塔是身體,沒有崩潰,靈魂也依然存在于巴別塔中,并且達到了“靈”的層次。

  在這種情況下,巴別塔的“靈”……還會是“靈”嗎?

  或許,已經無限接近于“神”了吧。

  李博陽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巴別塔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呢?

  它是常見的生命體嗎?

  好像不是。

  無論是外表厚厚的巖壁,還是塔中的巖石、沙漠、火山、巖漿……都在表述,巴別塔是非常物質化的存在。

  當想到這一點的瞬間,李博陽怔住。

  等等!

  物質……存在?!

  不對,應該是……物質等同存在?!!

  對!必然就是【物質等同存在】這一再基礎不過的世界律,才讓巴別塔逃脫了七神定下的……力量一旦觸及上限,身體立刻崩潰的七神之律。

  律與律之間,發生了微妙的沖突。

  最終以最基礎的律為勝利,身體崩潰之律,就這么被巴別塔奇奇怪怪的給繞了過去。

  真是精妙絕倫!

  巴別塔中的【屠戮者】,其實都是其他“靈”降下的觸手。

  其他“靈”為何而來,當然是為了“巴別塔”這具十分特殊的軀殼!

  這具軀殼既然能夠承受“巴別塔的靈”而不崩塌,那么自然也能承受其他“靈”。

  邪靈也好、虛靈也罷,甚至圣靈,要想更進一步,最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擁有一具真正的身體。

  然而七神之律下,萬般身軀不存,唯獨巴別塔獨樹一幟。

  搞不清楚為什么“巴別塔的軀殼沒有崩潰”沒關系,反正只要將“巴別塔”奪舍下來就好。

  或許大多數“靈”,都是這么想的。

  甚至“靈”對【物質等同存在】,大都心里有數,但他們最終都沒有選擇再造物質之軀,因為所需的時間太長太長,成功的幾率太過渺茫——

  讓沙子成為“靈軀”很容易,但要讓沙子活過來,擁有真正的“活性”,是被世界律所承認的真正“靈之軀體”,則太難太難。

  李博陽微微瞇起眼睛,精神八脈法的核心要義,其實就是煉假成真。

  這個世界的人體之中可不存在什么經脈、丹田。

  血脈之力本就是一個已經存在的能量循環。

  這才是為什么,此方世界一直都不曾有煉假成真的理念。

  換一個想法。

  倘若煉假成真……真的可行。

  那么可不可以,在煉假成真的過程當中,煉出一具毫無血肉,但卻又真正存在的……神軀?!

  如此,不僅可以完美的繞過七神之律,還有了可以登神的真正成神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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