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幻象。
不能記住的存在。
似乎源自過去的恒定。
這一切，都讓人心生不安。
沒人知道。
為什么預測中的魔窟大災為何又一次向后推移。
是陰謀？是詭計？
還是某個存在打算對現世動手？
恰好在這過程中與魔窟發生了沖突？
事實到底如何，沒人知道。
因為記不住。
那幻象所見太過深遠，即便是六階強者也會有種不受控的瘋狂之感。
待回到現實，一切就都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蒙板，唯一記得的就只有——光！
澤西文身為人類最高領袖之一，他所要考慮的，可不僅僅只是末日的時間向后推移，他更要知道為何推移？原因到底在哪？推移后再次爆發的大災是比之前強，還是弱？
以及這莫名其妙爭取來的五十年左右的時間，到底能做些什么？
末日推移，慶幸活得更長，那是懦夫所為。
如何能利用這短暫的時間，來對抗最后的末日，才是一名領袖該負起的責任。
龍澤璿深深的明白這一點。
他當然清楚，一名好的領袖，更能帶領人類順利的走下去，甚至走過末日，走向明天。
這才是澤西文將他調離，龍澤璿明明心中極為不滿，卻仍然順從的原因。
因為澤西文是好領導，起碼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錯過。
或許自己待在后方，確實會比待在前線，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心中雖然明白，但情緒一時半會卻沒法心平氣和。
有點不高興，理所當然。
可現在。
親耳聽到澤西文的嘆息，感受到對方的不安。
龍澤璿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澤西文再如何強大，終究也還是人。
將所有的責任，理所當然的丟給對方，這種毫不負責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咳咳……在我調查的數百名陷入詭異之境的人中，有極少數人依然保持了凌亂不堪的記憶。”
“但因為他們說的話，實在是語無倫次，所以我并沒有將他們所說的信息錄入正文。”
“撇開那些瘋狂到前后毫無關聯的廢話不談，這些人所有的言辭當中都提到了……一只手。”
“一只與人類的手一摸一樣的，光之手。”
“我猜測，絕大多數人即便自詭異之境出來后失去記憶，依然堅稱自己看見了光。”
“或許就源自于這只……光之手。”
“雖然我這只是臆想，但一只與人類一摸一樣的手，那是不是可以證明，某位不可知的存在，是傾向于人類這邊的？”
“一切還沒有那么糟糕？”
“我將這一不可靠的結論，放在了資料的最后一頁背面的備注上。”
聽到龍澤璿所言，澤西文怔了怔，然后一邊搖頭一邊無奈的說道，“你這種苛求完美的強迫癥，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改變。”
“將所有沒有把握的事情信息，全部都放到備注當中嗎？還真符合你的作風。”
“我想將來，我可以看得懂你交上來的報告了。”
頓了頓，澤西文看向龍澤璿，輕點下頜，“謝謝。”
龍澤璿起身向著他行了一禮，“伯伯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另外，影子那邊發現了以末日信仰為紐帶的高層墮落組織，組織內部過半都在吸食‘魔塵粉鉆’……這一次可不僅僅只是血脈遺族，還牽扯到了不少新興勢力。”
“龔宇光的建議是殺一批、救一批、拉攏一批……龔宇雨晴卻持有反對態度，她堅持認為應該將吸食‘魔塵’的人……全殺了。”
“身為剃刀的謝米爾則更甚，他覺得應該將其統統滅掉，不留活口才對。”
澤西文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斟酌一會才道，“澤璿……你是龍家的人，也算是血脈遺族，影子那邊大動干戈，你龍家沒出事？”
龍澤璿眼神暗了暗，“龍家家訓，以人為本，所以龍家核心成員無一人沾染魔塵，但分家外戚就……幾乎死了大半。”
“你就不恨嗎？”澤西文追問。
龍澤璿嗤笑，“恨？我當然恨。”
“我恨這些享受著家族庇佑，貴族特權的蛀蟲，對他們而言，吸食魔塵是享受，但對整個人類而言……魔塵是瘟疫，是腐爛的毒瘡，是流膿的膿包。”
“如果他們不死，到后來，死的肯定是我們龍家。”
“再到后來，想必就沒有后來了。”
“他們不死，誰死？！”
龍澤璿這種赤luoluo的人類至上的狂熱態度，讓澤西文都不免眉毛跳了跳。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這個后輩，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后笑了。
笑容清淡，幾乎不可察覺。
“很好，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你可以回應影子那邊，告訴他們……斬草除根！”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
龍澤璿帶著澤西文的命令走了。
澤西文卻似乎靜不下來，難得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杯兩杯。
他正要喝第三杯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一句話。
“你再喝，你就要醉了，你確定今天休息？”
澤西文一頓，笑著將酒杯收起，然后坐回座位。
守密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手中提著的暗淡橘燈，此時居然變得有些明亮。
便是那一身破舊泛黃的長袍，也仿佛被清洗了一遍，整潔了許多。
看到這樣的守密人，澤西文像是松了一口氣，十分慵懶的靠在椅背上，“看來澤璿的猜測沒錯，那只光之手的主人，或許真的站在人類這邊……看到你居然有所恢復，我真是喜不自禁。”
“我與人類的命運相連，人類若亡，我必死無疑，人類若興，我便能給予庇佑。”守密人回道，說完又話鋒一轉，“命運女巫其實與我的存在是同一性質，她的死，其實不是她要死，而是人類將亡。”
“如今人類命運發生劇烈轉折，女巫或許會得以轉生。”
“哦？轉生后的女巫還是原來的女巫嗎？”澤西文似乎是好奇，問道。
守密人輕輕搖動手中橘燈，“你也不必這么試探，你與我命運相連，我對你沒有絲毫隱瞞。”
“我和女巫，其實都是某位外神降臨后的隨意之作，至于那位神祇到底是因為有趣……還是有所嘗試，這就不得而知了。”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向你隱瞞我的來歷。”
“所以你應該很清楚，守密人是守密人，我則是我。”
“我可以是守密人，但守密人也可以不是我。”
“終有一日我也會死亡，我的存在、我的記憶，都將化為一種信息，傳達給下一任守密人。”
“你可以認為這是一種轉生，但這延續的不是我，而是守密人。”
澤西文面無表情，很難看得出來，他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半晌，他才緩緩問道，“下一位命運女巫會是誰？”
守密人輕嘆，說了這么多，他依然對其不放心，不過這也正常，澤西文若是輕易就能信任某人，他也站不到如今的位置，更何況他這種不信任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整個人類，他對此不會感到生氣，反而會覺得欣慰。
起碼這一代名為‘人類命運的大船’操船人，很靠譜。
“你也認識。”
“命運女巫曾經主動去見過她。”他淡淡的回答道。
見過？
澤西文心中微動，“龔宇雨晴？”
守密人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澤西文卻笑了，“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名為命運的女巫啊。”
“你們為人類也算是殫精竭慮，死而后已，倒是我多慮了。”
守密人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何對方確定下一任的命運女巫是龔宇雨晴之后，態度立刻就緩和了許多？
甚至能明顯感覺到，本來還模棱兩可的信任，瞬間就穩固了不少。
“我不明白。”他直接問道。
澤西文聳聳肩，“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哈。”難得的說笑了一句。
“龔宇雨晴是白金家族的后裔，白金血脈十分特殊，具有唯一性質。”
“若是女巫選擇其他人轉生重來，我還會懷疑是附體重生。”
“但若是她，這種可能性級已經沒有了。”
“唔……可能女巫一開始就知道我對她的不信任吧，所以即便是轉生，也選擇了一個我可以信任的人。”
守密人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女巫轉生的下一任是龔宇雨晴，澤西文態度瞬間就變了，原因原來在這。
態度轉變得如此明顯又毫不掩飾，“你……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澤西文點頭，“盡管我過去不完全信任你，但好歹已經合作這么長時間了，有些事情我確實很想和你談一談。”
“倒是這一次，我可以稍稍放下心來，或許可以信任你所說的，你與我真的是命運相連？”
靜了一會，他低頭看著自己稍顯萎縮的手又道，“最近不知為何，我有些感到力不從心。”
“即便有著元能相助，力量增長，但我依然能感到，我命不久矣，頂多只剩四十多年。”
“本來末日臨近，只剩十年時間，我能不能再活四十年半點都不重要。”
“可是后來，十年變成了三十年，然后又從三十年變成了五十年……這明明是好事，但對我而言卻又不是，因為等到末日真正降臨，我恐怕已經不在了，我沒辦法知道最后的結果究竟是什么，這可真讓我難受。”
“所以我現在就在考慮，要不要選擇一名續任者。”
“我一開始傾向龔宇光，因為他的壽命足夠長，見識夠多，也足夠成熟……可是現在看來他似乎已經老了，該有的進取、銳利、野心都在消失。”
“然后我就想到了龔宇雨晴，她雖然是女性，但她有龔宇光相助，銳氣又不曾消失，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現在卻又不行，因為她是未來的女巫。”
“所以我就在想，或許我應該選擇一個真正的年輕人。”
“譬如……龍澤璿。”
守密人安靜的聽著，聽到最后忽而說道，“所以你在擔心龍家？”
“你是不是覺得，龍澤璿應該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坐上你的位置，才能放手施為？”
“我覺得你的擔心完全多余。”
“龍澤璿這人，是徹徹底底的人類至上。”
“龍家也是如此。”
“經過暗影那邊的洗禮之后，龍家的渣渣近乎淘汰至盡，這種人類的狂熱，幾乎已經融入龍家的血脈。”
“龍家是他的助力，而不是他的絆腳石。”
澤西文揉了揉太陽穴，“你的說法很有道理，但是我又不能完全相信。”
“龍澤璿的性子已經定型，他肯定不會有問題，這點我有把握。”
“但龍家那邊到底會不會發生什么變化，我不敢肯定。”
“畢竟50年的時間……誰知道最后會發生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看著？”守密人嘆了一口氣，“那你又怎么能確定，我肯定活得比你長呢？難道你忘記了，我和你性命相連。”
澤西文對此沒有反駁，反而看著守密人輕輕點了點頭。
隨著他的動作，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陡然之間漂浮在他的眼前。
守密人不由一怔，“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還真像是，你能做的出的事情。”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你真讓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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