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川坐落在松江入海口，營川城沿松江南岸而建。一片又一片民房坐落在岸邊，耿直家就在這里。
一間挨著一間民房，民房密集的緣故，彎彎曲曲小巷，延伸很遠。家家戶戶都沒有院子，外屋門就是房門。
耿直家離巷口很近，走過十多家，來到家門口。門關著，屋里的燈光透過窗簾。
家里有人。
敲了敲門，很快門打開，一個眼睛很大的小姑娘出現在耿直眼前。
“哥，怎么又這么晚回來？”小姑娘讓耿直進屋，隨手關上房門。
耿直把帶回來的小黃花放在鍋臺，拿起鍋臺上裝著涼好白開水的茶缸，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沒辦法，有個客戶訂了貨晚上才來。小娟，把小黃花收拾收拾，拿大粒鹽腌上，明天早上，煎著吃。”
耿直當然不能說，是賣的不好才回來晚的。現在父母不在，自己就是一家之主，再苦再難也要咬牙挺著。
聽耿直這么說，耿娟翹了翹嘴角，“哥，我去把魚收拾了，飯我做好了，在大鍋里。”
“好……”
此時的耿直，早已饑腸轆轆。為了省錢，中午只吃了兩個饅頭，一下午沒吃飯，怎么能不餓。
盛上一碗大米飯，拿了兩個饅頭，就著海帶燉茄子和白開水，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這時，腌好魚的耿娟從外屋地進到里屋，坐在炕沿。
看哥哥吃的差不多了，開口道：“哥，今天報中考志愿，我第一志愿報了中專……”
聽到志愿報了中專，耿直頓時火了，放下碗筷瞪著妹妹，“小娟，你在九中從沒有出過前十，這個成績能考上高中，干嘛報中專，明天我去找你老師，把志愿改了。”
耿娟雙手支了支炕沿，裹了裹嘴唇，“哥，我們學校只有十幾個重點高中名額，我的成績并不是板上釘釘能考上的。報高中就不能報中專，萬一發揮失常考不上高中，只能念職高了。中專的商校、財校都不錯，畢業就能分配工作，分配的工作還都挺好的……”
耿直很清楚，耿娟這番話并不是真心話。妹妹從小就想考大學，想去BJ讀大學。她的成績也很好，考上重點高中，離她的大學夢就不遠了。
之所以放棄了理想，更多是因為家庭的變故。父親過世，家里頂梁柱沒有了。雖然還有自己這個哥哥，可自己也才十八歲，養活自己都不容易。
重生的耿直當然知道，知識才能改變命運。特別是這個年代，大學畢業就是干部，讀不讀大學，完全兩種人生。
再難，也要讓妹妹讀大學。
想到這里，耿直板起臉，“小娟，我是你哥，長兄為父，你得聽我的。明天我就去學校，把志愿改過來。”
耿娟側過身，搖搖頭，“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報志愿，已經報到教委了。”
聽妹妹這么說，耿直徹底怒了，“小娟，志愿要跟家長商量才行，你怎么能自己就定了！”
“哥，我已經沒有家長了。”說完，耿娟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聽到這里，耿直不能再說什么了。
的確，這個家已經沒有家長，只有相依為命的兄妹。
沉默片刻，耿直嘆了口氣，“小娟，中專也不是那么好考，抓緊時間，用心復習吧……”
“知道了，哥……”說完，耿娟開始收拾碗筷。
耿直一把奪下來，“小娟，從現在到中考，家務活全我來做。你好好準備中考，其他事不用你。”
“哥，你刷碗不干凈，還是我來吧。”耿娟沒有聽耿直的，端著碗筷去了外屋地。
外屋地傳來刷碗的聲音，擺放碗筷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小屋門打開的聲音和關門的聲音。
耿直知道，妹妹回她自己屋了。
耿直家的房子是營川最常見的房子。三十來平，一進門就是外屋地，爐子、水缸、碗架子、臉盆架都在這。
穿過外屋地，進戶門正對著小屋，小屋很小，一鋪小炕、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填得滿滿的。
外屋地側門連著里屋。
里屋是全家最大的房間，除了一鋪能睡上三四個人的火炕，地上還放著圓桌，沙發、五斗櫥和立柜。
全家值錢的，差不多都在這里。
父親在的時候，父子兩都住在里屋。現在父親不在，只有耿直一個人住。
用熱水燙了燙腳，耿直鉆進了火炕上的蚊帳里。
蚊帳里很熱，可沒辦法，松江兩岸都是蘆葦蕩，蚊子太多，蚊香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只能靠蚊帳防蚊。
頭一碰到枕頭，耿直全身像散了架子一般，一動不想動了。
營川漁碼頭位于松江入海口，午夜和中午兩次大潮，只有午夜大潮時候，大型漁船才能進到碼頭。
漁船進到碼頭后開始卸船，早上四五點，船上的魚全部卸下，按照品種和大小堆在碼頭。
每天早上四點，耿直就要離開家，去碼頭上貨。選好了貨，隨便吃點東西，要到魚市口海鮮市場的檔口擺貨。
上午八點左右，將會迎來第一批顧客。這批顧客，大多是營川市里飯店來采購。采購的價格當然不高，不過量大，有幾個飯店主顧，就能把一天的費用賣出來。
耿直的父親耿壯還在的時候，就有幾個開飯店的主顧捧場，日子過得不錯。
等到耿直接手，主顧就很少光顧了。除了跟耿直不熟外，主要是貨不行，不是貴就是不新鮮，味道也一般。
沒有飯店主顧，耿直只能賣給早上來遛彎的離退休老人。這些老人大多斤斤計較，能占便宜就占便宜，根本賣不上價。只能拿一些品相不好的，折價賣給他們。
過了這個潮，一白天就沒什么生意了。等到晚上四五點，上班的下班了，又會忙起來。
這個時候來買海鮮的都是老百姓，能賣上價。再砸砸秤桿，又能多掙一些。差不多六點半，大多賣魚檔就收攤了。
耿直接手賣魚檔半個多月，從沒有很早收攤過。別人賣光了，他總會有剩下賣不掉的。
這個時候，就等著撿漏了。
撿到了，能掙點。
撿不著，就是干賠。
十多天，除了一天遇到個飯店包圓，掙了點錢外，其他日子都是賠錢。
耿直也清楚，賣魚說道太多，不賠上幾個月根本摸不到門。
可現在最大問題是兜里錢越來越少了。每天最少要上七八百塊錢的貨，順順當當賣了，才能掙到錢。
現在家里只剩下不到一千塊，一天賠幾十，再加上日常開銷，用不了多久，連上魚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韓老六倒是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把賣魚檔四千塊兌出去。拿四千塊錢做點別的買賣。
算一算，自己和妹妹一個月花銷有一百塊就夠了，四千塊倒是能維持一段時間。
可坐吃山空，要是什么都不做，用不了一兩年，這點錢也就花沒了。特別是妹妹還要上學，就算不讀高中，讀中專，學費學雜費也是不小的支出。
耳聞目染，耿直知道賣魚是個掙錢的營生，好不容易進到這個圈子，輕易放棄太可惜了。
可困難就在眼前，再賠，就沒錢進貨了。
這可怎么辦？
耿直下意識握起拳頭，用力敲起腦袋。
重生前，每當遇到難題的時候，耿直都會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很多難題還真迎刃而解。重生后，這個習慣隨著重生再沒有做過。
人到窮途末路了，總會激起原始的本能，敲打腦袋也許就是耿直的本能。
敲著敲著，幾道光芒突然從耿直眼前劃過。
很快，這些光芒迅速聚集，一個顯示屏出現耿直眼前。
【叮！】
顯示屏上面出現一行字【宿主，“甄別系統”是否開啟？】
兩個選項：
【是】
【否】
眼前的屏幕令耿直激動不已。
呼喚這么久的系統終于出現了，看來，敲打自己的腦袋是激活系統的鑰匙。
已經窮途末路的耿直，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連忙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是】。
按完之后，耿直期靜等著接下來的操作。
可令他意外的是，屏幕一下消失了。
耿直心一沉，握起拳頭，不停敲打自己的腦袋，可無論怎么打，屏幕再沒有出現。
這個結果，令耿直大失所望。
本以為，重生的他，終于迎來了逆天改命的系統，哪里想到，就這樣沒了。
命運不能這樣捉弄人吧！
耿直，欲哭無淚。
身體上的疲憊，加上精神上的打擊，沒過多久，沉沉入睡了。
這個晚上，耿直做了一個又一個夢。
夢見自己靠賣魚掙了很多錢，拿著這些錢，買了別墅，買了豪車，像影視劇里大老板一樣，在最高檔的娛樂場所揮金如土。
接著，一個美得不要不要的、身材好的不能再好的大美女撲到他的懷里，他的手不自覺地向大美女身上摸去……
就當要摸到他想摸的地方，一陣急促的鬧鐘聲將耿直驚醒。
鬧鐘的指針指向凌晨四點。
四點了，該去碼頭進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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