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他突然嘆息一聲道：“唉！杜月是個好姑娘，錯過她實在太可惜了！”
“爸……”許小丫喊道。
“別說話，讓我想想。”
許衛國想起杜月，突然覺得心里酸熘熘的。
如果當初他不娶媳婦，杜月就沒機會嫁給他了。
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這樣沒了！
……
許小丫不解風情，但是老兩口卻很喜歡杜月這個乖巧伶俐的孩子。杜月是瘸腿老太太看著長大的，她把這丫頭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瘸老太太對許衛國道：“衛國呀，你既然成了鬼魂，不怕陽光了，就應該去投胎轉世。我看吶，咱們家廟小，容不下你。你還是回閻王殿，等你找到自己的肉身，然后去陰曹地府投胎吧！
你不僅有一條好腿，而且有功名。若是你能找到你的尸骸，就憑借你的功名，肯定能混的很好。”
許衛國點點頭道：“嗯！那我就去陰曹地府。只是，我擔心我去了以后，沒地方住呀。我總得有個地方吧？我不能露宿街頭呀。”
瘸老太太道：“我知道個地方，你先去那邊避一避。等你適應了那邊的環境，再考慮投胎轉世的事情。不過你千萬不能跟外人提起。”
許衛國趕緊點頭，表示絕對不說。
……
隨后，許衛國按照瘸老太太指引的路線去了陰曹地府。
陰司管轄的范圍很大，包括了整座地獄界，也包括所謂的冥界。
陰司是由閻羅王統治，而閻羅王的麾下有各種判官、黑白無常、夜叉等職位。判官掌管著陰曹的一切刑罰、規矩和生死簿。
除此之外，判官還負責監督陰間的秩序，制訂規則，以及處理冤假錯桉。
在判官之上，還有輪回殿。
輪回殿里面是十八層地獄，每一層地獄都有各式各樣的鬼怪。凡是罪大惡極的鬼怪都要下地獄受苦，這個地方是陰間的監察部門。
在輪回殿下面，還有五臟廟，專供人間犯錯的鬼魂。
在五臟廟的旁邊，還設立了牛頭馬面的神臺。
在牛頭馬面神的背后，還矗立著一座大石碑，上面凋刻著‘陰律’兩個古篆字。
這塊大石碑，就是地府的規矩！
……
許衛國來到了陰曹地府。
來到地府之后，他的眼睛頓時亮了，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地府占據了半邊天空，城墻上布置了重兵，有巡邏士兵來往巡視。
地府的建筑非常宏偉、壯觀，有些地方還有金色的琉璃瓦覆蓋。最顯著的是城中央的一座宮殿，通體紅色，上寫著‘地府大殿’幾個鎏金大字。
大殿周圍有一片廣場，廣場上豎立著無數牌坊。
許衛國站在城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城門口有一隊巡邏的守軍。他們穿著鎧甲，腰佩鋼刀，威武雄壯。
這是地府巡邏軍隊，相當于華夏軍方的警衛團，是地府最精銳的力量。
許衛國沒見過這種東西，也搞不懂這些士兵是什么玩意，但他能猜測，那是鬼差！
他不敢逗留，直奔牛頭馬面那邊而去。
“喂喂，站住。”
“你干啥的？”
“新來的？”
……
牛頭和馬面一左一右攔住了許衛國。
許衛國趕忙掏出工作證晃了一下，說道：“我找閻王爺，他在哪？”
“找閻王啊！”牛頭嘿笑道：“閻王不見客。”
許衛國皺眉：“那咋辦？”
“你要是真想找閻王，咱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出現！你不如去找一找那個叫杜月的，興許她知道呢。”牛頭道。
“呃……杜月？我認識她嗎？”
牛頭搖頭：“不認識。”
“哦。”
許衛國又問：“那我要是去找她呢？”
牛頭聳肩膀：“那是你的事兒，反正閻王爺不見你，我們也沒招。不信你就去試試。”
說完，他拉著馬面離開了。
許衛國撓撓頭，看來只有去一趟杜月家了，看看這個姑娘到底怎么了。
走進了杜月家，許衛國驚呆了。
屋內的擺設，簡單樸素。
屋里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床邊掛著兩件破衣服。
許小丫坐在床邊抹眼淚，而杜月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許小丫看到了父親，擦拭了眼角的眼淚，低聲說道：“爹，您回來啦！”
“閨女……爹沒用……爹連累你了。”許衛國慚愧的低下頭。
杜月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她從小是孤兒。因為她的腿腳不便利，村里的大伯娘經常欺負她。
杜月就被大伯娘賣進了城里的紡織廠打工掙錢，后來她在廠里辭職，自己跑去了陰間的醫院，當了護士。
杜月在醫院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人，叫李向陽。
李向陽是個高富帥，是紡織廠的技術員，比她大一級。
他對杜月特別好。
但是杜月的腿腳太不方便了，走路慢吞吞的。所以兩人雖然關系密切，但始終保持著距離。
有一次杜月的腿傷犯病了，痛暈在工作崗位上。恰巧李向陽經過，把她抱進了衛生所，給她輸液。后來杜月就跟他談戀愛了。
這件事讓許小丫氣炸了肺。
但她一個人勢單力薄，根本斗不過大伯娘和堂姐他們。只好忍了下來。
后來，大伯娘和堂姐帶著杜月去了縣里，并且在縣城安排了一套房子給她。
杜月就搬過去了，住了一段時間。
大伯娘他們又回了老家。
許小丫聽說杜月在老家結婚了，還有了孩子。許小丫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這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
于是許小丫悄悄的把孩子生了下來，交給了聾老太太幫忙養活。
……
聽到許衛國的話，許小丫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杜月姐姐說了，閻王爺不見任何人。你想見，必須要通報才行。”
許衛國一陣失落。
這時候，聾老太太說道：“小伙子，你別難過。既然杜月說不見任何人，肯定有原因。你先等會，我去問問她。”
說完，聾老太太走入屋子。
許衛國松了一口氣。
不久之后，聾老太太走了出來，說道：“我打聽過了，杜月今天不在家。明天她休息，可能會來，到時候你再來吧。”
“謝謝阿婆！”許衛國點點頭。
隨后，聾老太太離開。
許衛國嘆了口氣，只能等明天了。
……
許衛國回去之后，又做了一次夢，還是夢到了自己死掉的父母。
父親和母親的遺體依舊停放在火葬場的冷凍柜里。兩個老人臨死之際還握緊雙手，似乎在告訴許衛國，他們不希望孩子冒險救他們出來。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父母臨死之前的畫面，心里疼得厲害。
許衛國醒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很香，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里，父母在呼喚他，但是卻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許衛國睜開眼，窗戶上映照出一張憔悴的臉孔。
許衛國仔細一瞅，那張臉龐赫然變成了許小丫的模樣。小丫的眼睛紅彤彤的，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爹……我怕……”
她的身子輕微的抽搐，整個人處在崩潰狀態。
“小丫！”許衛國急忙抓住許小丫的胳膊，安慰道：“沒事，爹在呢。爹陪著你，誰都傷不到你。你別嚇唬爹呀。”
“嗚嗚……我想吃雞蛋餅……爹，你快拿雞蛋餅來，我餓壞了。”許小丫虛弱的說道，語速非常緩慢。
許衛國立刻起身，沖進廚房，拿了一盤雞蛋餅出來遞給許小丫，又倒了半杯熱水。
許小丫喝了一口水，頓時舒坦了許多。她吃了幾口雞蛋餅，說道：“還有嗎？爹，我想吃雞蛋餅！”
許衛國無奈的苦笑。
“小丫，爹去山上采藥材。等晚上，爹給你做雞蛋餅。”
“嗯。”
說完，他摸了摸許小丫的額頭。
此刻，許小丫燒已經退了。
“爹，你記住了。你要給我帶肉骨頭來！”
許衛國點點頭。
許小丫說：“我想吃烤全羊，吃了烤全羊就能長胖，到時候腿腳也能更加靈便了。”
許衛國又點點頭：“爹記住了。”
……
回到家，許衛國的臉色很難看。他沒想到，這輩子還會見到小丫的鬼魂。
小丫的父母是因車禍而亡，但是小丫卻意外流產了。
許衛國想起杜月的囑咐，就去了隔壁鄰居家。
他敲響了門。
不久之后，一個穿著灰布褂子、戴著帽子、皮膚黝黑、滿頭銀絲的老嫗拄著拐杖出來開門了。
“是衛國啊，你咋過來了？”聾老太太疑惑地問道。
“阿婆，杜月在家嗎？”許衛國問道。
“不在！昨天就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聾老太太說道。
許衛國的心咯噔了一下。
許小丫剛說杜月今天不回家，杜月就消失了。這是巧合？
許衛國心神不寧地離開了。
回到家里，許衛國越想越覺得奇怪，杜月為啥會突然消失？
許小丫也不知所措。
最近這些天，她總覺得有人盯著她，她每次出門都會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街尾，遠遠地望著自己。
她很怕，但是她沒辦法。
這時候，瘸老太太說道：“小伙子，這幾天你們不要走了。留在這里住幾日吧。反正咱們家也沒人住。”
許衛國說道：“這不妥吧！”
瘸老太太堅決地說：“這沒什么不妥。這是杜月說的。杜月的話，你還信不過啊？”
許衛國愣了一下，心說：杜月說的？
杜月怎么會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許衛國猶豫了片刻。
他想了想，說道：“阿公阿婆，我家的情況你們也了解。我爸媽走了，我哥和嫂子又離婚了。我還欠著賭債。我實在是沒錢了。”
瘸老太太笑呵呵地說道：“你放心，我和你阿婆會管飯。你們不用擔心花銷。”
瘸老太太繼續說道：“你們不愿意在我家住，那就在我們家附近租個房子吧，反正離我們家也不遠。你放心，你們租的房子我包了。”
“這怎么敢當……”許衛國連忙拒絕。
“哎喲，咱們是鄉里鄉親的，還客氣啥？我家有房子，空閑著。”
瘸老太太執拗起來，那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根本拉不動。
最終，許衛國同意在聾啞老太太家住下。
晚飯過后，聾老太太端來一盆熱水，放在許衛國跟前。
“衛國啊，洗洗腳。”老太太說道。
“謝謝您。”許衛國坐在床邊脫鞋。
他剛準備脫襪子，突然發現老太太的臉上有點不自在。他趕緊把褲腿挽上，將右腳塞進水盆里。
許小丫躺在屋頂上，一直看著這一幕。她的臉頰緋紅，心里甜滋滋的，覺得特別幸福。
許衛國泡腳，她就坐在房梁上偷瞄。
“小丫，下來！你再不下來，我就把水盆扣你腦袋上！”許衛國瞪著眼珠子，大聲嚷道。
“哼！”許小丫都著嘴巴，從房梁上跳下來。
許衛國伸手抱住小丫，將她放在炕頭上，并幫她蓋好被子，說道：“早點睡，明天早晨叫你。”
他轉身就走。
“衛國哥。你等等。”許小丫喊道。
“干嘛？”許衛國轉過身。
小丫低著頭，聲如蚊吶地說道：“你以后會娶我吧？”
許衛國哭笑不得，說道：“我還沒結婚哩，怎么會娶你！你還小呢！”
小丫撅著嘴說道：“我不小啦！我五歲了。我知道嫁給男人是要伺候他的！”
許衛國差點噴了，說道：“你哪里小了？胸脯鼓鼓的。比我大姐還大呢。你這才七八歲吧？再等兩年吧！”
許小丫低著頭，臉頰紅撲撲的。
許小丫突然抬起頭，說道：“我不聽我不聽！你就是嫌棄我小。”
許衛國無奈。
“你要聽話。”
“哼！不聽。我要告訴我媽媽去。”許小丫氣呼呼的說道。
她扭頭往屋內跑，跑到了自己房間里。許衛國追上去，打算教訓教訓許小丫，誰知，許小丫關上門。任憑許衛國如何敲門都不應聲。
許衛國只得作罷，他嘆息一聲。
許小丫還小，不懂這些事情。等她長大一些，她就會明白。
……
……
許小丫回到屋內，躲在被窩里，淚水滾落下來。
原來，自己不是爹娘的閨女，而是別人撿回來的孤兒。
她從來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孤兒。可是這些事實，就擺在自己的眼前。她不僅不是爹娘的親生閨女，還不是聾老太太的孫女。
她雖然沒讀過書，但是村里人偶爾會提起聾老太太的故事。
據說，當初聾老太太的丈夫死的早，兒子在外面打工，沒時間照顧老伴。聾老太太自己照顧孩子，一個人辛苦地拉扯大孩子。
聾老太太的老伴兒死得早，只剩下聾老太太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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