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大陸武道繁榮。
無論是古法血炁,還是今法化炁,未到先天之前,都有著三流到一流的劃分。
其實這種劃分,不僅隨意而且簡單粗暴。
三流身手,不過是跳得高些,跑得快些,力氣大點,抗揍一些。
若是遇上十幾人的圍攻,哪怕對方都是普通人,三流也扛不住,必死無疑。
二流就要厲害多了,能催發劍氣刀氣掌風之類,能進行中短途的攻擊,只是這距離還是太短,最多不過六尺。
六尺是多少?按三尺一米來算,換算過來不過兩米左右。
并且兩米是最遠攻擊距離,簡單點說,就是劍氣即便能達到這個位置,也沒什么殺傷力了,頂多戳得人痛。
可就算是這樣,普通人要想正面殺死一名二流高手,卻已經變成了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二三十名三流圍攻二流,也要不得二流的命,反而是三流可能會死一大半。
最后二流力歇,不得不離開……非是不能繼續殺,而是沒有力氣繼續殺。
一流則更為夸張。
此時的武者已經接觸到炁,無論是血炁還是化炁,終歸都是炁之力。
炁最大的一個特征就是無比凝聚,以一絲炁為核心,方能做到凝氣成光,達到一劍出,劍光現的境界。
劍光刀光之類,明顯要比劍氣之流強上數倍——劍光的攻擊距離最少也有一丈!
十尺為一丈,換句話說,劍光最低也有三米遠。
并且劍光凝聚,攻擊力在三米范圍之內不會有絲毫衰減,一道劍光切開巨石,并非虛妄。
從一流開始,武者的力量就有那么幾分超凡脫俗。
若不是源炁不足,不能肆無忌憚的施展劍光,便是拆城也不是沒可能。
先天則恰好補上了一流的不足——
以炁為源,運轉圓滿,不漏不泄,生生不息。
對先天級的大師來說,劍光刀光?不過隨手為之。
每一記劍光刀光的距離,最低都在八丈!
換算過來就是二十四米遠!
劍光如箭矢,一擊可奪命,這指的就是先天劍光。
更要命的是,對先天大師而言,如此攻擊的損耗,呼吸之間就能恢復。
只要先天大師愿意,推平一座城也不是什么難事。
這還只是先天最基礎的破壞力,還沒算上先天特有的精神感知,心靈直覺。
以及匪夷所思的恢復能力
先天的恢復能力到底有多強?
別的不說,單就旭東陽那一次中計,遭受撼地珠的爆炸。
撼地珠的威力,哪怕是一流強者面對上,也必然死得不能再死。
而旭東陽呢?只是受了點傷,他躲著歇息了一會之后,居然就又能出手了。
最終導致秦夢心的種種算計,全都落了空。
哪怕那個時候的李博陽,對先天并不是太了解,也有了一種直觀的印象。
那就是先天強者很難殺死,恢復能力極強。
可生命力如此強悍的先天級強者,若是對上更強的地煞級,卻連一個呼吸都堅持不下來。
先天之上,便是地煞天罡。
當先天之炁由內而外,形成先天場域,便為先天圓滿。
若想再進一步,得讓先天之炁染上各類煞氣,先天場域轉化為地煞領域!
地煞之能,與寒冰烈焰之類的先天絕學不同,無需不斷運轉就能隨意施展,更無冰冷與灼熱上限。
說得直白一點,當武者達到地煞之境的時候,如果走的是火煞之路,若能成功,那么操縱火焰不過其本能。
無需施展什么烈焰掌,彈指就能操控星火,剎那間就能焚滅一城。
為何玄焱宗明令禁止先天之上出手?
就是因為地煞天罡出手后的后果太過嚴重。
一個不好,就是滅頂之災。
當明白這一點之后,李博陽下意識的就向萬金山的方向看去。
結果周圍依然被淡淡的白光籠罩,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見。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對面的戴武開口道,“萬金山其實已經融了,生機全滅,若非金鎏宗護法長老出手,那熾熱之流,必然會滲入金鎏大城,沒準會死上不少人。”
他語氣淡淡,仿佛像是在說明天天氣如何。
李博陽一滯,越發不解,“前輩所說我有些弄不明白,難道金鎏宗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你出手?”
“你問這個?”戴武笑了,“你之前不是剛剛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嗎?現在反而想不明白了。”
李博陽瞬間反應過來,“那個車夫?!”
戴武微微點頭,“你與那個車夫交手的時候,其實我就在旁邊。”
“你的表現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實在是有些驚艷。”
“前輩的意思是……那位金鎏宗的大師兄金奇成,其實早就被某種東西寄生了?”李博陽還是不太敢信。
那個馬夫是普通人,被寄生不奇怪,可金奇成是金鎏宗的大師兄,他怎么可能被寄生?
戴武一臉不屑,“金鎏宗有秘傳之法,名為《金玉相傳》,又有秘寶‘金鎏珠’。”
“‘金鎏珠’雖非神兵,卻近似神兵,能與人合,能賦予使用者金鎏之身。”
“可極大的提高使用者的修煉速度,而且沒有太大的副作用。”
說到這里,他似笑非笑,看向李博陽,“你覺得《金玉相傳》該怎么用的?”
李博陽皺眉,心中隱隱有了一種想法,卻不敢說,欲言又止。
見到李博陽不吭聲,戴武也不管他,續而說道,“金鎏宗雖非太上三宗,但也是上九宗之一,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秘聞。”
“如果我所料不差,金奇成被寄生的情況,金鎏宗肯定在一開始就知道了。”
“所以這才賜下了‘金鎏珠’。”
“你別看這珠子似乎極為好用,但若使用者未曾達到天罡大圓滿,就怎么也脫離不出,仿佛卡死在丹田之中。”
“一旦遭受意外身死道消,其一身精血,全部力量,都會自然而然的匯聚進入‘金鎏珠’。”
“金鎏宗大師兄?呵呵,不過是個養珠人罷了。”
戴武說得容易,講得輕飄。
李博陽卻聽得全身發涼,寒毛直豎。
怎么聽都覺得像是恐怖片,而且還是那種反轉不斷的恐怖片。
“所以前輩滅了金奇成,金鎏宗不會動手,反而會感謝前輩?”李博陽用干啞的聲音問道。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戴武沒覺得這有什么了不起,回答得十分隨意。
“那這樣的話,是不是說前輩來這邊的原因,就是為了滅掉金奇成?”李博陽又問,語氣稍微有點抖。
戴武細長的眼睛看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天賦很好,心思也多,意志更強,也足夠聰明,可惜沒猜對。”
李博陽表情憋悶,他實在聽不明白,戴武前面所說與最后結論有何關系。
就在此時,戴武伸出右手,豎起三根手指,“我到這邊來,只為三件事。”
“其一,確定金奇成有沒有被寄生,如果有,滅掉,如果無,無視。”
“其二,幫助向恒天打破心結,助他早日踏入天罡境界。”
“其三,武定城大變,其幕后推手,值得我見上一見。”
然后伸手指向李博陽,“這三條當中,最后一條最為重要,前面兩條不過是順手為之,能成則成,不成則算。”
李博陽心中一緊,直覺認為戴武在說假話,一句【我不信】差點脫口而出。
他就愣了一下,伸手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自己這是怎么了?
心中所想居然不受控制,差點就自然而然說出來了?
然后有些尷尬的看向戴武,掩飾道,“也就是說,前輩您是為我而來。”
戴武看著沒笑,反而點頭道,“你是第一個沒到先天境界,就察覺到這一點的。”
“在我天光領域籠罩之下,雖只見淡淡白光,實則光明無限,早已對你造成了種種影響。”
他話說的玄之又玄,若是換成別人,肯定聽不懂。
李博陽卻瞬間領悟,只是他明悟的方向與大多數人都不同嗎,非常非常的直白——
“只見白光,實則光明無限?前輩說的是……不可見光?”
戴武一愣,不由將這四個字細細品味了一番,然后笑了,“不可見光……哈,好一個不可見光。”
“我天光大成之日,本想于宗門內留下天光傳承,卻因這光難以形容,傳承甚為困難。”
“哪怕是最上等的玉簡,也很難傳容納我想要傳達的意思。”
“現在想來,卻是我想岔了。”
“光明無限,有可見之光,自然也就有不可見光,何必將光之意混在一起,一次性傳承下去,應分而述之,才為王道。”
“我倒是要說一聲謝謝你。”
口上說著謝謝,語氣卻毫無波瀾,半點也沒有謝謝的意思。
李博陽目光微動,連忙搖頭,“前輩實際早就明白不可見光的意思,只不過前輩未曾將其單獨分化出來而已。”
說穿了,這不是戴武的能力不足,而是他思索的方向錯了。
不過這也沒什么意外,這個世界存在玉簡,可以容納念頭意念。
多數傳承都由玉簡而來,何必勞心勞力。
戴武一時半會沒想到,并不意外。
戴武聞言,看向李博陽的眼神越發滿意,“本來我不太想告訴你,我想找你做什么。”
“但是現在看來,你的心性,確實比我所想的要好上太多。”
“所以一些事情,也可以告訴你了。”
“前幾年,天機樓出了一道關于武岳宗的鑒詞……‘混沌未知處,神從天外來’。”
神從天外來。
李博陽想著這句話,一時間有些茫然。
他很清楚,自己是穿越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也算是從“天外”而來。
但要說自己是神?
李博陽自己都不信。
偏偏這一句鑒詞,落在了武岳宗的頭上。
是的,沒有指向李博陽,而是指向了武岳宗。
這不僅讓李博陽百思不得其解,便是天機樓那邊也覺得有些稀里糊涂。
后來又做了數次解天機。
最終只得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
武岳宗下的武定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映射了整個天武大陸的運轉變化。
如果武定城能一直在變,那么發展的方向必然就是好的。
但若武定城數年之內毫無變化,那么造成的結果必是糟糕的。
對于太上三宗來說,只要能讓武定城存在變化,那么就是好的。
這個所謂的變化,自然也包括推平,然后重建。
只是真的推平重建,會不會引起什么不好的變化,實在是不得而知。
所以不到萬不得以的情況,太上三宗是不會這么做的。
至于武岳宗的存在,太上三宗的態度很明確,如果不能建好武定城,那么武岳宗還不如不存在。
還好,因為李博陽的存在,武定城的發展還算順利。
不說武定城的居民衣食無憂,起碼看不到有誰餓死街頭。
總體而言,方向正確,發展順利,不存在什么不能逾越的難關。
太上三宗的探查手段,必然精妙無比,武岳宗肯定沒法察覺其存在。
李博陽的存在,當然也逃脫不掉。
很快就從一個普通的武岳宗弟子身份中凸顯了出來,漸漸受到了關注。
如今會被戴武找上,好像也很正常?
李博陽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送走了戴武。
戴武離去,周圍的環境也恢復正常。
李博陽心里清楚,其實戴武來的目的就只是來通知他一聲而已。
說那么多,無非就是讓他好好干,武定城發展得越好,越符合太上三宗的要求。
至于李博陽想知道什么是地煞天罡?
沒問題,不過幾句話而已。
幾句話就能博得李博陽的好感,讓李博陽干活更心甘情愿,為什么不能說?
再說了,知道了又怎么樣?
沒有專門的地煞天罡秘法,這一步就是天塹!
不,如果想的再深一點。
只要李博陽能夠將武定城發展完美,便是他想脫離武岳宗,加入太上三宗,也不是不可能。
想要地煞天罡秘法?
能成事,給了又如何。
反正太上三宗內部,最頂級的那種秘法是不可能給的,但次一點的作為獎勵發下,完全沒有問題。
李博陽心如明鏡,清清楚楚,卻依然只能裝得似懂非懂。
他要是表現出自己完全明白明了,戴武絕對會懷疑他心有不滿。
能力越強,知道得越多,心里越是明白,想得也就越多,要的東西也會越多。
這是人性,沒有什么不對。
可怕就怕太上三宗,對武定城在意,對武定城中的人并不在意。
甚至覺得沒了李博陽這個工具人,由他們來管理,依然能夠管得很好。
仔細想想,在強大武力威懾下,也確實能管得很好。
但這種好與李博陽管理下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李博陽卻又不能否認,武力威懾確實很有效。
由此來看,李博陽這個工具人的身份,重要也不重要。
能讓太上三宗滿意,工具人身份就能維持下去。
不滿意,做得再好也沒屁用,直接換一個。
正因為有這種顧慮,李博陽猶豫了一下。
他很明白,要想讓太上三宗滿意,他就不能表現得太清醒,更不能知道得太多。
身為工具人知道那么多干嘛?你是想造反啊?還是覺得好處不夠啊?
有小聰明無所謂,太上三宗覺得能控制得住。
可要什么事情一點就透,這就有點……把握不住。
李博陽十有八玖得面對換人的選項。
把他換了沒事。
武定城可就沒了。
順帶武岳宗八成也沒了。
也許太上三宗沒李博陽所想的這么謹慎小心,但李博陽不能賭,他輸不起。
所以明明什么都明白,卻只能裝作不太明白的樣子。
又或許【垂幕隱星】附帶的影響,即便李博陽裝的得不是很完美,卻依然獲得了戴武的信任。
這讓李博陽松了好大一口氣。
起碼在短時間內,武岳宗與武定城安全了。
甚至會受到太上三宗的保護。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后,他才環顧了一下四周。
此時的金艷樓樓頂,就只剩下他一個,旁人都走光了。
也不知是受到戴武的能力影響,還是正常走人。
李博陽看著空蕩蕩的樓頂,心里突然就有股戾氣沖了上來。
是的,戴武從頭到尾都與他客客氣氣,似乎很親切的樣子,但實際上呢?
這種客氣充滿了強烈的距離感,甚至還有幾分施舍感。
看似有問必答,實則居高臨下。
但李博陽有能力拒絕嗎?
沒有。
這種無法反抗的無力感,李博陽從未有過。
雖然他嘴上從來沒有說過,但是他心里其實也是充滿了一種十分特殊的倨傲。
他是穿越者不是嗎?
穿越者總是特別的不是嗎?
但是剛剛的事實告訴他,他并不特別。
只要他稍有不對,戴武若對他動手,他只能等死。
更要命的是,他有著【不死之心】天賦,不會真死,過一段時間就會重生。
不出意外的話,只會重生在掛掉的附近。
這必然會引起戴武的好奇心,更進一步說,是太上三宗的好奇心。
哪怕李博陽靠著【垂幕隱星】暫時逃脫戴武的抓捕,但他能逃得掉整個太上三宗的抓捕嗎?
李博陽半點也沒這個信心。
那能怎么辦?
就一句話,該慫的時候還是得慫。
想著這句話,李博陽忍不住回看自己的過去,貌似自己也挺茍的,似乎慫得一匹。
再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所謂茍,頂多只能算是低調。
因為始終沒有,可以一巴掌拍死他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再加上他底牌眾多,甚至不畏死亡,覺得自己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那種穿越者特有的傲慢,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所以事實就是——他根本就沒慫過!
直到他遇到了戴武。
哪怕這個戴武出自正道魁首白水宗,似乎不會隨意出手,也依然不能給李博陽半分安全感。
白水宗與黑山宗都是一家,都屬太上三宗,他要還信什么正道魔道,那他就是個傻子。
歸根結底,還是自尊心發作,還是力量不夠,還是安全感不足。
李博陽心中一動,猛然轉頭看向遠處的萬金山。
那萬金山似乎還是原來的模樣,可之前李博陽可聽得清清楚楚,【萬金山其實已經融了,生機全滅】!
所以,到底是什么樣的光與熱?
他再抬頭,瞇著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陽。
心中發狠,如果真的不能弄到所謂的地煞天罡秘法,他就不信自己不能再走出一條道來。
然后縱身向下一躍,輕飄飄的落到了金艷樓的門前。
剛下來,就看到苗小春坐在路邊,打著瞌睡。
仿佛下一刻就會睡著。
在看到小家伙的瞬間,李博陽心中戾氣頓時一掃而空。
他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可真是心大,現在就想直接對上太上三宗?想太多。
很顯然,無論是所謂的天外,還是太上三宗,都不是現在的他能直接懟上去的。
他所需要的不過是時間。
走到苗小春的邊上,伸手揉了一下小家伙的腦袋。
苗小春啊的一聲,差點蹦了起來,待看清眼前人,又嘿嘿傻笑了兩聲。
“你還真有耐心,真就覺得我會回來?”李博陽隨口問道。
苗小春揉了揉臉頰,拍了拍身子站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回來,不過是等等罷了,又不會吃虧。”
“我要是不等的話,我才會后悔。”
說完就遞給李博陽一個草編袋子。
李博陽好奇的接過,打開一看,發現里面全是吃的。
他隨手拿出一個糍粑嘗了嘗,“唔,有點涼了,不過味道還行。”
看著苗小春咽口水,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我讓你去買吃的,你就真的只買了我的吃的?你自己沒吃?”
苗小春搖頭,“我買了一個包子,吃過了。”
小孩天真的回答,徹底把李博陽給逗樂了,伸手就遞給苗小春一塊甜糍粑。
苗小春接過,卻不急著吃,反而問道,“公子之前說,給我一個機會……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博陽不再逗她,“就是想讓你入我宗門,順便給你找了一個師父,不知道你愿意還是不愿意。”
“師父?宗門?”苗小春一下就傻了,小手一抖,甜糍粑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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