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休見到李博陽冷著臉,他也不惱。
他在京城那些年,被那些老頭子折騰得夠多了。
他要是動不動就生氣,早八百年就被氣死了。
回想了一下顧十四查到的李博陽資料。
旁系中的旁系,從小到大毫無出奇之處。
十六歲成人禮,沒有覺醒血脈。
但在成人禮半年之后,卻莫名二度覺醒。
這次覺醒,沒給李博陽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有著數不清的麻煩。
血脈等階無法檢測,血脈濃度只有一星,身體強度沒有覺醒前強,反而弱了很多。
要不是記憶力提升明顯,還附帶【血脈固化遺傳】的特殊屬性,旁人大概會認為李博陽覺了個假醒。
【血脈固化遺傳】屬于特殊中的特殊,無法遺傳,并有著苛刻的次數限制,極為罕見。
多數【血脈固化遺傳】為“靈族”向覺醒,少數為“羽族”向覺醒極少數為“魚人”向。
所謂【血脈固化遺傳】,指的是雙方結合誕生后代,百分之百會遺傳雙方中一方的血脈。
百分之五十遺傳父系,百分之五十遺傳母系。
即便是大家族,覺醒率天然要高于普通丂人,可也不存在所謂的百分之百遺傳。
大家族之所以形成,從更大意義上來說,更像是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的無奈之舉。
就是所謂黃金家族、鉑金家族……其覺醒率也僅僅只是高了幾個點。
百分之百的遺傳?還是睡睡吧,夢里面有。
別的不說,倘若血脈遺傳能達到百分之十以上,想必如今的社會大概率會變成西式的貴族制。
貴族稀少高高在上,丂民如狗匍匐在下,哪還能變成如今的現代社會。
無怪乎歐文家族會將李博陽這個旁系的旁系,接到家族中心——【血脈固化遺傳】確實值得。
想必李博陽的父母覺得很無奈,李博陽本人覺得很冤,而歐文家的頭頭腦腦,大概率是欣喜若狂。
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在這個有著超凡之力的世界,男人懷孕,也并非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就是說,要是有心人想弄李博陽,他八成只能當母系,而非父系。
不幸中的萬幸是——
固化遺傳有著嚴苛的次數限制,一旦孕育成子,就消耗一次。
而且也無法保證血脈等階保持不變,黃金有可能跌到白銀,白銀也有可能跌到黑鐵,幾率完全隨機。
使得李博陽本身的價值大打折扣,對頂級家族而言,若有自然更好,若無也不覺可惜。
再加上歐文家族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即使有人覬覦李博陽,卻也拉不下臉直接出手。
所以……理所當然的,有著固化血脈能力,本身卻又是弱雞的李博陽,就成了家族最佳的聯姻道具。
在寧無休看來,這絲毫沒有什么不對。
受家族庇護,為家族付出,這本就理所當然。
但問題在于,李博陽十六歲之前,可從未靠過家族。
僅僅只是庇佑,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心有不甘。
李博陽掙扎,試圖給自己找一條出路,再正常不過。
歐文家族事情也沒做絕,畢竟李博陽的血脈趨向是“魚人”,萬一要“魚躍龍門”了呢?萬一要是“魚吞鮫珠”了呢?“魚人”血脈雖然公認的前期孱弱,可也是公認的變化多端,后期真的是一點都不弱啊。
所以,不到法定結婚年紀之前,歐文家不想早早的將李博陽給賣了。
一方面是待價而沽,另一方面,也是給李博陽自我成長的時間。
如果李博陽真要能成為馭者,那么歐文家反過來給予李博陽支持也不是不行。
什么是投機者?
歐文家這就是典型的投機者。
寧無休手指輕扣桌面,雖然他想得功利,但這就是事實。
對于大家族而言,李博陽就是一件特殊的,可以進行投資的“商品”。
聽到桌面的敲擊聲,李博陽回頭,眉頭緊鎖的看向寧無休。
寧無休抬頭與他對視,輕聲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無非就是想要抵御本能侵濡,徹底激活血脈罷了。”
“你知道我的意……等等,激活血脈?”李博陽愣了一下,“你這話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我說的算是皇家秘聞,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寧無休看向窗外,微微瞇眼。
“抵御本能,堅韌精神,堅定自我……這條路確實沒有走錯。”
“只要能成功抵御血脈侵蝕,即便沒有強大的血脈,單純依靠精神力,也能成為強者。”
“但問題你不是啊。”
“你和歷史上有所記載的……通通不一樣。
李博陽刷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我有什么不一樣?”
寧無休雙手交叉,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你的血脈檢測,在過去是未知,只能大概測出偏于‘魚人’向。”
“這也不算奇怪,‘魚人’本就是最為多變的血脈。”
“前可化龍,后可化光,甚至羽化、獸化也不是不可能。”
“凡是‘魚人’向的趨者,超過一半以上,血脈檢測都是未知,這其實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說到這里寧無休頓了頓,看向李博陽的眼神格外明亮。
李博陽不由向后縮,忍不住道,“既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我很正常啊。”
寧無休嗤笑,“正常?正常個屁!”
“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確定,你的血脈位階不低,不然不能抗得住更上位的血脈威壓。”
“考慮到你身體的孱弱,以及不正常的情緒反應,那時你的血脈是上位‘鉑金’無疑。”
“因為上位‘鉑金’,才會有概率誕生要命的……狂血!”
李博陽眼角抽搐了一下,對寧無休越發忌憚。
他有【精密】天賦,可以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能完全避過“狂血”對于精神情緒的刺激。
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其影響。
寧無休能夠通過蛛絲馬跡,迅速的判斷出李博陽身有“狂血”。
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細致入微”,就可以解釋得通的了。
寧無休必然有著某種手段,可以大致的感應到“血脈”力量的高低程度,再通過各種觀察補充,進而就能輕而易舉的判斷出對方的“血脈”位階,狂血還是真血。
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寧無休微微向前探身,“而這就是我感到最不可思議的……點。”
“你是如何做到,以狂血聚真脈的?”
“當真是前所未見,匪夷所思。”
“再這樣下去,我甚至懷疑,你都不用去檢測,就能逐漸感知到自身的血脈真意,最終徹底激活血脈!
李博陽聽到寧無休這么說,不由有些訕訕。
他總不能和寧無休說,自己有外掛,早就知道自己的血脈是【虛海鮫人】了吧?
也就是說,知曉自身的血脈是徹底激活血脈的前提條件?
自己莫名其妙就達成了……果然還是外掛給力啊。
寧無休似乎看出了李博陽的尷尬,身體坐了回去,續道,“以前你的身體很弱,但現在卻……這種進步的程度,便是用一日萬里,都不足以形容。”
“誠然,精神強大到一定程度,的確可以反哺身體,但我想你距離那個階段還很遙遠。”
“所以毫無疑問,只能是血脈。”
“就是不知道……是傳說,還是傳說之上。”
寧無休此時說話聲音不高,也沒什么語氣起伏,但這些話落在李博陽的耳中,卻猶如炸雷。
讓他心靈震動。
傳說?真脈對應的是傳說?
那么傳說之上呢?
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
半晌,李博陽才看向寧無休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輕聲問道,“你需要我付出什么?”
寧無休點頭,“你倒是聰明。”
“傳說…傳說之上,你說的這些統統都是秘聞,我根本連聽都不曾聽過……”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這就是階級差距。”
“用這些信息來刺激我,你這等于是在明晃晃的說,快來抱我的大腿?”
李博陽的聲音有點冷,顯然很不高興。
寧無休看著他,“并不情愿……卻又無可奈何?”
“不,沒有。”
“有付出才有得到,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只是單純的覺得,我以后可能會有點慘。”
“不過相比之前,沒準會被送給老頭老太的慘,這點慘又什么都不是了,我沒什么不滿。”李博陽明知對方是撩撥自己,卻還是認真回答道。
這人性格惡劣,撩撥起人簡直沒完沒了,偏偏從頭到尾掌握著主動權。
不如老老實實說出心中所想,讓人撩無可撩。
李博陽的這招以退為進,果然奏效。
寧無休輕嘖了一聲無趣,“放心,我為人雖然驕狂了一些,性格雖然差了一點,但還算是個有腦子的。”
“斷不會去做什么‘毀滅世界’的無腦無趣之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其實都一樣。”
李博陽心中一動,脫口而出,“自由?”
寧無休神情一頓,然后自嘲的一笑,“我表現得有這么明顯嗎?”
然后指著一邊道,“算了,你還是先去洗澡吧,別讓你的同學等久了。”
李博陽這才后知后覺,自己衣服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水浸濕,身體疲憊,肚子餓極。
尷尬的笑了笑,李博陽轉身而去。
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將寧無休這個名字戳了又戳。
這個惡劣的家伙,肯定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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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溫泉中,余文杰十分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他的身體被微燙的泉水包裹著,臉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層潮紅。
面前木質托盤托著肥宅水,在溫泉上晃晃悠悠。
余文杰伸手拉住,擰開蓋子,抬頭懟嘴,咕咚喝了幾大口。
然后打了一個響亮的嗝。
離他不遠的何大雄,一臉無語。
然后默默移動,試圖遠離半點也不講究的小卷毛。
余文杰倒是毫不在意,將喝了小半的肥宅水放回托盤,然后從水中站起。
嘩啦一聲響,翻騰的水珠從稚嫩的身體上流下,蒸騰的熱氣滾滾而起。
因為溫泉的緣故,皮膚泛著明顯的紅色。
一頭卷毛此時軟趴趴的,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何大雄瞅了一眼,有些想笑,卻又忍住,立刻轉過頭去。
“奇怪,這里怎么就我們兩個,沒別人了嗎?”甩了甩頭,余文杰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珠。
“這又有什么奇怪的,溫泉池不大,頂多允許五六人,男女肯定分開,這沒得說。”
“男同學這邊——”
“杜偉本來就慢吞吞的,魯家豪廢話又多,張慶他們好像四人被分配到一間屋了……”
“不過再慢,這么長時間過去,人也應該來了。”
“所以綜上所述,答案只有一個。”
“我們被分配到的房間、池子都不一樣。”
何大雄說完往池子中沉了沉,鼻子都沒入水中,咕嚕嚕冒起了泡泡。
余文杰聽完,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何大雄。
看到何大雄幼稚的樣子,不由失笑。
“真看不出來,大嘴你這不是挺聰明的嘛?”
“你要少混一點,精力多放點在學習上,你肯定比我學得還好。”
聽著班長同學的說教,何大雄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
這小胳膊小腿的,泡個澡也不安生,嘰嘰喳喳的。
“不過聽你這么一分析,俺們這豈不是包場了?”摸了摸下巴,余文杰話鋒一轉道。
何大雄劇烈的咳嗽兩聲,差點嗆到水。
誰tm愿意和你一起,雙人泡澡啊!
兩個大老爺們,泡個屁啊!!
明明看著挺純情的小伙,怎么說起話來這么虎呢?半點都不注意?
回想之前余文杰喝肥宅水的樣子,何大雄眼角抽了抽。
明面上嚴肅認真的班長、還有幾分可可愛愛的小卷毛……八成是個沙雕、邋遢鬼、摳腳大漢?
這個人設不對勁啊。
班長,你臉沒了哈。
大概是因為何大雄的眼神太明顯,余文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干嘛呢?盯著我的臉看干嘛?是太紅了嗎?”
“我從小就有這個毛病,每次泡澡臉都通紅通紅的,我媽說像個大番茄。”
何大雄還沒解釋,余文杰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女子口巴!
既然你都說了,那我就什么都不說了。
何大雄別過頭,莫名有一種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微妙感。
頓了一下,他才道,“包場這是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這里是哪里。”
“所以過會兒,肯定有別人過來。”
他這邊話音剛落,樓道上就傳來木屐啪嗒啪嗒的聲音。
余文杰眼前一亮,頓時沖著何大雄伸了一個大拇指,“哇!你簡直可以當名偵探了,太厲害了。”
何大雄“……”
并沒有感到任何高興。
反而有種社死的羞恥感。
用復雜而又微妙的眼神,看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班長同學。
何大雄整個人浸入水中,試圖給自己醒醒腦子。
水池中能聽到一陣又一陣氣泡翻涌的聲響。
沉浸在水中的何大雄,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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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在外面混的壞學生。
何大雄打架的次數,數不勝數。
身體比他強悍的也不是沒有,但次次要害攻擊,全都被他以近乎預知的方式,給躲了過去。
這事他和家里人談過。
他那位不負責任的老爸,摸著胡子不太肯定說道,這大概是隔代遺傳?
那是何大雄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爺爺是名強大的馭者。
之所以他從未見過,是因為他爺爺去了暗面,上次回來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他還沒出生呢。
回不回得來,都得打個問號,所以父母也就沒和家里兩孩子說過他爺爺的事情。
爺爺的血脈等階是什么,何大雄并不清楚,只知道是【獸向·狼類】。
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提示。
在圖書館泡了一天,何大雄就找到了答案。
狼類血脈上下限比較大,最低草狼青銅,最高天狼鉆石。
圖書館內,等階越高的血脈,能夠查詢到的信息就越模糊。
黃金還能寥寥數語,鉑金就只有個名字,鉆石干脆什么都查不到。
何大雄沒覺得自己有主角命,就沒指望過自己能有黃金階的血脈。
只是將青銅到白銀的狼類大致看了一遍,何大雄就已經有數了。
成人禮不覺醒,而是慢慢騰騰來的,只有三種血脈。
【白銀·暗夜狼】、【白銀·萬木狼】、【青銅·靜寂狼】
暗夜狼血脈,會導致嗜睡,這個排除。
萬木狼血脈,會導致心性平和,親近自然……明顯不對,也排除。
靜寂狼血脈……又被稱為禁忌狼。
至于為什么,圖書館中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這讓何大雄稍有些失望。
從心而論,他最想要的其實是萬木狼。
因為萬木狼升華的話,有一定幾率成為鉆石階的【虎木狼】。
虎木狼,則與神話傳說中的奎木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外表看著粗獷,實則心思細膩的何大雄,非常的清醒明白,一切神話故事,必然都與超凡相關。
可惜事與愿違,他的血脈連白銀都不是。
而且過于特殊罕見,被冠以禁忌之名,害得何大雄都不敢去申報待定者的福利待遇。
盡管他很清楚,這很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但誰讓他就是這樣的人呢。
靜寂狼的血脈并不弱,單純看能力的話,不像青銅,反而像是白銀。
【無聲感應】,是靜寂狼血脈賦予的能力。
有點類似【野性直覺】,都屬于被動型能力。
但卻比【野性直覺】強悍數倍——
【野性直覺】:感知類能力,放大持有者的特向感知,無論是用于戰斗還是規避危險,都非常有效。
唯一的問題是,施展范圍有限,一般來說只有面對,才能感知。
而【無聲感應】,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利用聲音,感應危險、感應未知、感應強弱——無聲感應中的無聲,不是指沒有聲音,而是指無數種聲音!
何大雄血脈還沒完全覺醒,此時的他只能做到感應危險。
可即便這樣,能力依然十分變態——方圓十米之內,任何一點微弱的聲音,都能清晰的將危險性傳達。
在能力剛出現端倪的時候,何大雄差點被整瘋。
無數的聲音,就有無數種危險。
海量的信息沖擊下,他不是成白癡,就是得進青山醫院。
被逼得沒法,何大雄干脆出去打架,以發泄心中的狂躁。
可說來也奇怪,打著打著,【無聲感應】自然而然的就能過濾他不想聽的信息了。
在目前階段,只要對何大雄毫無危險的聲音,對他來說都是普普通通的聲音。
唯有能夠威脅到他的聲音,才會讓他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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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何大雄瞬間從溫泉中起身。
他起得太快,弄得溫泉嘩啦啦直響。
身上的毛都被水沖成了一縷一縷。
離得近,被濺了一臉水的余文杰抹了抹臉,也沒生氣,反而坐入池中,“怎么起來了?太悶了?”一邊說話,一邊向何大雄靠近。
浸入水池的高度,恰好只到何大雄的腰下一點點。
何大雄本來還有尷尬,但他看到了余文杰的表情,那點尷尬就不翼而飛。
“……還好。”他緩緩的也坐了下來,向后,靠上池子的邊緣。
余文杰的手碰到他的腿,摸了一手的腿毛,輕扯了一下。
何大雄輕點下頜,沒有吱聲,就感覺到余文杰在他腿上寫字——【來的人,不對】
不對?
何大雄神色不變,就像是正常泡溫泉一樣,微微轉了個身,伸手拿飄到一旁的木質托盤。
眼角的余光卻看向來人。
那人戴著白色口罩,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工作服,頂著黃色的安全帽,腳踩黑亮亮的長筒膠鞋。
背上背著一個小型工具包,似乎是一名來維修的工作人員。
見到水池中有人,那人沖著點了點頭。
也不說話,走向一旁裝飾的假山竹林,將工具包放下,似乎準備修什么東西。
何大雄收回目光,自然而然的拿起托盤上的肥宅水,默默的喝了一口。
心中卻一錘定音——那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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