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丁氏和丁鄂正在門口翹首以待。
大軍已經回城數日，周林卻因軍務繁忙無睱回家。
如今聽說周林即將休沐，娘倆不約而同地前往門外迎候。
周林出征期間，先是丁沔陣亡，后是丁普賢出走。丁氏和侄孫丁鄂非常希望周林能盡快回來主持家中的大事。
時至正午，終于從軍務中脫身的周林帶著楊元飛馬而來。
“娘、鄂兒……你們可好？”
見丁鄂仍然穿著孝服，周林的眼圈不禁一紅。
“你回來就好！”
丁氏含著眼淚快步上前，拉著兒子仔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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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兒見過叔父！”
兩行熱淚流下，丁鄂直接跪倒行禮。
扶起丁鄂，周林故作輕松地笑道：“本官難得回來，你們莫非不想讓我進門？”
說完，他拉著母親和丁鄂走進府門。
香茶奉上。
丁鄂斥退仆人，跪在周林的面前道：“叔父，爺爺在失蹤前曾找過侄子，聲稱要替您和父親完成未竟的事業。他還說要為侄子爭回個爵位。”
聞聽此言，周林不禁有些恍惚。
丁氏父子已經為他做了太多的事。他卻沒有來得及回報親人。
良久，他嘆了口氣道：“一個爵位有什么好爭的。你將來注定從文。即使有了爵位也是一代而終。你爺爺恐怕是咽不下這口氣，要替兒子正名。”
由于疏忽死于暗算，丁沔的一世英名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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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驕傲的丁普賢絕不允許別人輕視丁家，定會為兒子正名。
周林覺得他劫走平安就是為了策劃一件大事。此事若成，甚至會左右靖難的走向。
“兒啊，你舅父會不會……”
覺察出其中的危險，丁氏緊張地看著兒子。
“希望……應該不會。”
話到嘴邊，周林換了一種說法。
既然是大事，其中肯定會風險重重。
別的不說，單是如何取得平安的信任就是一道難關。
見叔父的面色有異，丁鄂扶著他的膝蓋道：“請叔父準許侄兒從軍。侄兒要繼承父親和爺爺的事業！”
“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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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伸手按住他的腦袋，“叔父曾經跟你爹一起發過誓，要替你們打完該打之仗，讓你和那些學子可以心無旁騖地建設大明。
因此，要想讓你爹在九泉之下安息，你務必要以文官的身份參與改革。否則，我們這輩人的奮斗就會顯得毫無意義。”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丁鄂用力在地上磕了個頭。
丁氏拉起侄孫，抹著眼淚道：“早知如此，咱們還不如隱于鄉里。”
周林苦笑一聲道：“如果有來生，我寧愿做一個富家翁。”
沒經歷靖難之前，他只想將此事當成跳板。
可在同袍先后喪命后，他突然覺得此事并不像是預想中的那樣簡單。更重要的是，他承受的痛苦越來越大，已經遠遠超出預期。
恰在此時，張武急匆匆地走進來道：“周帥，殿下想問你是否同意出兵遼東。”
“出！為什么不出？”
周林的臉色變得有些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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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武聞言一愣道：“你不是不主張殿下出兵嗎？”
“哪個鱉孫造謠？”
周林狂躁地揮舞雙手。
被他嚇了一跳，張武下意識地說道：“是殿下……”
“當我沒說。”
周林臊眉搭眼地收回手臂。
隨即，他拉住張武道：“趕緊告訴殿下，要打就打滄州。滄州城年久失修，比遼東更易攻克。我軍正好可以借此提振士氣！”
奇怪的是，張武張著嘴看著周林，始終沒有動身的意思。
“快去啊！”
周林不滿地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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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武撓了下腦袋道：“殿下的確準備攻打滄州，所謂出兵遼東無非是個幌子。可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此事的？”
“我會算啊！”
周林煞有介事地屈了屈手指，“先下滄州，活捉徐凱；再經德州進駐臨清，最后在東昌與盛庸決戰。不過……”
他皺了下眉道：“如果沒有本官同行，殿下將在東昌遭遇大敗，張玉將軍也將命喪于此。不僅如此，吳杰會趁機占據真定，截斷燕王的退路。屆時，殿下只能求漫天的神佛保佑。”
為了避免丁普賢鋌而走險，周林決定改變戰爭的態勢，提前結束靖難。
聽完預言，張武的面色不斷變換。
思索一陣，他鄭重抱拳道：“多謝周帥提醒，標下這就去向王爺匯報。”
隨后，他急匆匆地走出周府。
等他走遠，丁鄂好奇地看著叔父道：“您真能預測未來？”
“有時候，一名優秀的將領可以根據各種信息還原未來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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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燕王會聽您的嗎？”
“夠嗆。”
想了一下，周林無奈地搖搖頭……
……
慶壽寺中，道衍看著徒弟連連嘆氣。
“徒兒啊，你最近的話有點太多。”
周林詫異地問道：“弟子并未阻攔燕王出兵，總不會再獲懷疑吧？”
“危言聳聽也是一種阻攔。”
道衍微微搖頭，“你先說出失敗的可能再要求燕王帶你出戰。在殿下看來，這是一種變相的威脅。為此，殿王震怒，當著張武的面罵你是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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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索性辭職！”
周林的心中有些不快，在不經意中露出后世的做派。
道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周林。
等周林冷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道：“為師知道你是因為丁沔等人之死想要提前結束戰事。可燕王沒有經歷足夠的劫難，如何能摒棄剛愎自用的惡習？若是此時登基為帝，他會不會因為怨恨大開殺戒？”
三年后，他一樣改不了暴虐的脾氣！
周林對于朱棣在登基后誅方孝孺十族、大肆抓捕、殺戮前朝重臣的事情深為不齒。
“殺人是肯定的，但會比預想中的少很多。更關鍵的是，他以后會認真傾聽你的建議，不會再隨意產生懷疑。”
看出周林有所不服，道衍索性直言相告。
師父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可周林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仍然準備提前結束靖難。
停頓一下，道衍繼續說道：“殿下馬上要加封諸將的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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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吧？”
沒等師父說完，周林露出苦笑。
道衍微微一笑道：“等他兵敗之時，即是你一飛沖天之日！”
你可真夠冷血的！
周林忍不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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