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鳴武院。

  一目丁習武廳。

  第二次試煉已過。

  能留下的實習生寥寥無幾。

  羅米喘著粗氣躺在地上,頭痛欲裂,太陽穴一抽一抽的,心中直犯惡心。

  第一場試煉,說難不難,重重威壓確實讓人痛苦不堪,很難站立。

  最終只有三分之一的實習生通過。

  羅米在這一場試煉并不吃力,單純的身體痛苦而已,只要能忍受就行。

  本以為試煉也就這樣,誰知道第二場試煉,是針對精神感知。

  是無數異常真實的幻象。

  怎么形容呢?

  一會像是把人扔進了洗衣機里,還倒入了冰水。

  不斷的攪拌加速,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不說,還惡心寒顫、呼氣困難。

  一會又像是把人丟到了萬丈懸崖邊上,那種虛幻而又真實的恐高感,簡直讓人尖叫。

  刀山、火海、蟲噬……各種各樣的幻象接連而至。

  閉眼沒用,痛哭無用,重重幻象會直接印入人的腦海,無法回避,更不能躲避。

  要想不再承受這種精神上的痛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往地上一躺,然后一切就都結束了。

  羅米之前都想要放棄了,可當他回想起那天他對李博陽所說的話——

  “我不想就這么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我想讓我的父親為我驕傲……”

  他就咬著牙,捏著拳,狠著心,硬扛到底。

  結果還真給他扛過來了。

  話雖如此,此時的羅米,依然有種想要起身離開的沖動。

  第二次試煉就如此之難,那最后一次試煉確定不會要命?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聽到了一陣掌聲。

  抬頭一看,卻是威爾伯教習從二樓走了下來,一邊走還一邊鼓掌。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以為能留下兩三個就算不錯了,卻沒想到居然會有七人。”

  “凱勝、徐菲菲、柏來、蓋德、李博陽、芬狄詩……以及羅米。”

  被點到名字,羅米心中一驚,一個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

  威爾伯教習看著羅米,目光有些驚詫,“說句實話,凱勝他們能通過,這很符合常理。”

  “羅米你能通過,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然后又掃視眾人,“更讓我驚訝的是,你們居然沒有在休息的時間……出手趕人。”

  “能回答我為什么嗎?”

  凱勝輕輕的哼了一聲沒說話。

  徐菲菲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像是要看出花來。

  柏來與蓋德似在交流。

  芬狄詩則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鏡,拿起手中的書,翻看了起來。

  羅米則是傻乎乎的搔搔頭,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李博陽干脆聳了聳肩,一副順大流的模樣。

  “都不說嗎?那我點名了。”

  威爾伯目光看向李博陽,“你來說。”

  李博陽神色微動,他感覺今天這位教習似乎有些怪怪的。

  一直以來,威爾伯教習給眾人的感覺都十分淡漠。

  他雖然也有喜怒哀樂,偶爾也會表現出一點點面對差生的無奈。

  但在大多數時候,他的情緒起伏都非常少。

  很少會有大喜大悲的表現,淡漠得猶如一杯冰涼的白水,無趣又冰冷。

  譬如上次白金女士突然的到來。

  威爾伯教習表現得無可挑剔,可深入去看,他的情緒卻看不到半點恭敬。

  就好像面對白金女士,他不是從下往上的仰視,而是平視。

  之前李博陽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現在回想起來,卻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李博陽穿越過來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對淺鳴武院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認知。

  淺鳴武院的最高權力人,不是康漫院長,而是總教頭卡薩博。

  康漫院長有點像是武院武館方面的ceo,是個高級的打工人,看上去有權有勢,但地位卻并不太高。

  起碼威爾伯教習與這位迎面遇上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漠然無視,唯有心情好的時候會點點頭。

  但要是遇到總教頭卡薩博,威爾伯的態度就會發生很大的改變,表現出該有的禮貌。

  以上都是武院日常的一部分,只要是實習生,都能看得到。

  然而就這看似正常的日常畫面,現在想起來……卻是處處充滿了矛盾。

  總教頭卡薩博無疑是武院中的最強者,哪怕李博陽只是遠遠看著,也會感到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心悸。

  普通教習遇到總教頭卡薩博,態度都會變得異常客氣,特別恭敬。

  基本上可以與舔狗畫上等號。

  威爾伯卻似乎與之不同。

  他的表面態度確實也是恭敬的,但他的情緒卻依然是淡漠的。

  一如他面對白金女士。

  李博陽微微瞇起眼睛,心中思慮萬千,卻又被他壓下,面上絲毫不顯露,開口輕聲道,“如果非要讓我說的話,其實就一句話,休息時間出手趕人,這純粹就是個陷阱。”

  他說完了,威爾伯卻依然看著他,顯然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李博陽垂下眼眸,教習今天越來越奇怪了……不,過去的他也很奇怪,只不過那個時候的自己注意力完全不在教習的身上,故而未曾注意到。

  “如果在第一次試煉結束后,就立刻動手試圖驅趕他人,那么接下來第二次試煉,必然會受其影響。”

  “我想結果教習您也看到了,第一次動手的那些學員,已經統統都被淘汰了。”

  “而能站在這邊的都是聰明人,肯定隨后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所有人都沒再出手了。”

  威爾伯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

  旋即他伸手向上一捏,掛在上方的那塊涂血之石,似是被無形的之手握住,咔吧咔吧幾聲之后,崩裂成了數塊。

  正當所有人感到震驚的時候,那些崩裂的碎片居然沒有落下,更像是被人用手輕輕托住,在空中劃過幾個圈之后,懸浮于威爾伯的面前。

  威爾伯神情嚴肅,“現在就剩你們七個,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應該都有機會成為正式學員。”

  “所以一些事情,你們應該都有資格可以知道了。”

  “當然,部分學員有著家學淵源,心里早就有數。”一邊說著一邊瞄了一眼凱勝與芬狄詩。

  “我要說的事情,其實等到你們成為正式學員之后,都會知道。”

  “但是由于源血的特殊性,所以必須要將某些信息提前告知你們。”

  “首先,能成為武道家,這代表著身體達到了極限的標準線——因為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所以每個人的極限都是不同的,故而只設立了標準極限,沒有設立最大極限。”

  “那么……成為武道家之后呢?”威爾伯壓低了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的訴說道。

  羅米咽了咽口水,他莫名有些緊張。

  徐菲菲等人表情微動,目光都看向威爾伯教習,充滿渴求。

  唯獨凱勝與芬狄詩絲毫不為之所動,似是早有所知。

  至于李博陽,眼神閃爍,微微低頭,與徐菲菲等人貌似并無不同。

  唯有他自己清楚。

  他的注意重心已經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威爾伯教習的身上。

  對于接下來的信息,興趣大減,反而沒有十分渴求。

  “首先這個世界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可以將其劃分為表里,武者也好、荒野獵人也罷,乃至聯邦、共和與帝國,統統都屬于表世界。”

  “表世界這么大,幾乎包含了能包含的一切,可能你們要問……里世界呢?里世界會在哪?”

  威爾伯一邊輕聲敘述,一邊用手指了指腳下,“其實沒有那么遠,其實就在你們的腳下。”

  眾人全都順著威爾伯的手勢向下看去,一個個表情都有些微妙。

  似有不信、似是驚訝、似信非信。

  “里世界又被稱為地底魔窟,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

  “地底魔窟里有某種難以形容、無可名狀的邪惡存在,正在不斷的向我們這個世界侵蝕。”

  “為什么會有武道班,為什么會有武道學院?其實都是為了對抗魔窟……包括你們這些孱弱不堪的實習生。”

  “戰爭從來沒有停止,一直……一直在延續。”威爾伯教習的聲音逐漸低垂,似乎心情沉重,些許悲哀。

  唯有李博陽用眼角的余光,瞄了對方一眼。

  威爾伯瞇著眼睛,垂眸看著地面,光看其表還真有些寂寥垂暮。

  可他的眼神……

  依舊冷漠淡然,何來沉重,又何來悲哀。

  李博陽心中莫名一緊,一種難以形容的冷徹感從腳底直沖腦門。

  教習……到底想做什么?

  不僅李博陽覺得不對勁,便是凱勝與芬狄詩也覺得有些不太對。

  他們因為家中緣故,知道的比普通實習生要多得多,但多得也很有限。

  芬狄詩的家族建立時間不長,所知比凱勝家要少很多,頂多也就知道表里世界的存在,知道武者之上的存在,可對魔窟與侵蝕,武道班建立的真相,還真的是一知半解。

  凱勝則稍有些迷惑,他有些不太明白威爾伯教習為何要說這么多。

  據他所知,哪怕是成為正式學員之后,魔窟深處的未知,也依然還是秘密。

  家中留傳的信息中所言,知道越多危險越甚,很多時候,諸多秘密并不是上層不愿意公開,而是不能公開。

  威爾伯教習現在就說得這么深入……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好像有些跑題了。”威爾伯話鋒一轉,“現在你們應該知道的是,為什么源血那么重要。”

  “以及什么是寄生,什么又是寄生污染。”

  “其余的,待你們成為正式學員之后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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