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博陽,正處于一種難以置信的奇妙狀態之中。

  他被禁錮,被窒息,視覺也漸漸喪失,距離死亡似乎只有一線之隔。

  明明如此危險,偏偏又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在不斷的放大。

  黑暗中,周圍似乎亮了起來,就像是一張黑色的紙張上,用白色的線條畫出物體的輪廓,明亮而又醒目。

  更古怪的是,在這些猶如速寫概括性質的線條周圍,還有數不盡的光點,籠罩在他的周圍。

  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很美,而在這黑暗中的無盡光點卻讓李博陽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好在這些光點似乎被某種力量固定住,如同一枚巨大的琥珀,環繞著他,將他釘在正中。

  咚!咚!咚!

  纖細而又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徹。

  李博陽可以確定,那并不是他的心跳聲。

  隨著他的感知逐漸加深,他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那些密集的光點,似乎在進行著極高頻率的顫動。

  只是顫動的速率太快太快,他的感知根本無法跟上光點顫動的頻率。

  就當李博陽有些無奈,打算放棄的時候。

  無數光點的顫動,似乎匯聚到了一處,形成了一道讓他無法忽視,也不能忽視的潺潺流水之音。

  那是光……在流動的聲音。

  就像是緩緩流淌的熔巖,緩慢而又不容拒絕。

  是規則,是法定,是基準!

  明明流動是如此之慢,慢吞吞到仿佛看不到下一刻的來臨。

  卻又給李博陽一種,偉岸、浩然、至大至高之感。

  有意無意之中,李博陽的身體,順從那道潺潺法則之音,如同流水而動。

  現實中。

  微微閉上雙目的李博陽,面上帶著一抹似是悲天憫人,又似是譏諷嘲弄的微笑,如神似佛,輕輕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動作是如此的優美,他的體態完美無瑕,他的身體上甚至泛起了點點熒光,無形的風向他迎面吹去,將他映襯得有若天神下凡。

  一步便如天塹!

  無形的桎梏悄無聲息的崩塌碎裂。

  龔宇光臉色蒼白,他仿佛聽到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

  等到李博陽從那奇妙的境界中脫離,面上那抹微笑消失不見,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似乎脫離了桎梏。

  睜眼就看到對面的龔宇光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自己。

  李博陽本來想轉身就跑,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腳步站定,他輕聲道,“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對我毫無惡意?”

  龔宇光搖頭,“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這是在試探你。”

  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達不成我的期望,我肯定也會為此做出補償。”

  “只是現在…你已遠遠超出了我的期望,我竟有些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確實是試探。

  李博陽對龔宇光所述,并不反對。

  因為從之前的狀態來看,龔宇光真的要想對他不利,壓根無需禁錮,抬抬手就能將他給滅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身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博陽不可能因為對方輕飄飄一句,我只是試探一下,就能毫無芥蒂的原諒對方。

  他又不是圣母,沒那么博大的胸懷。

  當然,李博陽更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兇徒,倘若對方能夠非常誠意的道歉,他也會表示接受。

  并不會逮著死都不放,非要殺他全家上下。

  “所以……現在的我能夠知道你為什么要試探我了嗎?”李博陽繃著臉,冷冷道。

  龔宇光神色復雜的看向李博陽,然后釋然一笑,“其實也沒什么不好說的,說白了就是我那個不省心的侄女,不甘心年紀輕輕就送命而已。”

  “她去找了某人預知命運,試圖找出破局的方法。”

  “結果就找上了我?”李博陽皺眉。

  龔宇光嗤笑,“那位可沒你想的那么強,縱然號稱可以窺視命運,預知未來,可充其量不過是看到某些破碎的碎片而已。”

  “預知的結果,以我來看,頂多有淺鳴武院的名字,這一屆的實習生……以及幾個模糊的身影,充滿了不確定性。”

  李博陽聽了越發不解,“既然預知這么模模糊糊,那么為何又能確定是我?”

  “很簡單啊,這一屆的實習生中,你最特殊。”龔宇光輕聲道。

  特殊?

  李博陽不由頓了頓,身為掛逼,這…大概…確實…也許……真的很特殊?

  卻沒成想龔宇光續道,“幾個月前,你出了武院回孤兒院探望,在回來的時候與一群小混混發生了沖突……對吧?”

  李博陽聽著不由有些迷惑,這好像是他剛穿來時的事情??這難道也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不對!他穿越而來,就已經是最大的不對!意識到這一點后,李博陽莫名有些心虛。

  眼睛微微瞇了瞇。

  龔宇光并未發覺李博陽的不對,在他看來,李博陽明顯是迷惑不解,似是并不明白他為何要說這件已經過去了很久的事情。

  “以你現在的身手,如果想要報復回去,顯然是輕而易舉。”

  “只是你終究是武院的學員,哪怕并非正式,僅僅是名雜工……你也并不希望在成為正式學員之前弄出什么事端。”

  “所以你暫時放下了報復的心思,打算等到畢業,成為正式學員之后再秋后算賬……對吧?”

  李博陽聽了龔宇光的話,沉默不語。

  龔宇光以為他不說話是默認了,根本猜不到李博陽純粹是不知該說什么好。

  原來我是這樣想的嗎?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腦補細節怪啊。

  尼瑪我都忘記這回事了,我根本沒想報復回去啊!!

  我真的沒有那么心思陰沉啊!

  按我原來的想法,頂多再次遇到那些混混后,暴揍他們一頓就是。

  我真要那么暗搓搓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謀劃什么毀滅世界的計劃呢!

  就為了幾個小混混我至于嗎?!!

  李博陽內心瘋狂吐槽,表面上卻面無表情,有若面癱。

  好吧,是累了,都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好。

  龔宇光則繼續說道,“你可能覺得有些奇怪,我為什么要說到那些小混混。”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在事發三天以后,那些曾經打過你的小混混陸陸續續全部死光,沒有一個活著。”

  龔宇光說話的聲音很溫和平靜,沒有太大的起伏,語氣也并不冷徹。

  可聽到他這句話的李博陽,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心中一陣突突。

  艸!!!還真有不對勁的事啊?!

  “難道白金女士就是憑這件事,認定我的?”

  龔宇光嘆氣道,“發生如此詭異的事情,而你又能平安進入武院。”

  “那么也就只有兩種可能……其一,你是某位的上位血脈的繼承者,是血肉的眷者,對你不敬,必會血肉詛咒,小混混暴斃身亡,自然也就合情合理,只是血肉眷者極為危險,一旦失控就是我人族大敵。”

  “其二,你身上寄生了某種超乎尋常的寄生獸,在寄生你的瞬間,產生了某種毒素,將周圍所有見證者,統統毒斃。”

  “最后,剛剛我禁錮你時,并未受到精神或肉身上的詛咒衰變……由此可以大致推斷,你是寄生者。”

  “寄生者?”李博陽越發好奇,“這難道就是武道家之上的路?”

  “嚴格來說還并不算是。”龔宇光并未隱瞞,而是直接道,“寄生寄生……既然是寄生體,自然就會有破體而出的那一日。”

  “寄生者要想避免這必死之局,唯有更上一步,成為共生者。”

  “源血與其說是改變體質的神物,不如說是給予寄生物的絕佳資糧,是讓寄生變為共生的必須品。”

  說著,龔宇光伸出了胳膊。

  他的胳膊上亮起一圈圈古怪的光痕,看上去就像是某種生物的刺青,只是這光芒稍顯有些黯淡。

  “這是我的共生體,流風熒光蝶的共生紋……可以操控空氣流動,發射高能線光,并賦予我超過三百年的壽命,以及超脫人類極限的體魄與力量。”

  “你大概會覺得奇怪,聽起來我似乎很強的樣子,那么為什么我不能幫助我的侄女,反而讓她求助于虛無縹緲的命運。”

  “因為……我快死了。”

  “如果我死了,白金家族八成也就完了。”

  “她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吧。”

  李博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壓根不是什么寄生者。

  龔宇光的猜測放到別人身上沒有錯,但放到他這個掛逼身上,那就統統不對。

  盡管李博陽很好奇寄生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他還是忍住沒問。

  萬一要是暴露自己的不正常,被反向認定為血肉眷者,龔宇光的態度八成就不會這么平和了。

  于是他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我大概是明白為什么白金女士要找我了…她想救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命,還有……你的命。”

  “不,更準確一點說,她想保住白金家族。”

  龔宇光笑了,笑得有些凄然,“她年紀還小,所以總認為自己可以做得到。”

  “家里死了那么多人,死到最后不超五指之數……一個強大而又龐大的家族即將轟然倒塌。”

  “如果這個家族是腐朽的、是陳舊的、是死板的、是頑固的……那滅亡就滅亡吧。”

  “可問題在于這個家族并不腐朽,也不頑固,更不陳舊死板,正因為這個家族的存在與犧牲,聯邦這個表世界才能夠平平安安,不受血肉之苦。”

  說著,龔宇光又沉默了,半晌后從懷中拿出一個黑匣子,“抱歉,人年紀大了總會有些念舊。”

  “雖然你的表現有些不可思議,但我仍然不認為所謂的命運能夠因此改變……因為我不信這個。”

  “可即便如此,我也能看到你那巨大的潛能,所以為了表示我的歉意,也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收下我的這一份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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