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熾熱的光消失不見。
萬金山頂上便已經空無一人。
究竟誰勝誰負，圍觀的人大都一無所知。
唯有李博陽表情怪異。
那刺目至極的光芒，并沒有對他造成不可視的后果。
所以他能清楚的看到，金奇成縮成球，最后卻被戴武捏爆的結局。
心中越發覺得奇怪，戴武這么做，難道就不怕得罪金鎏宗？
殊不知另一邊的向大少爺看著他的目光，也有些奇異。
“能夠在先天之下，就能無視白水天光的人，我還真沒見過幾個，今天倒是開了眼了。”
向大少爺看著遠處空曠的萬金山頂，像是十分隨意的說道。
李博陽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的畫面太過古怪，讓他忘記了遮掩，被向大少爺看穿了。
唔，其實也不能這么說，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看穿了。
畢竟這位向大少爺可不是真正的少爺。
他保持沉默，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向大少爺卻突然問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小兄弟，你有沒有聽說過洞岳之金？”
李博陽一愣，這話題轉變得毫無征兆，莫名其妙。
讓人覺得這向大少爺十有八玖腦子有問題，可這滿肚子的槽又不能吐出來，李博陽嘴角抽搐，只覺得憋悶極了。
但考慮到這位大爺八成是個大佬，李博陽又不能徹底不搭理對方，所以他還是忍住無語的表情，默默的搖了搖頭。
向大少爺一臉失望，“沒有嗎？不應該啊，你身為武岳宗掌教種子，武岳宗要是發現了洞岳之金，沒道理會對你隱瞞啊。”
李博陽心頭一顫，“你……你知道我是誰？”
向大少爺扭頭沖他咧嘴一笑，那白花花的牙齒像是在發光，“我實話告訴你，我到這邊來，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洞岳之金……而這玩意有最大可能會在你武岳宗，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知道還是不知道你？”
李博陽下意識的就想離開，然而就在他有了這個想法的時候，身體卻僵住了，無法動彈。
以他現在的能力，便是先天也不可能將他控制。
所以……向大少爺先天之上的身份無疑。
李博陽面露苦笑，“抱歉，前輩你說的消息實在有些太過嚇人，我有點被嚇住了。”
向大少爺淡淡的看向他，“你能別演戲了嗎？我可看不到你眼中有半點害怕，反而看到你有種躍躍欲試，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樣的底牌？”
李博陽先是一怔，然后整個表情都放松了下來，“看來還是瞞不過前輩你。”
話音落下。
他身體內的氣血之力與內力同時運轉。
丹田內，兩種力量相互碰撞，混沌而又無序。
皮膚表面不斷輕微鼓脹、凹陷、充血，更有青筋暴起，仿佛隨時都會爆裂。
就在此時，《我動心經》迅速運轉。
我意之力由上而下，直接侵入丹田根源，滲透氣血之力與內力的混合。
統合這種混沌而又狂暴的無序混淆之力。
一種詭異的靜謐感以李博陽為中心散開。
無形的禁錮，在這種靜謐之力的沾染之下，輕易的就被其掙脫。
李博陽本來不能動彈的身體，突然就能動了。
他伸出右手，手掌的中心像是有一個無形的漩渦，輕撫的微風開始沿著這個漩渦，開始緩緩的轉動。
向大少爺眼神微動。
這股力量十分古怪，表面上感知，似乎只是內力混淆著血氣之力，但其核心卻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奇怪力量。
明明充滿著混沌無序，卻又被另一種更隱秘的力量所梳理，居然有那么一種從混沌轉為秩序，再由秩序轉為混沌的循環感。
荒謬至極！
他緩緩抬頭看向李博陽，“這就是你的底牌？”
李博陽聳聳肩，猛然捏碎手中漩渦，“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我這么做是否可以對你造成威脅，但我總要展現我的價值，不是嗎？”
向大少爺不由沉默，雖然他不知道李博陽為什么這么做，但他不得不承認，當李博陽展現所有實力之后，他確實猶豫了。
半晌。
向大少爺嘆了一口氣，“我說句實話，當我得知你并不知道洞岳之金的時候，我是憤怒的。”
“雖然我被老爺子限制，不得殺人，但若想個辦法把你給害死，好像也不是什么難事。”
“本來我想隨便弄死幾個，出出這口郁悶之氣。”
“可是現在，這種想法沒有了。”
“我突然覺得，你比洞岳之金有趣多了。”
“前輩，洞岳之金到底是什么？”李博陽突然插口問道。
向大少爺看了他一眼，“你還真的什么都不怕啊？”
“怕？我怕有用嗎？能阻止你想做的事情嗎？”李博陽反問。
向大少爺搖搖頭，“活得太通透也不好，總是一眼就看到底，你就不覺得累嗎？”
說完也不等李博陽回答，又道，“武岳宗開宗祖師苗青海，之所以能開宗立派，就因為他有洞岳之金。”
李博陽一愣，“獸災？”脫口而出。
向大少爺嗤笑，“你倒是聰明，還沒說你就想明白了。”
“沒錯，武定城之所以逐漸沒有了獸災，有極大可能性，是因為有洞岳之金的鎮壓。”
“洞金之氣散溢，那些異獸為之不喜，時間一長，沒了異獸領頭，自然也就沒有了獸災。”
李博陽沒吭聲，他看向向大少爺的眼神有些復雜。
他突然明白過來，曾經的秦夢心背后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這位向大少爺。
就是他，讓秦夢心對武岳宗動了心思，害死了秦懷月，更讓武正玉差點一蹶不振。
但真面對這位，李博陽卻又恨不起來。
以向大少爺的實力，只要他愿意，分分鐘就能將武岳宗給推平，想要什么不能拿？
所以他讓秦夢心動手，約莫只是想讓秦夢心去摸一下武岳宗的底，到底有沒有那個什么洞岳之金。
偏偏秦夢心碰上了秦懷月，本來只是探查，最終卻變成了一場大戰。
在這其中，秦夢心到底借了向大少爺多少勢，這還真是說不清。
從這個角度來看，向大少爺也挺倒霉的。
向大少爺也不管他，起身站了起來，甚至還像模像樣的伸了一個懶腰。
“我見過的天才也算不少，像你這樣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你就不覺得你待在武岳宗屈才嗎？”
“那也未必。”李博陽按下心中思慮，坐那沒動，答道，“我就問前輩一句，我如果去了黑山宗，您覺得我可以讓黑山宗……按照我的想法來發展嗎？”
向大少爺眉毛一挑，“倒也是這個道理，可話雖如此，你就真不打算挪一下窩？”
李博陽搖頭，“如果前輩真的明白我為武定城耗費的心血，就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向大少爺沉默了片刻，“也罷，你怎么想，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不好逼你。”
“可有些事情，我仍然要提醒你一下。”
“世間即將大變，如果你真的想好好活下去……要么成就天罡，要么只能去太上三宗。”
正想轉身就走，卻聽到李博陽輕聲說道，“前輩所說大變，可否與一位賣貨郎有關？”
向大少爺一直沒有什么波瀾的表情陡然一變，表情變得嚴肅無比，轉頭看向李博陽，“這是你自己查到的？還是什么人告訴你的？”
李博陽本想隨便找個理由忽悠過去，可他話還沒說，就又聽向大少爺說道，“這件事情，如果你實力不到地煞境界，即便你有所察覺，你想管也管不了的。”
李博陽本想說的話被堵了個嚴嚴實實，遲疑了一會才問道，“逆轉陰陽無序因果大陣？”
向大少爺笑了，“看來你知道的東西還不少。”
“可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么一句話，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話音剛落。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泛起了白光，眨眼間就形成了一道道光幕，將向大少爺與李博陽圍在正中。
李博陽心中一驚，剛想動彈，卻像是被光壓住了身體，再次動彈不得。
“戴武師兄不必如此，或許這位小兄弟在將來頗為重要呢。”向大少爺壓低了聲音，似乎忍耐著某種情緒，輕聲道。
一人從光芒中走出，這人相貌極為清雅，眉眼細長，嘴唇薄紅，皮膚細膩白嫩到仿佛在發光，身形卻極為偉岸，肩寬腰窄，即便穿著一身白袍，也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之感。
來人低頭看向向大少爺，語氣冷淡，“我倒是沒有想到，你也有今日，居然如此乖巧。”
這話說得過于古怪，甚至有幾分搞笑。
李博陽轉頭看向向大少爺，表情有幾分古怪。
乖巧？？這是在開玩笑嗎？
向大少爺輕呵了一聲，“戴武師兄，你和我二師姐的事情，與我無關，你若想問我她在哪里，我一概不知。”
戴武清雅而又嚴肅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我時常堵著你二師姐，可不是對她感興趣，你莫要搞錯。”
“魔祖門下三人，唯有你那位二師姐妙青鸞心思不穩，利字當頭，享受為先。”
“若非她天生青鸞武體，是必要條件，魔祖怕是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這話說出來，向大少爺明顯怔神，“真是奇怪，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會知道？”
戴武目光低垂，“向恒天，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你真以為魔祖對你好，就只因為你是他老人家最小的徒弟？你如果真的蠢笨如驢，蠢到什么都不知道，不用你那位二師姐害你，你師父早就一巴掌把你給拍死了。”
“所以，不要在我跟前裝模作樣。”
一番話說得極為露骨，甚至有些戳心。
向恒天皺眉，面有怒色，卻按耐下去，轉而看向李博陽，“他還在這里，你就什么都說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也沒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說了嗎？這位小兄弟在將來頗為重要。”戴武像是玩笑似的說道。
“天機樓？”向恒天卻并沒有將其當成笑話，反問道。
戴武點頭，然后看向李博陽，“用天機樓那邊的話來說，如果五年之內，武定城毫無變化，那么武岳宗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博陽被戴武盯得有些發毛，硬著頭皮反問道，“若是有呢？”
戴武聳聳肩，沒有答話。
倒是邊上的向恒天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如果武定城沒有變化，來的應該是玄焱宗那個大光頭。”
“如今光頭沒來，來的是戴武師兄，所以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
戴武沒有否認，反斜眼看了向恒天一眼，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只要你認為她是大光頭，那么我們就是好朋友。”
向恒天十分明白戴武這是什么意思，下意識的向后退了退，“我可不敢當著的她的面喊她光頭，我還想多活幾年。”
戴武沉默了片刻，輕哼了一聲，“無趣。”
邊上的向恒天此時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拍了一下額頭，“難怪老爺子讓我出來，一個人都不許殺，看來他老人家早就料到了。”
“等等……若是如此，豈非我所有秘密對老爺子而言，都毫無秘密可言？”
向恒天突然有些尷尬，有些緊張，甚至有些臉紅。
戴武白了他一眼，“只要你未曾達到魔祖的境界，你對魔祖而言就等若透明。”
“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你二師姐會將你的秘密說出去。”
頓了一下又道，“其實你的秘密，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只是不說而已。”
向恒天臉色一僵，“當真如此？”
戴武默默的點頭了點頭，沒說話。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向恒天反而放松了下來，“唉……虧我在面對師父的時候還緊張得要死，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戴武反而有些好奇問了一句，“除了喝醉酒那次，還有過幾次？”
“哈？”向恒天裝傻，表示自己聽不懂問題。
戴武不慌不忙繼續說道，“沒事，你直接說出來，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向恒天覷眼，“什么秘密？”
“洞岳之金。”戴武輕飄飄的說道。
向恒天這才認真起來，“東西在你手上？”
戴武搖頭，“并不，但我知道在哪。”
向恒天沉默，然后伸手指了一下李博陽，“戴武師兄的意思是讓我直接說出來？你不覺得這樣我很尷尬嗎？”
戴武卻笑了，“多一個聽眾不是挺好的嗎？你不滿意？”
“那行啊，讓光頭來當另外一個聽眾也不是不可以。”
一聽到光頭二字，向恒天就下意識的搖頭，“我可不想和那個光頭扯上什么關系。”
在旁聽的李博陽此時舉起了手，“兩位前輩，我其實可以堵上耳朵不聽的。”
戴武卻直接伸手，反手向下一壓。
李博陽的手頓時被無形的力量給壓了下去，身體再次僵住。
盡管戴武并未說話，但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十分明確了——你想聽也得聽，你不想聽也得聽。
李博陽嘴角抽搐，總覺得這一幕十分怪誕。
好像與他所想的前輩高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向恒天嘆了一口氣，然后瞄了李博陽一眼，最終還是抵抗不住洞岳之金的誘惑，狠聲道，“兩次，總共就兩次。”
“一次喝醉了，意識不清，一次中了二師姐的迷情之毒，這才做出那荒唐事來。”
戴武雙手抱胸，“向師弟，你還沒說你做了什么事情呢。”
向恒天面無表情，“沒什么，不過是拿著師父的畫像發情罷了。”
這話說出來，李博陽還不以為意。
徒弟對師父起了別樣的心思，在地星小說故事當中不要太常見，簡直就是個梗。
完全領會不到有什么尷尬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師父與弟子之間的關系比較死板，所以向恒天做的這事，才覺得尷尬？
看到李博陽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向恒天不由松了一口氣，“別誤會，我對我師父其實沒興趣……不，嚴格來說是不敢有興趣。”
“如果只是單純看畫像、看外表，其實還是能接受的，可若一牽扯到現實，這就完全不可能了。”
向恒天的這個解釋，李博陽倒是能懂。
就好像學生明明很吃老師的顏值，但一想到對方是自己老師，就刷的一下索然無味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戴武滿意的點了點頭，嘴唇微動，與向恒天傳音入密，也不知說了什么。
向恒天面露喜色，“此話當真？”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戴武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向恒天當即轉身，卻又一頓，“如果師兄所說是真，那么武岳宗為何沒了‘獸災’？”
戴武笑笑，“你找天機樓買過‘種天機’，你現在還來問我？”
向恒天面色一僵，目露駭然，心中暗道，“混沌未知處，神從天外來……這是真的有神降于武岳宗？”
沉默了片刻之后，向恒天就走了。
到底是如何離開的，李博陽也看不懂。
很明顯，雙方的力量層次差得太遠。
向恒天走人，戴武也不說話。
他不說話，李博陽也只能憋著。
被白色光幕籠罩的空間當中，一時間陷入到了古怪的寂靜當中。
“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我為什么要逼著他，說出他的尷尬之事？”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戴武忽而問道。
李博陽或許是被白色光幕影響，又或是被問得太過突然，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露出一個“就這”的表情，仿佛在說，弟子喜歡師父，這又有什么好尷尬的。
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收斂情緒，卻已經遲了。
戴武目露奇光，“你還真的是有些奇異。”
“男弟子喜歡上了男師父，你覺得這個真就一點不尷尬？”
李博陽呆滯，啊？向恒天的師父是男的？
頂多也就這樣，然后他的心理情緒，就再次迅速的平復下去。
就好像他聽到的不過是……某人不喜歡喝甜豆漿，喜歡喝咸豆漿，他對此稍感奇怪之后，就再沒其它感覺了。
這其實也不奇怪。
曾經在地星，被各種各樣的海量信息沖擊，只要看的動漫、影視、漫畫之類稍微多一點，想驚訝都驚訝不起來了，頂多將其當成一個趣談八卦。
就更不要說，向恒天之前明確說了，他對他師父不感興趣，不過是酒后亂性而已。
直到想到這里，李博陽才反應過來，“等等，向前輩他有龍陽之好？”
“可沒有這么簡單。”戴武解釋道，“向天恒修煉的是《黑天欲山自在經》，此為天罡神功，未到天罡之前，會放大人心之中一切欲望念想，就算修煉此功之前只好美女，此功入門之后，也會變得男女通吃，變成只好美人。”
李博陽不由打了個哆嗦，這功法有夠邪門，知道后又更為不解，“那既然如此，為何前輩非要讓向前輩說出他的尷尬之事呢？”
“這些尷尬之事，其實也不是出于向前輩的本心吧？不過是被放大的欲念罷了。”
“一切掛礙，皆為自在之阻。”戴武若有所指，“向恒天他之所以至今未曾踏入天罡，就是因為他在意的尷尬太多。”
“等到什么時候，他能一切無所掛礙，天罡唾手可得。”
李博陽這才反應過來，搞了半天戴武其實是在幫助向恒天修行？？
頓時看向戴武的眼神有些怪異，如此勞心勞力……不會也……
戴武也不生氣，直言道，“大變將至，太上三宗本就一體，向恒天若能踏入天罡，我們這邊死的人也會少一點。”
李博陽一怔，知道自己誤會了，可心中的疑惑沒有變少，反而越變越多。
“前輩，我能問一下，哪三宗是太上三宗嗎？”
“我覺得你已經猜出來了，只是你沒有辦法確定，對嗎？”戴武沒有直接回答，說道。
向恒天是黑山宗、戴武則是白水宗、至于光頭……也只有玄焱宗有光頭……
李博陽心里確實有了答案，但這個答案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他始終有些猶豫。
但此時聽了戴武的話，心中卻不由大定。
果然，所謂的太上三宗，就是黑山、白水、玄焱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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